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郎微微一窘,擺手道,“小友實(shí)在太過謙虛了!令我汗顏不已,小友能讓鄭兄為你辦事,便是才情不淺,加之,今日薄暮公堂判斷真假婦人,整個翟陽縣都傳遍了,城隍大人都不能辨別真?zhèn)?,小友博聞廣記,單憑兩字,便讓妖邪現(xiàn)形,著實(shí)深不可測?!?p> “我素來喜結(jié)交朋友,若小友不嫌,可常來水府做客。來人,侍客!”
忽地瑤音齊鳴,但見十余名河蚌婢女捧盤捧碟,來到廳內(nèi),將果盤擺放有序之后,立侍左右。
王六郎道,“我初為水君,一切尚未準(zhǔn)備妥當(dāng),府陋食粗,小友莫怪,這些婢女亦是水府舊人。”
陳九說道:“我聽鄭兄說,河神骨出自水府,應(yīng)當(dāng)也是水府舊物吧?卻不知為何被巨黿尋了,還吞食了?!?p> 王六郎說道,“三月十三日,我率屬下來到水府,已有兩幫人馬在此撕殺,水府我謀之已久,豈容他人占據(jù),一番慘戰(zhàn),將兩撥人馬殺個片甲不留?!?p> “卻有一只老蛟藏匿在水府之中,幸得我有警覺,也虧得老蛟既昏又鈍,兒郎們將計就計,力戰(zhàn)老蛟?!?p> 短短數(shù)句,他說得輕輕松松。
但陳九想也不用想,當(dāng)日之戰(zhàn),定是慘烈之極,驚心動魄。
“老蛟不敵,奮力飛竄,撞塌水牢,許多妖邪逃了出去,我只得命兒郎們暫且捉邪為主,加之,老蛟生機(jī)已失,比起水牢那些妖邪,自然是將它們重新投入牢里緊要得多,忙碌甚久,但還是有漏網(wǎng)之魚,不過,小友放心,昨日已經(jīng)完全清理干凈了。”
哦,這么一來,溺鬼的事,就對得上了,陳九暗想,三月十三日夜,溺鬼化為呼救女子,引自己和楊謙上鉤,倆人差點(diǎn)丟了性命。
“老蛟次日身死,洋洋灑灑,下了一場豪雨,不知小友尚有印象否?”
次日,三月十四?
陳九迅疾想到,那日,自己在倒斗山尋找清心咒,忽地電閃雷鳴,雨勢如傾,若非如此,馮文遠(yuǎn)三兄弟和方樂清也不會到山神廟避雨。
還激活了逢魔時刻任務(wù),當(dāng)時以為所謂的“魔”,指的是山神廟尸變,現(xiàn)在看來,是那只垂死老蛟。
于是說道,“記得,記得,我還道晴天朗日,怎就突然風(fēng)云突變,原來是水君在此謀事?!?p> 心里感慨,若非那一場及時雨,也不會平添那么多事。
王六郎說道:“水蛟爆體而死,肚腹卻有一物墜入穎河,那物便是河神骨?!?p> “此物深得水族喜愛,那老蛟亦是吞了此骨之后,漸漸體衰力減。這邪物初期可令食者變異,日子一久,便會汲取食者的靈性,令食者迷失神智,垂死而不自知?!?p> “若非此物,我王六郎水府之戰(zhàn),亦是危矣?!?p> 陳九說道,“那水君又為何不尋這串邪物?”
王六郎解釋,“我入住水府之后,找到一卷《靈寶錄》,上面記載了一些奇物的特性,是以得知世上還有河神骨這種邪物,水蛟誤食后,被水府舊主縛于水府,免得出去傷人。一晃多年,它若非靠著府中水脈滋養(yǎng),早就又老又瘋了?!?p> “我又在一不起眼房間,發(fā)現(xiàn)一枚洞天鏡,它擺放于水脈之上,穎水一魚一蝦,皆能在鏡上浮現(xiàn),我初次用此鏡窺視穎水,竟然發(fā)現(xiàn)小友斬殺巨黿。才知,原來巨黿吞食了邪骨?!?p> 洞天鏡,陳九也知道,跟王六郎所說沒有什么出入,他曾在靈海龍王那里見到過此物,卻沒想到,居然是從穎水水府取得的。
叮,恭喜你,河神骨任務(wù)完成度2/2,任務(wù)圓滿達(dá)成!
