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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是個假甜女孩

第七章 夢魘

軍師是個假甜女孩 蘭亭玉立 3050 2020-07-01 18:00:00

  “阿隱,快醒醒!”

  恍恍惚惚下,周隱聽到有人這樣呼喚她。

  她茫然睜開眼,看到自己身處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這里的空氣格外冰冷,她的掌心處有潮濕的青苔觸感,不遠處的巖縫中正在滴水,聲音緊致而有節(jié)奏。她周身被潮熱的氣息包圍著,那人為她不斷擦拭著冷汗。

  等等,她似乎處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等自己的眼睛適應(yīng)黑暗之后,她才看清楚身旁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十歲大點的男孩,身著周府小廝的服飾,英俊的眉眼已經(jīng)初現(xiàn)雛形,看到她醒來,男孩的眼眸中綻放出欣喜:“阿隱,你嚇?biāo)牢伊?!?p>  周隱呆怔了片刻,舉起右手來細瞧,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掌細小而柔軟,手背上沾滿了污泥。

  她想起來了,前日是官府抄家的日子,她被父親送到了這個廢棄多年的地窖中躲藏,這個十歲大點的男孩是自己的隨侍,被父親一起塞到了地窖里。

  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細細弱弱的,似乎在喚身邊那個男孩的名字:“重九……”

  名叫重九的男孩應(yīng)了一聲,張起手掌來從巖縫中結(jié)了幾滴不知從何而來的泉水,遞到她的嘴邊。

  周隱警惕地眨眨眼,沒有張口。重九笑了笑:“放心,你昏迷的時候我嘗過這些水,沒有暈也沒有吐,是安全的。”

  她覺得自己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軟綿綿地提不起什么力氣來,只能湊著頭,就著他的手掌喝了幾口。

  重九黑如點漆的眸子一直望著他,看到她恢復(fù)了些精神,又安慰道:“阿隱,你放心,周大人交代過我,一定要和你一起等到那個人?!?p>  周隱呆怔了一會兒,輕聲發(fā)問:“為什么?”

  重九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嗯?”

  “為什么不把我丟下呢?”蜷縮成一團的小女孩望著他,“這里那么危險,那些嚇人的官兵隨時都會找來,你和我爹爹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們不會把你抓走。”

  然后她低頭,小聲道:“但是,如果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就不一樣了。”

  她被一陣深深地愧疚包裹著,一想到她可能連累他失去生命,便想要勸說重九趕緊離開,不要再因為周將軍不清不楚的囑托守著她。

  重九愣了愣,卻又更加用力地將她圈緊:“我不會背叛你的,從你將我救下的那一刻起,我發(fā)誓要保護你一輩子。”

  周隱茫然地抬頭:“什么救下,我救過你嗎?”

  重九輕輕托起她的小臉,溫柔地望向她:“你忘了嗎?再好好想想……”

  周隱頓時覺得有些頭痛欲裂,有些太過久遠太過細微又早已被忘卻的記憶像潮水一般涌來。她的腦袋被一陣疼痛席卷,一時之間手腳都無法動彈。

  記憶中那是一個初冬的寒夜,時不時傳來寒枝折斷的聲音。周隱背完了今日的功課,伸著懶腰從房中滴溜溜地跑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卻看到一位小廝被兇神惡煞的管家呵斥,接著幾名壯丁就要把他拖下。

  “等等!”

  周隱攔住他們,奶聲奶氣地發(fā)問:“他犯了什么錯?你們要干什么?”

  一行人看到她,紛紛作揖,口中喊著小公子。

  周將軍年過而立而無子,結(jié)發(fā)妻子難產(chǎn)而亡,只留下一個幼女。周隱自小便被將軍當(dāng)作男孩教導(dǎo),平時也作男兒裝扮,因此周府的人也習(xí)慣叫她小公子。

  管家解釋道,這個小廝干活笨手笨腳,弄翻了硯臺,將小公子今上午剛剛練的字給弄臟了。犯了錯,自然要打發(fā)他到莊子里去種地。

  周隱格格地笑了起來。

  她對那些人說,你們不知道,他是在練字呢。

  面對重九和管家詫異的眼神,她歪了歪腦袋,繼續(xù)說道,前幾日陛下賞了爹爹一幅潑墨畫,我看和他的技法一般無二,怎么一個就可以掛在高堂上,另一個就要被打發(fā)走呢?

  這明顯是詭辯。

  重九眼神復(fù)雜地望著她,小小年紀就如此伶牙俐齒,長大了還了得?

