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無咎自覺無理,訕訕一笑,道:“我們去吃些果子,然后回中廳療傷?!?p> 莫玄炎道:“療傷?今日?”
晉無咎道:“便是今日,我不想再拖了?!?p> 莫玄炎道:“待我四處穴道沖破,你便要走了?”
晉無咎道:“我自想留在這里繼續(xù)練功,齊大哥傳給我的呼吸心法,第三層我始終不能入門,適才受到你的啟發(fā),我想在這些‘魔方’上將‘降龍十八掌’順序打亂,看看能不能如現(xiàn)在一般站穩(wěn),當然你才是魔界主人,你若不許,我便走了?!?p> 莫玄炎惱他木訥,自顧自踏上浮石,晉無咎哪懂這些女兒家的心思?不知說錯做錯甚么,默默跟在身后。
吃完“魔幻果”回到中廳,莫玄炎跪坐于前,晉無咎盤膝于后,后者連日來不絕不息修練呼吸心法,對十二經(jīng)脈循行穴位漸已熟知,雖不能完全叫出名字,但認穴之準,較之初入魔界,委實一天一淵。
伸出雙手食、中二指,于純美無瑕的背脊肌膚輕輕一點,正中兩側“膈俞”,感覺真氣上流,手指順“足太陽膀胱經(jīng)”中熱力上行,過“督俞”、“心俞”,來到停滯不前的“厥陰俞”,“手陽明大腸經(jīng)”與“手厥陰心包經(jīng)”同時催勁。
二人多日來練習真氣互換,莫玄炎對他內力可算熟稔,陽力隨之沖涌而上,一舉破“厥陰俞”而出,與“肺俞”交匯,登覺松出一大口氣,上下氣流相通,“厥陰俞”受外力觸碰,自然生出一股反彈之力,忽然間想起一事,暗叫不好。
晉無咎助她沖破兩側“厥陰俞”,鼻唇溝處“迎香”與第四肋間隙處“天池”先后打開,原擬莫玄炎反噬之力經(jīng)“手陽明大腸經(jīng)”與“手厥陰心包經(jīng)”導引,分別至這兩處穴道散出體外,孰料上下陽力忽而雙雙沖涌,威力大大超出想象,晉無咎一個反應不及,雙脈又有損傷。
莫玄炎花容失色,未及出聲讓他停下,外側經(jīng)脈兩處“膈關”又有二指,穿“譩譆”,越“神堂”,在自身配合之下,“神堂”、“魄戶”兩道陽力殊途同歸,雖不互通,卻能二力合擊,莫玄炎叫道:“無咎,快住……”
最后一個“手”字尚未吐出,“膏肓”處又被一指按上,似剛似柔,將細如蠶絲的最后一處繃斷,立覺百骸通暢,積壓經(jīng)年累月的滯澀一瞬間消于無形,身后晉無咎卻連噴兩大口血,癱軟在地。
“足太陽膀胱經(jīng)”本該自上而下,莫玄炎修練盤龍內功,逆行經(jīng)脈,受傷后“厥陰俞”、“膏肓”二穴以下與完好時無異,以上無內力來源,自然而然順行而下,兩個方向的力道皆阻于二穴,只因壁障太厚而無從破口,久久受之折磨,雖不怎么痛楚,胸口氣悶卻無時不在。
忽有外力相援而豁然貫通,上下真氣如得大赦傾瀉千里,竟比預想中平白多出三成,晉無咎避之不及,“厥陰俞”后“手陽明大腸經(jīng)”與“手厥陰心包經(jīng)”已受重創(chuàng),卻咬牙再出無名、小二指,“手少陽三焦經(jīng)”、“手少陰心經(jīng)”、“手太陽小腸經(jīng)”如中百針攢刺。
不想就此功虧一簣,強出最后拇指,莫玄炎傷愈之時,晉無咎最后一條“手太陰肺經(jīng)”又被傷及,終于吐血倒下。
莫玄炎一個反應遲緩,未能阻止晉無咎自損,雙手如梅蘭共舞,頃刻間點中上身十七八處穴道,護住手上六條經(jīng)脈,藍紅暗光下見他面色慘白,氣若游絲,將他稍稍扶正,兩手自腋下穿過,輕輕倚靠在他肩頭,柔聲道:“你真是不要命了。”
晉無咎與一個溫軟嬌軀緊緊相貼,淡香玉饑皆令心醉神搖,五指輕動,雙手尚有知覺,輕輕摟在她的腰間,道:“我的內力還不夠強,受些教訓正常得緊,卻也沒那么容易便死,嘿嘿。”
莫玄炎何嘗與其他男子有過咫尺親密?回想見面當日便被不速男子觸摸,心頭常有一絲惱怒,此后晉無咎舉止敬重全無輕薄,日復一日慢慢放下這些不快,直至此刻纖腰為一雙大手摟抱,非但沒有抵觸,反而倍覺舒適,心頭涌上一陣柔情,雙目微闔靜享溫存。
二人相擁良久,晉無咎道:“我接下來可得有些天不能練功,上次見你房里有書,可以借我讀一讀么?”
莫玄炎道:“我房里都是諸如武學典籍、莫家劍法,你要看么?”
