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鳳涅凰槃⑧（上）
莫玄炎見他恐懼大于訝異，輕捋鬢邊發(fā)絲，道：“我現(xiàn)下好好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不必?fù)?dān)驚受怕。”
扭過身去，續(xù)道：“我只道陽力完成途中，自然而然已將陰力抵消，按照爹爹教我的流程按部就班，卻誰知五臟六腑中的陰寒一直都在，我一身陽力，自可時時環(huán)護(hù)不畏嚴(yán)寒，可若我與男子修練同等陰力，加上體內(nèi)原有，立時陰有余而陽不足。”
晉無咎道：“所以你只能修練弱于男子的陰力，這才會打不過沈碧辰？”
莫玄炎搖頭道：“關(guān)鍵并不在此?！?p> 晉無咎嗯得一聲，道：“你說，我聽著呢?！?p> 莫玄炎道：“我十年苦練，已能令五臟六腑中的寒氣為我所用，但是這些寒氣頑固異常，每次運力過后不肯聽從使喚，總又回入原處?！?p> 晉無咎道：“那你不該覺得很冷么？”
想得一想，又道：“不對，我聽說過盤龍內(nèi)功，陽力可以下意識制約陰力，你五臟六腑任何一處寒氣侵襲，必有暖流前去驅(qū)趕，可這些寒氣不用之時，便不稱其為陰力，致使身體表面陰力不足，你須得時時將肌膚裸露，假以散熱?！?p> 莫玄炎道：“你能想到這一層，也省得我說了?！?p> 身子轉(zhuǎn)回，將吃剩下的半顆果實遞到他的面前。
晉無咎伸手接過，輕咬一口，道：“這‘空心楊柳’是否可以化解你五臟六腑中的寒氣？”
莫玄炎點頭道：“再有一年左右，‘空心楊柳’周身暗綠，摘下后存放半年，暗綠轉(zhuǎn)為翠綠，將之切作三十瓣，每日一瓣，一個月后便可根除寒氣?！?p> 晉無咎道：“到時你重修陰力，體內(nèi)寒熱匹敵，便能與正常女子無異，是不是這樣？”
莫玄炎道：“我在盤龍峽谷一天天長大，衣不蔽體終會惹人非議，爹爹將我送來此處，便是出于這個情由?！?p> 晉無咎自出蓬萊仙谷，從多人口中得知莫玄炎其人，武林中眾說紛紜以訛傳訛，卻不知原來她是經(jīng)歷這些過往，道：“五臟六腑中的寒氣一旦化解，你又得重新修練罷？真是辛苦你了?！?p> 莫玄炎道：“我終究是女兒之身，若是能像碧痕那樣做個尋常女子，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晉無咎已將半顆果實吃完，聽到這里一個情動，將莫玄炎雙手握住放在唇邊，道：“玄炎，我不在乎你做不做尋常女子，內(nèi)力修練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我實在不舍得看你這樣勞累自己?！?p> 莫玄炎白他一眼，道：“我可還沒說過非你不嫁，你倒好，直接拿我當(dāng)作你的女人了，等你一年中勝得過我，再來說這些不遲?！?p> 輕輕抽出雙手相握在后。
晉無咎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見她轉(zhuǎn)身而走，緊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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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中無以計時，所謂日夜可長可短，晉無咎說是十二日練成，莫玄炎與他雙掌互抵，感覺內(nèi)里渾勁如酷夏炎炎，單只新增陽力，已遠(yuǎn)勝自己七歲時的修為，又是佩服又是無奈，看他平日木訥，應(yīng)變亦未見得有何過人，可一到練武，進(jìn)速就是快過自己。
有時暗暗生些悶氣，自嘆若有這等天賦，煩惱憂心早已一掃而空，過后又會自笑無理，看他武功一日強(qiáng)過一日，忍不住代他歡喜。
第十二日過完，晉無咎練至“大杼穴”，再想逆行而上時，“天柱穴”一陣刺痛，莫玄炎急忙喝止，將他“天柱”以下“大杼”、“附分”封住，阻止真氣繼續(xù)上行，待他苦楚消去方才解開。
