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笛似乎想起甚么,轉(zhuǎn)向周子魚,道:“師兄,雪兒的話固然天真,卻正說中要點?!?p> 周子魚點頭道:“所謂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正因為卓凌寒來自東面,才足以證明西安卓府極有可能正在策劃甚么,他畢竟是給自己留了后路,擔心一旦身份暴露,密謀之事也會引起我們注意,這才繞一大圈,只為轉(zhuǎn)移正道同盟視線。”
穆笛道:“好在我們及早識破,如今卓凌寒在丐幫威信盡失,除了躲回蓬萊仙谷終生不出,江湖中已沒有他的立足之地?!?p> 周子魚道:“師弟的意思是?”
穆笛低聲道:“丐幫已然歸附,天下江湖盡歸師兄之手,西安卓府看似一片死寂,可管它真死假死,我們?nèi)雰?nèi)確認一下又有何妨?”
周子魚點頭道:“師弟所言極是,等天一亮,就讓孫掌門挑選香山門下合適弟子,持我盟主令牌入西安城,由戚掌門和熊掌門率弟子入卓府搜查?!?p> 穆雪道:“師伯,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不如由侄女和哥哥親自連夜前往?!?p> 穆笛道:“不可,盤龍魔教的實力遠不足以抗衡我正道同盟,但晉無咎與卓凌寒的武功決計不容小覷,他們?yōu)閳D自保,極有可能想對你師伯不利,我們四人須得寸步不離?!?p> 周子魚面朝東方,幽幽嘆道:“十多天了,也不知千齡那孩子療傷療得怎樣,有他回來指揮汪沐陽,方可說是萬無一失?!?p> 穆笛道:“都怪我們學藝不精?!?p> 周子魚道:“師弟你在胡說甚么?若非‘紫閣峰’上有你出手相助,如何令道家高手信服?他們自愿前往梵仙山,繼而感恩于我,師弟可說是頭號功臣。”
穆笛捋捋胡須,學他適才語調(diào),笑道:“好好好,我們師兄弟一場,誰也不必客氣了?!?p> 周子魚道:“盟主令牌可說是盟中最高號令,令牌每到一人之手,傳話時務必以誠相待,我雖貴為正道盟主,卻和所有人同一目標,切不可讓任何一派誤以為我自持身份尊貴,而對各派呼來喝去?!?p> 穆氏四人齊聲道:“是?!?p> ~~
晉無咎料知愛妻焦心如焚,片刻不敢多耽,低頭看去,江府已在十丈以下,亂箭再無威脅,先撤去四條暗索勁力,筆直向西,飛過一處低谷,見草地上插有一柄長劍,一面赤紅,一面藍黑,認出是“銜燭劍”,旁邊恰有二人,慢慢散去真氣,來到跟前穩(wěn)穩(wěn)降落。
莫玄炎見他松開六索緩步走來,奔上后縱體入懷,晉無咎一手擁攬,貼在她的耳邊,柔聲道:“怎么了玄炎?對了,小哥哥怎樣?”
莫玄炎道:“放心,哥哥沒事。”
二人靜靜相擁許久,依依不舍分開,晉無咎想替老道解穴,莫玄炎拉住他,搖頭道:“回去再說?!?p> 晉無咎會意,道:“也好。”
見江府卷來護身的五人呆站一旁,奇道:“你們不走?”
五人詫異較他更甚,其中一人道:“你要放我們走?”
晉無咎道:“我為求自保,才向周子魚暫借五個肉墊,既已平安逃離,你們的性命我要來何用?”
五人個個臉露疑色,全然不信這些話竟會出自晉無咎之口,又一人道:“晉教主,我們對你武功略有耳聞,知道你有隔空傷人之能,適才我們固然被你當作肉墊,但你暗中也以內(nèi)力護住我們,是不是?”
