第66章 我是大偵探（下）
賊曹郭翼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
……
戶曹劉津冷汗津津地走了出來。
……
稅曹陳栗神態(tài)栗栗地走了出來。
……
當(dāng)博山縣衙的這些主要吏員神色各異又神色相似地從縣寺中走出來時，中午的太陽才剛剛有偏西的意愿。
出了大門拐個墻角，平日里在縣中呼風(fēng)喚雨的大人物衣冠楚楚地在墻角坐成一排，煞是壯觀。
這排人里，有已顯油膩的中年人，有精力旺盛的老頭，有眼里燃著火的壯年人，如果再多一個穿著制服的警察，這不就是讓人喜聞樂見的抓（白）嫖現(xiàn)場嘛。
說曹操曹操還沒出生，最后一個走過來的正是相當(dāng)于縣公安局長的獄曹盧咸。
這不就全齊了嘛（笑）！
坐在墻根正中間的主簿王育看了一眼盧咸，有些苦澀地問道：“人都出來齊了嗎？”
盧咸連忙行了個禮答道：“稟王君，下吏是最后一個。在下吏出來時，咱們這位王縣君已經(jīng)和那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小孺子回后堂了。”
聽到這個消息，脾氣最爆的稅曹陳栗立馬就跳了起來，說話的語氣間滿是憋不住的火：
“王君，還有諸君，難不成就這樣任他們欺負(fù)了？這口鳥氣真就這般忍下去了？”
賊曹郭翼之前因為竊案現(xiàn)場的細(xì)節(jié)問題，在大堂上被早有準(zhǔn)備的趙羨嗆得啞口無言，這會兒還有些心有余悸，他勸陳栗道：
“陳稅曹說的哪里話，我等都是縣里有頭有臉的人物，豈能就這么被一個小孺子欺負(fù)了？但有縣君給他撐腰，萬萬不能心急??！”
“沒錯，郭君說得對。”王育咳嗽了一聲后，站起來走到人群當(dāng)中，“事已至此，我等決不可被憤怒沖昏了頭?！?p> 見陳栗仍然面帶不忿，王育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勸說道：“先前我等縣中豪強雖與縣君撕破了臉，但那只不過是在暗處，在私下！明面上，他仍然是縣君，是我等的主君！以臣謀主，本就是大逆不道，更何況是明火執(zhí)仗！”
當(dāng)初牙縣令在強行清丈田畝時，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就是陳栗的外家，最后陳栗的舅父自縊于獄中，這個大仇陳栗一直記著。
即使有縣中德高望重的王育相勸，陳栗的眼神中依然帶著濃濃的恨意。良久，在一圈人沉默的注視下，陳栗長舒一口氣，松開了按在劍柄上的手，對王育說道：
“王君，如今官印被我……被賊人竊去，而縣令看架勢是要追查到底，計將安出？”
只要己方都冷靜下來，就根本不懼一個無根無底之人。王育撫須一笑：“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諸位到寒舍一聚?！?p> 被趙羨威脅要拆屋頂之后，原本明面上還在豪強和縣令之間保持中立的王育干脆也不裝了，直接站到了自己原本就該歸屬的豪強隊伍之中，并且還是隊伍的主心骨。
但這一場景此刻在縣寺后堂的趙羨和牙所并不知道，兩人正對坐飲茶，為趙羨在大堂上舌戰(zhàn)群吏的英姿慶賀著。
“不曾想賢弟年紀(jì)輕輕，辯才就已這般了得。方才在堂上，賢弟一個人就將這些奸猾老吏說得訥訥不敢言，為兄單單是看著，就覺得心中頗為暢快??！”
被群吏們敵視已久的牙所此時心里十分解氣，主動向趙羨舉起了手中的茶杯。
這股飲茶的風(fēng)氣還是攝皇帝王莽初任大司馬時帶起來的。
靠著王莽身體力行地推薦，原本只是蜀郡一地小眾愛好的茶葉，迅速在全國范圍內(nèi)出圈，成了每位上流人士的標(biāo)配之一。
牙所的先師孔光身為朝廷三公重臣、王莽的政治伙伴，自然不能免俗。作為他的好弟子，牙所也養(yǎng)成了這般習(xí)慣。
不過由于從蜀中運出來的茶葉量少，牙縣令也負(fù)擔(dān)不太起，此時泡的茶葉已經(jīng)是不知道第幾百泡了。
盡管味道已經(jīng)無限接近于水的本味了，但他們倆還是喝得津津有味。
牙縣令是因為這種寡淡已經(jīng)喝習(xí)慣了，趙羨純粹是嘴炮打久了渴，噸噸噸的牛飲一通，讓牙縣令看得心疼不已。
將杯中水喝得一滴不剩之后，趙羨放下杯子抹了抹嘴，謝道：“兄長這里的白開水還挺解渴的?！?p> 尷尬笑了笑，牙所又迫不及待地問道：“敢問賢弟，如今既然已經(jīng)把那群老吏們敲打一遍了，那下一步我等應(yīng)該做什么？”
趙羨想了想，上午那群人在堂下被自己說得抬不起頭的場景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心中充滿了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兄長放心，根據(jù)我在竊案現(xiàn)場觀察到的痕跡來看，那賊人最多不超過兩人，而且腳印在翻過院墻之后就消失不見了，必定是和那群豪強大戶有關(guān)系。經(jīng)過我上午一番敲打之后，想必不出傍晚，他們就該做出取舍了?！?p> “那我們難道就在這里枯坐嗎？”牙所有些難以置信。他和豪強們打了那么長時間的交道，他們哪會這么輕易就被嚇到。
趙羨笑著搖了搖頭：“我們當(dāng)然要乘勝出擊啊。不然，就在這坐著傻等，肯定還是要被他們擺布。不知兄長可有親信手下，下午我們親自去各個路口尋訪，然后將尋訪到的消息和豪強們的答案兩相對比，如此，想必就能確保萬無一失了?！?p> 知道這是當(dāng)前最好的辦法了，牙所肯定點頭應(yīng)允。但是在起身出去的那一瞬間，一個念頭在他心里悄然浮現(xiàn)：
“感覺此事不會這么簡單吧？”
下一瞬間，趙羨臉上那超出他年齡一大截的淡定還是讓他放下心來，去出門聚攏自己的心腹了。
……
和縣寺隔了兩條街的王育府上，一群人坐在一起，也沒喝酒，也沒用飯，也沒有叫歌女舞樂，一群大老爺們悶著頭商量了整整一個下午之后，他們方才簡單用了點飯菜，一點酒都沒喝。
待到傍晚時分，帶隊尋訪歸來的牙縣令和趙羨剛剛坐下來，一身的疲憊還沒落下去，門外的縣卒就進(jìn)來稟報說，王育孤身前來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