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一句,久久不得回復,側(cè)頭看去,見莫玄炎若有所思,道:“你在想甚么?”
莫玄炎道:“沒甚么,我餓了?!?p> 入“王母殿”晚餐時,晉無咎見四女跟在身旁,道:“琴棋書畫都是難得的才藝,只可惜我一竅不通,你們各有所長,每日浸淫其中,實不是甚么壞事,不必常常跟著我們?!?p> 四女相互看看,瑗琴道:“教主體恤,我們感激不盡,但服侍您與夫人,本是我們職責所在。”
環(huán)棋嘟嘴道:“教主娶了夫人,我們本該更忙碌才是,可您愈發(fā)不想見我們了?!?p> 晉無咎微微笑道:“并非是我嫌棄四位姑娘,而是在我心里,四位姑娘和玄炎碧痕一般尊貴,根本不該是丫鬟的命?!?p> 瑗琴道:“多謝教主抬愛。”
晉無咎忽道:“玄炎,等我教應付過周子魚的正道同盟,不如替四位姑娘來個招親,你看怎樣?”
四女連連擺手,道:“教主……”
晉無咎不等她們開口,道:“住口,我和夫人說話,不許多嘴。”
四女知他佯怒,卻也不敢再言,一臉委屈候于桌旁。
晉無咎笑道:“這樣才對?!?p> 見她們原地不動,不便強行驅(qū)趕,道:“對了四位姑娘,我正有一事請教?!?p> 瑗琴道:“不敢,教主請講?!?p> 晉無咎道:“我來到盤龍峽谷后,曾見到多面凸鏡,是否只要凸鏡,便有聚光聚熱之效?”
環(huán)棋一吐舌頭,瞧向瑭書,道:“你知道么?若是連你都不知道,教主便只能去請教卓夫人了?!?p> 瑭書道:“回教主,東漢王充《論衡》有云,‘陽燧取火于天,五月丙午日中之時,消煉五石,鑄以為器,磨礪生光,仰以向日,則火來至。’晉代張華《博物志》有云,‘削冰令圓,舉以向日,以艾于后承其影,則得火?!@兩篇記載,所提皆為凸鏡聚光聚熱?!?p> 見晉無咎似懂非懂,又再注釋一番。
莫玄炎聽完前一段時便已懂得,本想親自講解,見瑭書不厭其煩,倒省了自己的事,心道:“如此說來,極有可能不是巧合?!?p> 晚餐后回到二層,莫玄炎道:“你把‘壽山不系’與‘岫巖有崖’夸到天上,能否帶我進去看看?”
晉無咎大喜,道:“我早就說了想帶你去,是你自己不肯。”
再上六層竟無任何阻礙,五層守衛(wèi)見到晉莫,二話不說便讓了道。
來到“壽山不系”,莫玄炎微一好奇,脫口道:“這里擺放的,都是長明燈?”
此前雖已多次耳聞想象,面前一切終教大開眼界。
晉無咎道:“原來你也知道長明燈,我是聽瑗琴瑭書二位姑娘提起?!?p> 莫玄炎道:“長明燈與我們魔界所讀《涅槃筆記》有些關(guān)聯(lián),看來我教龍祖師自視極高。”
晉無咎道:“何以見得?”
莫玄炎道:“晚些再告訴你,不帶我參觀一下這里么?”
晉無咎微一點頭走在當先,將龍道布置如何對應盤龍“太極”,以及哪面凸鏡熔去哪道門框簡單說了。
莫玄炎若有所思,將“鰲擲鯨吞篇”對應凸鏡翻轉(zhuǎn)幾下,來到另一側(cè)“白駒過隙篇”,數(shù)度調(diào)整后,前方“化整為零篇”出現(xiàn)一個光點。
面罩中艷眉輕顰,將光點移開,上至“強筋健骨篇”,朝下方長明燈排布細看良久,再朝上方看去,似在對照甚么,此后漸行漸上,于每面凸鏡處行相同之事,晉無咎不知她有何發(fā)現(xiàn),數(shù)鏡過后,已由引路轉(zhuǎn)為跟隨。
直至第七面凸鏡,莫玄炎將視線對準七層天花板上青光圓球,道:“你說這‘壽山不系’中的內(nèi)功心法,你已完全掌握?”
晉無咎點頭道:“你若想學,我也可以教你,我教只說武功不可外傳,你卻不是外人?!?p> 莫玄炎道:“誰在說這個了?”
晉無咎道:“那你想說甚么?”
莫玄炎道:“我若也將這里損壞,你會不會依教規(guī)論處?”
晉無咎道:“當然不會,可你為何要損壞這里?”
莫玄炎道:“我至少能有七成把握,只不知你愿不愿信我?”
晉無咎道:“我怎會不信你?但你好歹要告訴我,你有甚么目的?”