晉無咎見其余四人各只二十來歲,惟獨這人年過四十,各持短刀在手,料想來自同一門派,笑道:“你們那些同伴最終沒有放箭,是或不是都不重要?!?p> 這人昂然道:“晉教主,今日多謝不殺之恩,這是費某和四個徒孫欠你的,不是我千山欠你盤龍魔教的,來日正道同盟沖進盤龍峽谷,我們一樣會浴血廝殺,你后悔的話,現(xiàn)在還來得及。”
晉無咎見他好容易得到生路,卻能大義凜然說出這番話來,倒也佩服他的膽色,聽他提及千山派,想起“樞械塔”二層千山派海鼎亦以短刀為隨身兵刃,那海鼎不過三十來歲,口稱與盤龍教有三十五年仇怨,猜測姓費這人比海鼎高一輩,其余四人比海鼎低一輩,則“徒孫”二字也能說得過去。
淡淡一笑,道:“我這一生殺過三人,玄炎雙手清白不沾人命,盤龍一定十惡不赦么?你正道同盟便又怎樣?周子魚身為盟主,一定是好人么?”
姓費那人怒道:“住口!要殺便殺,休得侮辱周盟主?!?p> 晉無咎見他愚忠至斯,懶得多說一句,見老道兀自沉睡,江鼎軒已然醒來,卻因傷勢較重難以動彈開口,一索一個將二人卷起,對莫玄炎道:“我們走?!?p> 姓費那人忽道:“晉教主。”
晉無咎道:“還有何事?”
姓費那人道:“我看你不是壞人,只要肯棄暗投明,你所中箭毒的解藥,費某愿意出面代你求取?!?p> 晉無咎心道:“我可是周子魚的心腹大患,你愿意出面,呵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p> 從懷中掏出一瓶解藥,扔到姓費那人手中,道:“將屋頂弓手聚于閉室,打開瓶蓋,一炷香后便可解毒?!?p> 姓費那人將信將疑,道:“我怎知這里頭是否毒藥?”
晉無咎道:“我灑下的‘鶴頂千藤’,名字聽著可怕,毒性卻十分輕微,你若不信,那些弓手不過眼力下降,既不致命也不致盲,至于我身上的毒,不勞費前輩費心,告辭?!?p> 五人聽他說話中氣十足,確無半分中毒跡象,大是奇怪,均自心道:“難道他是得了甚么機緣,因而百毒不侵?”
再看西首,白青雙翼由團化點,終于消失不見。
回到盤龍峽谷東北峰,二百五十丈高處燈火通明,晉莫飛至亮處盤旋落下,數(shù)十教眾紛紛行禮,晉無咎松開二索,道:“免禮,仙界的兄弟們都先退下。”
仙界弟子知道他們有要事商談,告退而去,只留下夏語冰、吉興、姚松柏三人。
夏語冰正自坐立難安,見到四人,道:“無咎,你們可都還好?”
晉無咎道:“小姐姐放心,我們都很好。”
江鼎軒勉力站起,道:“屬下參見幫主夫人?!?p> 夏語冰道:“江長老不必多禮?!?p> 走到老道身旁,見他雙目緊閉,轉(zhuǎn)向晉無咎,道:“凌寒哥哥怎么了?”
莫玄炎道:“姐姐放心,哥哥呼吸平穩(wěn),并無中毒跡象,不過既然姚前輩在此,不妨確認一下?!?p> 姚松柏道:“是,教主夫人?!?p> 蹲下身子,伸指搭上老道腕脈。
晉無咎道:“小姐姐,我擔心小哥哥中毒,這才沒敢解穴。”
姚松柏道:“教主,教主夫人,卓夫人請放心,卓幫主既無傷患,又無中毒?!?p> 晉無咎松出一大口氣,將老道“安眠穴”解開,后者睜開雙眼,見到念茲在茲的嬌靨,道:“冰兒?!?p> 正是卓凌寒的聲音。
吉興上前一步,道:“卓幫主,不如在下先替你卸了這套妝容。”
夏語冰與吉興相處多時,知道他以特殊材質(zhì)替人易容,事后亦須他以特殊藥物特殊手法方可復原,點頭道:“有勞吉興護法?!?p> 小半個時辰后,卓凌寒在仙界弟子帶領(lǐng)下,來到“神仙洞府”,見其中同為一座藏書樓閣,鋪設竟與蓬萊仙谷“神仙洞府”大同小異,夏語冰、江鼎軒、晉莫各已落座,夏語冰身旁留出一張空位,上前坐下,道:“江長老,你沒事便好。”
晉無咎道:“請小哥哥見諒,無咎怕你奮不顧身,這才點暈了你?!?p> 莫玄炎朝他看去,雙瞳滿是言語,其意你自己何嘗不是奮不顧身?晉無咎一下讀懂,不好當著眾人之面解釋,悄悄將她一只手握在掌心。
夏語冰道:“凌寒哥哥,你們?yōu)楹螘任翌A料的時間晚了將近五個時辰?是不是出現(xiàn)甚么重大變數(shù)?”
