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葬禮
“布谷!布谷!……”
秦家御景山莊,午間的陽光穿透窗簾直射在大床上,勾勒出酣睡的人形輪廓。
“蠢鳥,腦子里只想著吃的!”男人的大手推開落地窗,一把了抓住落在細(xì)竹上亂叫的銀毛布谷鳥。小鳥的眼珠子刺溜滾動,一點也不害怕,掙脫了之后飛落在主人準(zhǔn)備的吃食上。
路加也有些餓了。
獨棟小樓空余他一人,一鳥。連續(xù)三天了,從早至晚,沒有人知會他該去哪,該做什么,仿佛自己的存在毫無意義,甚至連吃飯都得自己去廚房。
這就是秦星樓在秦家的地位,他父母早亡,性格孤僻內(nèi)向,幾乎不與人往來,存在感極低。雖說家主秦瀚學(xué)是親叔叔,但也就那樣。他細(xì)算了一下,秦家父叔輩有四支,子侄輩多達(dá)十人,侄子們有好幾個叔叔,叔叔有更多的侄子。
唯一與他親近的就是這只蠢鳥了,連它都沒意識到秦星樓已經(jīng)換人了,更別說其他所謂的親人。
電視屏幕上,花城各大新聞頻道一連幾天穩(wěn)坐了收視率頭籌,連最近紅遍帝國半邊天的虛擬歌姬小花間都撼動不了。
‘秦家嫡長孫秦子濯婚禮當(dāng)晚死于非命!……’
‘城衛(wèi)軍陳裕簡上校透露消息稱,此次爆炸并非意外,而是有專業(yè)殺手故意制造了混亂……’
‘據(jù)可靠消息,秦白兩家有意繼續(xù)聯(lián)姻,對象換成了秦星樓和白笑珊??!’
‘秦星樓和白笑珊兩人過往劣跡被扒!!……’
簡單洗漱了一番,靠著冰箱里昨天廚房取來的剩飯菜填飽了肚子,路加心想這樣的日子也不賴??上榱苏滟F的安菲試劑,自己還得認(rèn)真打工。
將頭發(fā)梳成貴公子模樣,穿上一身黑色禮服,眼神要低落,動作要優(yōu)雅。
今天是表哥的葬禮,他需要出席。
秦子濯的墓地定在了楓水墓園,離秦家御景山莊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好在秦星樓雖然不喜歡交際,一輛價值不菲的小坐駕還是有的。
黑色修長的車身,兩側(cè)完美的弧形腰線,低調(diào)而奢華的內(nèi)飾,兩人的審美還是相當(dāng)一致的。風(fēng)馳電掣了二十幾分鐘,路加飚的心情舒爽,但在下車前的剎那,高超的職業(yè)素養(yǎng)讓他換上了哀傷的面孔。
來得已經(jīng)算晚了,墓園人很多,清一色的黑色系素雅衣衫。他人認(rèn)得不太全,靜靜站在了后邊角落,等待著葬禮的落幕。
一會兒之后,他忽然改變了主意,表哥秦子濯身份尊貴,葬禮上多一人少一人沒有區(qū)別。
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年輕人默默回到了車子旁,在余溫未盡的車前蓋遞上一束白玫瑰,口中低語了幾句自己能想到的祝福語,金屬鋼板上映射出他清晰的面龐。
秦星樓,一路走好。
一支黑色大傘在空中綻開,老仆人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后。
“樓少爺,您需要過去一趟,白家的人來了。”
“是嗎?”他眉眼低垂,“那走吧?!?p> 一把傘,一老一少,穿過黑壓壓的人群,此刻路加成了目光的聚焦點,耳邊不斷傳來細(xì)碎的嘀咕聲,誰也沒想到家族的一個透明人居然能娶了白家二小姐。
他的耳朵太利,聽著感覺有點意思。
“小樓過來,這是白家的大小姐詩霜姑娘,都認(rèn)識一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p> 中年人笑著向路加招手,聲音寬厚,星目含威,“詩霜可是花城聞名的才女,平日里就連我都難得一見。”
女人一襲黑裙,發(fā)髻如褪色的玫瑰盤于左側(cè),露出白皙的天鵝后頸,絕美的臉蛋勾勒出一股冷艷氣質(zhì)。
她含笑開口,聲音清冷:“哪里的事,秦伯伯,只是最近集團(tuán)的事情太忙才少了走動的機會。”
秦瀚學(xué)望著為兒子立下的墓碑,眼角微抽,“既然機會難得,要不要留下來吃個晚飯?”
“不必了秦伯伯?!卑自娝抗饴湓诹俗邅淼哪贻p人身上,“詩霜今天為妹妹的婚事而來?!?p> 路加沒有說話,擠出笑容朝著兩人點頭。
“既然如此,你們倆先聊一聊?!鼻劐珜W(xué)如慈父般拍拍年輕人的肩膀,轉(zhuǎn)身離開。
年輕人接過了老仆手中黑傘,輕輕一斜,擋住了身后的萬千視線。
“樓公子救了我妹妹,笑珊醒了之后便和家里說著要以身相許,所以才有了這門婚事?!?p> 這……
路加心底無語,面上卻裝作一副欣喜而憂慮的模樣,“其實我很早就喜歡笑珊了,自從那次意外之后更是每夜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她身體康復(fù)了嗎?”
“是嗎?樓公子,看來是我多慮了,原來你們一開始便是有情人。”白詩霜額首微仰,眼神冰冷如蛇蝎,仿佛要將他直接吞掉。
他被嚇了一跳,搞不懂這女人是犯了什么毛病,難道是因為自己的未婚夫死了,嫉妒……
關(guān)我屁事……
女人笑得如人造瓷娃娃一樣假,語氣冰冷,“今晚樓公子就要住到白家去,明天領(lǐng)證,婚禮就不用辦了?!?p> 路加感覺她隨時可能拿出一把刀捅死自己。
“這我得和家里商量……”
“不用了,我早已和秦伯伯談好了,一切由我決定?!迸松裆謴?fù)了正常,“回去收拾好東西?!?p> “好……”
他到底做錯了什么,怎么感覺又是一個去送死的任務(wù)……
回去的路上,冷風(fēng)呼嘯,路加仔細(xì)思索了一下自己犯過的罪孽,并沒有扯到什么白家小姐的故事,畢竟他是在花城外城區(qū)黑市混的,與內(nèi)城的貴族豪門之間八竿子打不著。
秦星樓,不會是你犯下的罪孽吧?
算了吧,這貨更差勁……
……
夜幕降臨,天空無星更無月。
路加風(fēng)塵仆仆,帶上了能搬動的所有值錢的東西,塞得轎車滿滿當(dāng)當(dāng)。此去成婚,應(yīng)是槍林彈雨迭生,啥都沒有,更與何人說?
一只蠢鳥扇動著翅膀,“布谷布谷……”叫喚著飛進(jìn)了車子。
秦家大門之外,老仆人撐著傘道了一聲“少爺慢走”,他回了一句“傘給我?guī)グ?,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