莫玄炎道:“我不想說,只看你許不許?!?p> 晉無咎知她倔強,不想說的事任何人逼問不出,無奈一笑,道:“你不會無緣無故,想做甚么但做無妨,真要違反教規(guī),我代你受罰便是?!?p> 莫玄炎抿嘴嫣然,輕身一縱,躍至龍道以外,一手抓住扶欄,另一手擺弄凸鏡好一會,晉無咎看出她在瞄準甚么,卻不知她有何依據(jù)有何用意。
莫玄炎一路返回,每到一面凸鏡重復一遍,直至最后,將“白駒過隙篇”對應凸鏡的光點重新對準“化整為零篇”門框,道:“帶我去另一側(cè)‘岫巖有崖’?!?p> 晉無咎見她不顧光點,心下惴惴,道:“我們這樣離去當真沒問題么?‘化零為整篇’的門框便是被我這般燒毀?!?p> 莫玄炎道:“我本就說過要損壞這里,你若放心不下,那我們回去歇息好了?!?p> 說罷去推凸鏡。
晉無咎拉住她手,道:“我不過是確認一下,既然你是刻意為之,我便拭目以待,走罷。”
“岫巖有崖”之中,情形又大不相同,總共一百零八座人形雕塑,晉無咎僅練完十座,其數(shù)不足一成,莫玄炎通覽過一遍后,道:“‘岫巖有崖’中都是索刃招式,不含內(nèi)力,這些人頭該沒甚么要緊?!?p> 晉無咎道:“你不會是想把這些腦袋都砍了罷?”
莫玄炎道:“如果是呢?”
晉無咎道:“我既說了代你受罰,你便由著自己性子來罷,我雖不懂你的心思,但有一點我敢斷定,你看似冒險,其實是為了我?!?p> 莫玄炎道:“為你甚么?”
晉無咎道:“你不肯說,我哪知道為我甚么?我只記得我們從相識到夫妻一場,你嘴上不說,卻自始至終真心待我,這一次當然不會例外?!?p> 莫玄炎沖他一噘嘴,道:“我教創(chuàng)教以來,教主的話向來便如圣旨一般,從沒有人膽敢違抗,你瞧五層那些守衛(wèi),說是看守六層‘翼殿’,只要我是在你身旁,他們問都不問一句,以前還有十大護法十二洞主不必聽令,現(xiàn)下對你一般的俯首帖耳,不懂你在擔心些甚么?!?p> 晉無咎道:“小姐姐曾說,位高者無人管束,則更當自律,想要振興一教,凡事單憑一人意愿,那是萬萬不行的?!?p> 莫玄炎遭他搶白,內(nèi)里反而暗暗歡喜,不露聲色道:“我只看上其中六顆,不過為防萬一,你先將這六處招式學會的好?!?p> 晉無咎苦笑道:“是,為夫遵命?!?p> 莫玄炎回以一笑,將他依次帶至一處八索、兩處九索、三處十索,晉無咎雖只練至三索,卻能看懂八九十索精要所在,大半個時辰后終于練成,見莫玄炎正跪坐于一面凸鏡閉目運功,走到她的身旁。
莫玄炎睜開雙眼,道:“今夜睡過一覺,明日會不會忘?”
晉無咎道:“若要我將八九十索所有五十余處全部學完,多半是要忘的,僅有六處的話,我完全記得住,況且我們?nèi)蘸蠓讲烹x谷,明后天我們還能再來?!?p> 莫玄炎不答,將七面凸鏡全部擺好,晉無咎道:“你放心,我吩咐過我不在時不準盲仆入內(nèi)?!?p> 莫玄炎道:“你怎會下這種命令?你從來不是霸道之人。”
晉無咎道:“不早了,回去再告訴你?!?p> “戲水塘”中,晉無咎將兩次目擊盲仆偷學內(nèi)功之事說了,莫玄炎曾一并追至仙界,此刻方知前因后果,道:“所以那人依然身份不明?”
晉無咎道:“起初我想給他一次機會,第二次發(fā)現(xiàn)時,你又告訴我你可能要嫁給旁人,我哪還有心情追查這些?”
莫玄炎見他說到這里,又游來身旁想要牽手,想起過往數(shù)月確曾見他嘔心抽腸,可父親斷臂之痛亦教感同身受,一時柔腸百轉(zhuǎn),輕輕掙脫,晉無咎知她心思,沒有強求,道:“不過追查了又能怎樣?‘青龍殿’若一早便知他是神界中人,又怎能由得混入?”
莫玄炎道:“神界?”
晉無咎道:“其實我并沒有證據(jù),只不過左思右想,覺得神界最有可能。”
莫玄炎道:“哦?說來聽聽?”
晉無咎道:“我和那人兩度交手,總覺得他的手法似曾相識,事后將我記得的掌法、拳法、指法、抓法、擒拿法全部回憶一遍,都沒有找到答案,直到昨日清晨和姚界主聊及仙界,才想起我忽略了另一種家學?!?p> 莫玄炎道:“仙界的陰陽雙手?!?p> 晉無咎道:“不錯,我曾在蓬萊仙谷親眼見到夏蓬萊的‘火浣布手’和‘五芝玄澗手’,那時爺爺毫無內(nèi)力,打不過他,被他百般折磨。”
念及晉太極一生凄慘,貴為一教之尊,卻因教中弟子貪念而遭遇橫禍,被穿琵琶骨,囚禁十一年之久,重獲自由后為暗中保護夏語冰,不惜淪為丐幫污衣派弟子,最后更為救人而死,如今陰陽永隔,罪魁禍首夏氏兄弟卻還活得安好,眼淚撲簌撲簌而下。
莫玄炎心下不忍,主動挽住手臂,與他肌膚相貼,側(cè)頭倚在肩上,道:“夏蓬萊入主‘青龍殿’十四年之久,仙界斷無理由節(jié)外生枝,而‘朝陽谷’那日姐姐曾言,神仙二界關(guān)系密切,所以你認為這人是沈師叔的內(nèi)應,意在偷盜我教上乘武學?!?p> 晉無咎道:“我正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