晉無咎道:“既是你家傳武學,我倒不便窺探。”
莫玄炎道:“莫家武學雖然隱秘,那也要看對誰而言,你若不嫌枯燥無味,自可來我房中閱讀?!?p> 晉無咎大喜,道:“太好了。”
莫玄炎道:“今日你這條老命十成中去了八成,我扶你回房歇息,看書的事等睡醒再說?!?p> 晉無咎確實體虛力弱,道:“好?!?p> 晉無咎由她攙扶,回到臥房紅色區(qū)域躺下,道:“我睡著了,你一個人會不會悶?”
莫玄炎替他蓋上兩件衣服,道:“你未入魔界以前,我已獨自生活四年之久,你說我怕不怕悶?”
晉無咎道:“那看來是不怕的?!?p> 說完這幾句話,晉無咎眼皮沉重,昏昏睡去。
睡夢中莫玄炎被“五大十一小”圍攻,寡不敵眾身受重傷,自己帶她一路逃亡,從北到南,從東到西,又再從南到北,從西到東,一路穿州過省跋山涉水,沿路驚魂無數(shù)。
好容易來到登州擺脫追殺,卻被下了迷藥,來到鬼界不周山,山路似曾相識,終在“轉輪王薛”前的斷壁處陷入絕境,眼前歸氏兄弟卻與慧寧虎視眈眈,更有唐桑榆一臉淫邪,莫玄炎不甘被擒,趁自己不注意一縱而下,晉無咎驚悲透骨,大聲叫道:“玄炎!玄炎!”
雙瞼驟張,方知南柯一夢,右手已被纖柔十指握住,眼前一張晶瑩如玉的嬌艷臉蛋,正是莫玄炎。
莫玄炎道:“做噩夢了?”
晉無咎點點頭,費勁想要起身,莫玄炎在他背上一托,扶他倚在墻上,晉無咎舉起衣袖,擦去額間頸項殘存熱汗,將夢境大致說了。
莫玄炎道:“少林不出,‘五大十一小’便無厲害人物,慧寧與唐桑榆已未必是你對手,兩只小鬼我更是動動手指便能要了他們的命,也值得你這般驚惶。”
晉無咎笑道:“做夢都是亂七八糟,哪是由我說了算的?”
見莫玄炎并膝跪坐,儀態(tài)優(yōu)雅,道:“我睡著的時候,你一直陪著么?”
莫玄炎這才發(fā)現(xiàn)一直握著他手,輕輕放下,道:“我便在此運功打坐,心無旁騖,時間過得也不太慢?!?p> 遞上一顆紫色果實,又道:“吃了它,對手上經(jīng)脈有些好處?!?p> 晉無咎道:“我喉頭干燥,想先漱一漱口。”
二人稍加折騰,扶持著來到“魔鏡”前長椅坐下,晉無咎這才咬下果實,莫玄炎道:“感覺怎樣?”
晉無咎不欲令她擔心,道:“睡過一覺總有好轉,再吃下這顆果子,便該好得差不多了。”
莫玄炎道:“你又想上‘魔方’打你的‘降龍十八掌’?”
晉無咎道:“那一定是打不動的,自己運功療傷還成,卻也不用爬那么高?!?p> 二人來到“魔球”一側,莫玄炎使出一套“鳳涅凰槃劍”,勁道速度又上一個臺階,晉無咎數(shù)月來突飛猛進,雙眼本已跟得上莫玄炎的身法,可這最后四穴一通,劍若潮鳴身如電掣,脫兔往來間,再度教他目不暇接。
回想當初決定入住魔界,所為者正是這一刻,暗暗欣慰,盤膝岸邊,自以卓凌寒所授內功心法療養(yǎng)六脈。
過得大約兩個時辰,二人再入“魔界森林”,吃下兩顆果實,“魔鏡”中洗浴過后,相扶來到“魔殿”右側臥房,莫玄炎點上案臺油燈,道:“我要歇息了,你睡過三個時辰,現(xiàn)下還困不困?”
晉無咎搖頭道:“精神得很?!?p> 莫玄炎手指書架,道:“我想你也不困,你盡管坐在這里看書,愛看甚么自己拿便是。”
晉無咎道:“這里點著燈,會不會影響你入睡?不如我拿一本去自己房間?!?p> 莫玄炎道:“這些書都是我莫家珍藏,你可休想帶出這間房間?!?p> 見晉無咎為難,道:“我入睡向來很快,你不必自擾?!?p> 晉無咎見她不由分說睡下,微微一笑,扶墻來到書架前,隨手拿了一本,又扶墻而回,坐到書桌前,發(fā)現(xiàn)書紙泛黃,邊角微卷,似是過了不少年頭的舊本,封面上寫有“涅槃筆記”,當先二字便不認得,翻開第一頁,字跡蒼勁,銀鉤鐵劃,顯是出自男子手筆,第一段寫道:
“涅槃,一切變現(xiàn)不為煩惱,皆合涅槃清靜妙德——《大佛頂如來密因修正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jīng)》?!?p> 皺眉心道:“這卻說的甚么?為何我一個字也看不懂?”
再往下讀,第二段寫道:“涅槃又譯為般涅槃、波利昵縛男、泥洹、涅槃那,意譯為無為、自在、不生不滅等?!?p> 默讀幾遍,莫說其中含義,便是字也難以認全,不免灰心,暗道:“我要不要去換一本書?”
瞥眼又見第三第四段寫道:“佛教教義以為,涅槃為將世間所有一切法都有生滅相,而僅有一本住法圓滿而寂靜的狀態(tài),因而涅槃中永遠沒有生命中種種煩惱、痛苦、苦行、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