  她已經(jīng)發(fā)話,管事的那群人自然也不好說什么,只能行禮退下了。

  她走到重九面前,用一雙清澈的眼眸端詳著他。男孩窘迫地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學(xué)著那群人的樣子拱手作揖。

  她貼近了他幾步,好奇地把小手伸到他面前晃晃。重九紅著臉躲閃著,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小公子,別鬧了?!?p>  周隱突然格格笑了,在一片素白的冰雪世界里,她認真糾正道:“我不叫小公子,我叫阿隱?!?p>  突然間,飛舞的雪花不見了,面前男孩的身影也在一瞬間消失,她又回到了那個漆黑的地窖。頭頂上方傳來轉(zhuǎn)頭搬動的聲音,重九摟緊了她。

  一線清冷的月光射進已經(jīng)封閉了三天的地窖中,唐知府的面容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待到他將一身臟污的周隱抱到馬車上之后,她突然轉(zhuǎn)身掀開車簾,看到那個面容清俊的男孩站在一地月光里,輕輕地沖她揮手。

  她轉(zhuǎn)頭用一種哀求的目光望向唐知府,男人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下來,張開車簾想要讓重九一起進來,誰知重九向周隱告別之后,立刻一個閃身,消失在了街頭巷尾。

  周隱的眼角突然酸澀了起來。

  不是說好要保護她一輩子的嗎?為什么輕輕巧巧打了聲招呼以后,就可以頭都不回地離開了?

  男孩的身影消散,變換成了家宴上陳裕卿對她的一揖:“在下姓陳名裕卿,字重九,祖籍大都?!?p>  他臉上笑意淺淺,那時周隱只覺得他的笑容帶著深重的心機,有些戲謔的意味,現(xiàn)在想來,也許還帶著些久別重逢的喜悅。

  后來,周隱拿著一個諸葛孔明的糖人,再次被大姐姐拋棄在了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那日西市的人似乎格外多,聽他們的議論,好像上午剛剛處斬了一名身家顯赫的將領(lǐng)。

  周隱逆著人群,開始向他們不久前圍觀的地方走去。

  手握撥浪鼓的孩童在她身邊跑過,輕快地背誦著街頭巷尾傳遍的童謠。

  她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那片平整的土地已經(jīng)被人清理地差不多,唯有一片片的大紅色存留在青石地面上。剛剛行完刑的劊子手,面帶喜色地拾起地面上死者掉落的一枚平安扣,塞到了自己的懷中。

  她也曾乖巧地為爹爹打了一個平安結(jié),他將她抱起來摟在懷中親了兩口,然后換上泛著冷光的戰(zhàn)甲決然離去,奔赴他最后的戰(zhàn)場。

  有一個兵卒模樣的人提起一桶水,嘩啦啦地沖洗著地面,鮮艷的大紅色逐漸被稀釋。而在周隱眼中,這艷麗的色彩卻逐漸凝聚著,化作一把沾著鮮血的鋼刀,猛然扎向她的心臟。

  她眼前一黑,暈倒在了地面上。

  ————

  “姑娘,姑娘!”

  周隱睜開眼,看到了蕙香驚惶的面孔。

  “姑娘可是魘著了?剛剛昏迷的時候緊皺著眉頭?!?p>  “無……無事?!敝茈[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輕微地喘息著。

  她抬眼一望,發(fā)覺自己依舊處在新房內(nèi),身邊只有蕙香一個人。她感覺渾身粘濕,似乎出了滿身的冷汗。龍鳳花燭依舊相燃相伴,映得滿室血紅。

  她舉起手臂,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重九……陳裕卿,陳重九。那名九月九日入府的小廝,竟然在飄零流浪中成為了一度名震天下的吳王。

  在陰冷的地窖中,只有那名少年愿意緊緊抱住渾身狼狽的自己,那時他的眼神中有星星,一閃一閃,周隱可以在其中看到整個世界。而如今他眼中的光芒不再清澈,而是幽深如一潭泉水,俗世心冷,大抵如此。

  她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唐府那邊……情況怎么樣?”

  蕙香立刻紅了眼眶:“不知是為何,老爺部下的那些親兵居然都聽姑爺?shù)?,他已?jīng)帶著人把唐家包圍了起來,不知道要做什么……姑娘,這可怎么是好,要不你去勸勸姑爺?”

  周隱只是沉默不語。

  依陳裕卿的性子,此事必是他籌謀多年才得以發(fā)動,又豈會因為她的話而浪費自己的心血?就算他是陳重九,那些經(jīng)年舊事也已經(jīng)早早淡去,周隱這個人,也不知還會在他心中擁有多大分量。

  以情難攻,便以利說之。

  周隱撫摸著自己的頭發(fā),由于剛才昏迷的緣故,她出嫁時隆重的頭飾都已被蕙香卸下,只留一根金簪別在腦后。她用手試了試,覺得足夠鋒利。

  夠用了。

  她對蕙香說:“我有些口渴,你去替我倒杯茶來?!?p>  趁著蕙香倒茶的空隙,她試著下了床,雖然腿腳有些酸軟,但是勉強可以行動。

  她飲了茶,潤了潤略有些沙啞的嗓子,畢竟接下來是場大論戰(zhàn),嗓子不好可不行。

  然后她拔下金簪,抵到了自己的脖間。蕙香大驚失色,沒有想到她會故技重施。

  周隱一腳踹開門,守在門外的護衛(wèi)看到這位姑奶奶又搞那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動作,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周隱卻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再次重復(fù)那句話。

  “帶我去見你們主子?!?p>  她想,他將自己當(dāng)作要守護的人也好,當(dāng)作一枚棋子也罷,都無所謂?,F(xiàn)在,她要當(dāng)他的對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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