晉無咎道:“是啊小哥哥,我和玄炎一直尾隨,在熊耳山始終不見江長老露面,未敢輕舉妄動,之后一路跟到江府,料想小姐姐該等得急了,我?guī)状巫屝紫然?,可她堅決不肯?!?p> 夏語冰道:“無咎你武功雖高,但應變不足,換作我是玄炎妹妹,也絕不放心留下你一個人,好了這些都不重要,快說說今日發(fā)生了甚么?!?p> 晉莫對視一眼,握住的手也更緊幾分。
卓凌寒道:“冰兒稍安勿躁,我先有話對妹妹說?!?p> 莫玄炎額眉雖在面罩之中,明眸卻能將疑惑表露無遺,看過晉無咎一眼,又轉(zhuǎn)向卓凌寒,道:“我?”
卓凌寒道:
“正是,妹妹,冰兒死里逃生,該謝的人我大都謝過,惟獨對妹妹你,‘振音界’中你和莫界主走得匆忙,我只隨口說了一句,不想再次見面,你和無咎已然成親,實在可喜可賀,但我對你深懷歉意,深懷謝意,不能就此將往事抹過,今日又能共聚一堂商議要事,還請先受卓某一拜?!?p> 說罷當真一躬到底。
晉無咎連忙起身,上前扶正,道:“小哥哥何須如此?”
心道:“玄炎不讓我在小哥哥小姐姐面前提起‘空心楊柳’果然是對的,小哥哥這便行此大禮,倘若得知全部真相,怕是要下跪了?!?p> 莫玄炎道:“哥哥言重,單以私交而論,我原本親哥哥姐姐而疏碧辰,更何況我已嫁給無咎,這些事舉手之勞,算不得甚么?!?p> 夏語冰道:“凌寒哥哥,如今江湖殺機四伏,先以大事為重,待平息這場浩劫,我們有得是機會報恩?!?p> 晉無咎道:“小哥哥小姐姐這樣說,可真讓無咎惶恐?!?p> 待卓凌寒落座,這才回到原位。
卓凌寒將山間發(fā)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道:“情況和冰兒估計有些出入,奚清和忽然殺出向我挑戰(zhàn),每招每式都想致我死命,周子魚身旁只跟雷賀二位長老,這些都是我們不曾推演過的,我相信無咎定在暗中,有恃無恐去了江府,卻教冰兒你擔心了?!?p> 江鼎軒道:“幫主,幫主夫人,周子魚清晨出發(fā),卻指名只帶雷賀二位長老,我提出同行,被周子魚一口拒絕,我明知變故,又擔心說得多了,反增周子魚懷疑,只能留在府中見機行事?!?p> 卓凌寒道:
“周子魚在江府盛情招待,餐桌上將師父手書遞給我看,好教我得知,這封能讓我身敗名裂的手書在他身上,更將我的居室安排在和他相鄰一院,我猜到那是陷阱,但冰兒你的本意正是要我暴露身份,我擔心再耽擱下去,你們要沉不住氣出谷找我,索性將計就計,對那個假的周子魚下手,去懷中摸那封手書,我自作主張,不知有沒有壞你大事?!?p> 夏語冰輕嘆一聲,道:
“只怪我沒有多叮囑幾句,今日境遇,換由雷長老唱黑臉,賀長老唱白臉,此后江長老的所有行動由賀長老完成,雖說其中有根本差異,卻不失為一種權(quán)宜之計,現(xiàn)下雖一切在我安排之中,你們擔的險卻忒也大了,凌寒哥哥、無咎、玄炎妹妹,你們中間任何一人出現(xiàn)閃失,便是滿盤皆輸?shù)乃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