晉無咎回想巨輪底層任寰所言，不敢再行強(qiáng)練，他這時陽力修為已夠，全身窒悶，肚腹灼熱便如吞下一顆火球，僅著短衫褲衩。
莫玄炎為求萬全，想他再練三日，他卻堅決不允，莫玄炎知他衣衫單薄渾不自在，于第十三日上開始傳授陰力，又三十日后，晉無咎大有見效，終于穿回原來模樣。
晉無咎多練一門內(nèi)功，自然有益無害，出“降龍十八掌”時掌力卻無增強(qiáng)，也不懊喪，心知二者各有可取之處，卻終不能疊加釋放，空有博雜而無專長必不可取，還須各往深處勤練。
若能身兼兩大絕學(xué)，與人對敵便可陰可陽，可柔可剛，可進(jìn)可退，可快可慢，便如卓凌寒與沈碧辰那般。
次日二人來到“魔方”、“魔球”一側(cè)，晉無咎道：“我既修成陰陽二力，你該教我如何將盤龍內(nèi)功融入‘鳳涅瓔珞劍’了罷？”
莫玄炎道：“我先傳你十招劍法?！?p> 晉無咎奇道：“‘鳳涅瓔珞劍’總共九式五十二招，我不是學(xué)全了么？怎么又來十招？”
莫玄炎道：“你學(xué)不學(xué)？”
晉無咎笑道：“學(xué)?！?p> 莫玄炎抬起右腕，挽一劍花，貼地橫掃，藍(lán)玉地面隨摩擦濺起火星，聲光柔和不刺耳目，較之立于魔方自練，威勢大有不同，心念只一稍動，“簡狄劍”于右側(cè)劃出弧線，來到頸高。
僅此兩招，晉無咎已瞧出端倪，腦中飛轉(zhuǎn)，心道：
“這兩招分明便是‘鳳涅瓔珞劍’，但和我之前學(xué)到的五十二招韻味大不相同，可說迅捷靈動得以維持，卻少了幾分直截了當(dāng)，第一招玄炎手中留有勁力，看似攻敵下盤，實則蓄勢向上，這個好懂，可第二招本已抬手，一劍上撩豈不干脆？何需畫蛇添足去側(cè)面繞一大圈？這個道理莫家先人不會不懂，自是因為莫家劍法靈感來自佛經(jīng)，這些劍招因過于陰毒而被棄之不用。”
接下來的八招不住驗證心頭所想，他已有五十二招“鳳涅瓔珞劍”作為根基，稍加舉一反三，對照為之，一劍一劍使得有模有樣，所欠者只在速度火候，多處因跟莫玄炎不上而有刪減，但他既通其理，大可事后咀嚼回味，至于眼下錯漏，相信最多看至十遍，便能盡數(shù)了然于胸。
十招過后，莫玄炎見他手上不停，靜待他將十招粗略打完，點頭道：“如我所料?！?p> 又道：“這下我慢些試演，每演一招，告訴你劍招名目?！?p> 這十招分別叫作“諸行無?！?、“生滅滅已”、“告別比丘”、“一切諸行”、“我今雖是”、“亦復(fù)不免”、“生死之中”、“汝等宜應(yīng)”、“速求離此”、“此則是我”，這些文字本非晉無咎所長，只左耳進(jìn)右耳出，而對劍招變化更增幾分認(rèn)知。
第二遍果然流暢不少，晉無咎一邊思索一邊比劃，至完結(jié)收劍，莫玄炎走上前來，道：“怎樣？”
晉無咎道：“招式我大概是看會了，適才這一遍，我更多反是在想怎樣和盤龍內(nèi)功融為一體，還有……”
莫玄炎見他欲言又止，道：“想說甚么？吞吞吐吐的?！?p> 晉無咎道：“莫家劍法明明威力無比，為甚么不取些好聽點的名頭？”
莫玄炎道：“這些名頭全部取自《大般涅槃經(jīng)》，不可再說褻瀆我佛的言語。”
晉無咎點頭道：“我想起來了，你對我說過的?！?p> 莫玄炎道：“你記性本就不好，我早已見怪不怪?！?p> 沖他扁一扁嘴，又道：“再說我莫家向來看不上這些虛名，好比你那‘降龍十八掌’，哪天改作‘縛雞十八掌’，便當(dāng)真病怏怏沒了氣力么？”
晉無咎聽她說得有趣，笑道：“也是?！?p> 莫玄炎接著細(xì)細(xì)講解每一劍的運功要訣，武學(xué)中內(nèi)外契合原為難點，盤龍武學(xué)相較其余門派，在這一點上尤為突出，饒是晉無咎悟性過人，一個多時辰亦只收獲寥寥，并不氣餒，早在巨輪底層，他便從任寰口中得知盤龍武學(xué)種種特征，待得親身浸淫，方知當(dāng)日所聞非虛。
這一練便是五日，五日中晉無咎十招漸熟，再得內(nèi)力相輔，果真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