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長,一百零三年前,老子活著時,被委任先鋒,奉命攻打翟陽城,城里守軍嚴密,老子的軍隊久攻不下,而城中人也被困住,無法出來,靠食老鼠蟲豸活命?!?p> “也是天意,城里守將,叫厲汝愚,老家伙竟然尋到一個地道,直通城外,老東西率眾而出,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追攆至此山,老子也不想再逃,就跟他打,哼,老家伙年邁體衰,被我杵個了腦瓜迸裂?!?p> “我也身受重傷,兵士們都被守軍殺了,我一看,萬事皆休,抹脖自盡。”
“世事難料,當(dāng)初兵戎相見,斗得不死不休的兩家人,合為一家,而那厲汝愚老東西,死后被追封為翟陽縣城隍,我卻只能在此,做個孤魂野鬼,我那些手下,有些去了陰司,沒有去陰司的也受不了罡風(fēng)之烈,魂飛魄散,沒幾年,便剩下我一人?!?p> 陳九暗想,這就對了,城隍管一縣陰司之事,縣境任何基層神明的調(diào)動,都要經(jīng)過城隍之手。厲汝愚和鄭風(fēng)波是老對頭,即使鄭風(fēng)波被百姓拜為山神,須得經(jīng)城隍同意。
難道這城隍老爺,如此心胸狹窄,陽間的恩怨還要延續(xù)到陰間?
大鬼見陳九陷入思考,便知他心里所想,嘿嘿一笑,說道,“娃娃,此事也不能怪那老東西,老東西打聽到百姓拜我為山神,于是想順?biāo)浦郏扇昭灿我寡灿蝸?,喚我去城隍陰司領(lǐng)命?!?p> “我一想,進城隍廟,就得跪拜這老東西,我心里一百個不情愿,管他勞子什么山神,還不如做個山野惡鬼快活!”
陳九聽罷,啞然失笑,原來不是城隍肚量小,而是鄭風(fēng)波不服氣。
鄭風(fēng)波不受城隍任命,仍是野鬼,饒是村民每日香火不絕,他也受不了一絲好處。
不過,若鄭風(fēng)波肯委身在山神廟里,香火之力對他也有好處,但照他這種剛烈性子,怎會辦這等丟人事。
“前輩剛強,做晚輩的佩服,”陳九打蛇隨棍,這等人吃軟不吃硬,何必自找不快,又想到一事,問道,“前輩守山多年,沒踏入過山神廟半步,卻不知那山神像為何會拒獸入內(nèi)?”
大鬼說道,“山神廟建成的次年,曾有一個修士路過,他也勸我一番,我只道不愿受城隍約束,他使了神通,將一塊玉牌融入石像,注入神念,神念可拒野獸于廟外十步。”
“是以,常常有百姓誤認為是山神顯靈。孰不知是修士之功。我起初也想解釋,但山野匹夫膽小,往往我剛現(xiàn)身,他們就嚇得屁滾尿流,不等我說,便逃路而逃,日子一久,我也隨它了,清者自清,何須解釋?!?p> 陳九點點頭,心想,要想讓鄭風(fēng)波歸位,還是有一定難度的,手遞五張冥鈔,說道,“前輩瀟灑,這五張寶鈔不成敬意,前輩定能馬到成功?!?p> 大鬼又拿起河神骨串,猛然吸了一口氣,骨串上的有縷黑氣進入鼻腔,“這氣息我記住了,娃娃放心,老子雖然翟陽城進不得,但在城外,還是能橫著走的?!?p> 陳九微微一笑,朝他作揖。
大鬼驟地消失不見。
周遭環(huán)境也乍然一變,豁然開朗,清風(fēng)徐來,被幻象封閉的諸物,恢復(fù)如初。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對著一片荒墳作揖。
返回五柳鎮(zhèn),牽了馬匹,回縣城。
到了城門處,夕陽墜沉,縣城臨街鋪子,燈火煌煌。
他將租馬還了結(jié)賬,慢悠悠吃了份飯菜,這才趕往縣署。
縣署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裝飾甚是考究,馬夫也一臉精神,派頭十足,兩匹駕馬同樣高大猛然,鬃毛油光锃亮。
馬車旁邊,還有六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警惕地瞅著四周。
陳九暗地點頭,由于交了山神廟乞丐任務(wù),便不能憑借目標(biāo)箭頭得知方樂清位置,不過,削了方家供奉的臉耳,方家自然坐不住,至于供奉和方樂清母親選哪個,相信方家想也不想就會做出選擇。
這輛馬車,九成是方家的,來縣署的目的不說自明,肯定是等自己歸來。
縣衙大院的守衛(wèi)見到陳九,先是一怔,然后用復(fù)雜的眼神看著他,其中有一個,還沖他挑了挑大拇指,朝花廳一努嘴,說道,“陳九,真有你的,縣尊大人在花廳等著你呢。”
陳九應(yīng)了聲,跨進院門,轉(zhuǎn)過屏墻,往西一拐,直奔花廳。
花廳里燭火甚明,李益之正陪著一位中年小胡子男人說話。
男人旁邊,站著一個婷婷玉立的嬌娘,正是方樂清。
“參見縣尊大人,”陳九彎腰施禮。
“陳九,本官剛?cè)フ柹桨撞輳R,你這邊就闖下恁大的禍?zhǔn)?,傷了馮家三位公子以及方家下人,若不是方員外和方大小姐,本官早就書勾票一封,將你將下了,眼下,方員外和方大小姐都在,你倒是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方員外和方樂清,俱朝陳九看來。
不同的是,方員外眉頭微皺,眼神里更多的是挑剔,而方樂清則是一臉好奇。
陳九知道,如果不拿點真格的東西,這個方員外定會怪罪到他頭上。
方家富甲中州,而李益之貪財如命,最喜和富人打交道,而今只要一句話,李益之樂得賣個面子。
于是,將事情原委或遮或掩,或詳或略地講述一遍,從山神廟群狼封門開始,到鴛鴦樓對方挑釁下死手,再到獨自力戰(zhàn)四人,打得他們或逃或傷。
“竟有這等本事?”方員外越聽眼瞪得越大。
“爹,女兒沒有騙你吧,”方樂清沖陳九示了個眼色,“這年輕人雖然是個捕快,卻身懷絕技,比咱家那個供奉還有厲害?!?p> 方員外聽了女兒的話,重新打量陳九,臉上仍有疑云。
陳九猜也猜得到他想什么——這人不過十七年紀,若有真才實學(xué),為何肯委身于縣衙當(dāng)差?
其實,陳九不僅要在縣衙當(dāng)捕快,還要一直當(dāng)下去。
憑著此職,有諸多便利,自己武不成文不就的,過早離開新手村,不是什么好事,稍不留神,便會遭禍。
捕快這行當(dāng),消息也靈通,雖有前世記憶和系統(tǒng)加身,但時間線是十年前,許多事情還沒有發(fā)生,不可能總利用信息差。
就拿無名劍來說,如果不是狼軍師贈劍,流程會繁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