你獲得了避水咒神通。
避水咒融匯貫通中。
……
你精通了避水咒。
陳九腦海中忽地多了避水咒要訣,雖然還未使用一次,卻像是早就滲入每個細(xì)胞中似的,一股強(qiáng)大的信念油然而生,他覺得即使身在無邊無際的大海里,驚濤駭浪,勢比排山,也能閑庭信步。
同時,這也說明,王六郎所說乃是實(shí)情,否則系統(tǒng)是不會認(rèn)同的。
“原來,那夜露拙,已被水君看得一清二楚了,”陳九不動聲色。
王六郎連連擺手,道,“慚愧慚愧,我是恰好發(fā)現(xiàn)洞天鏡,想試試它的妙用,絕非有意窺探。河神骨既在小友身上,我也放心了?!?p> “后來碰到鄭兄調(diào)查水府,我不愿跟他起爭執(zhí),但因水府初成,也不想在屬下面前失了威嚴(yán),特關(guān)他一日,讓他清靜清靜?!?p> 王六郎所說,和鄭風(fēng)波所說并不矛盾。
陳九得到燈訊是不久之前,但這條燈訊是鄭風(fēng)波早就放出來的,只要陳九來到河邊,凝望穎水,不大一會兒,就能收到這條燈訊。
即使鄭風(fēng)波嗝屁了,燈訊也能存在很久。
這跟陽間的互通信函同理,寄函人發(fā)出信函后,溘然而逝,但收函人仍會收到此信。
王六郎又說道:“小友既來水府一趟,不如多盤桓幾日,讓我盡盡地主之誼?!?p> 陳九擺手道,“水君盛情,在下心領(lǐng)了,不過,鄭兄是我吩咐來此調(diào)查的,既然真相大白,實(shí)為一場誤會,在下也要去跟他說個清楚,鄭兄為人剛烈,還是早點(diǎn)解釋為好?!?p> 王六郎臉上明顯露出失望之色,嘆了口氣,道,“也罷,還請小友多多勸說鄭兄,鄭兄做了這么多年野鬼,而今孤苦伶丁,既不愿歸位,又不想在我水府住下,長久下去,可不是好事,莫等陰魂抵不住罡風(fēng)那日,一切休矣?!?p> 說罷,拿出一片玉牌,捧遞到陳九面前,“牌面上繪有引路符文,小友若是閑了,隨時可以來水府做客?!?p> 陳九也不客氣,口中道謝,伸手接了。
忽地想到一事,“水府貴處可有一種酒,讓野鬼陰魂飲了也會醉倒那種?”
王六郎一怔,趕緊說道,“有,有有,水府舊主窖藏了許多佳釀,他必是個愛酒之人,不僅有醉人的酒,還能醉鬼,醉妖,只怕連仙人也管教他醉臥水府,喃喃囈語,不知春秋?!?p> 又喚過一個龜博士,吩咐幾句,龜博士努力地疾步而去,腦袋一縮一伸,頗為滑稽。
再返回時,捧著一壇酒。
陳九察覺,此酒有靈氣糾纏,正好可放在儲物格里。
于是滿意地說道,“多謝水君贈酒,這酒我另有妙用,眼下,天色不早了,在下就告辭了,我們來日方長?!?p> 王六郎慌忙作揖回禮,將陳九送出廳門,然后一直陪著,送到水府大門口。
四條大黑魚擺動著健壯的身軀,馱著船使,來到跟前。
不僅如此,從四方八面涌出許多蝦兵蟹將,以及陰兵鬼將,羅列相送。
瞬間,仙樂同奏,瑤音齊鳴。
陳九上了船,打開窗子,同王六郎揮手道別,另一只手將避水珠放回原地。
本是一個不經(jīng)意的動作,卻讓穎河水君大吃一驚。
避水咒?!
這是神通!不是鬼蜮伎倆,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神通!
要知道,自己是陰魂,不懼水深,對方乃是人身,除非修得神通,方能避水,片衣不沾水。雖然他料到客人修為深不可測,卻沒想到,已經(jīng)身具神通了。
正因?yàn)樗茰y不出陳九境界,才送出水引玉牌,他覺得陳九若是想來水府,即便沒有玉牌,也是輕而易舉,送牌不過是表示友善結(jié)交之意。
現(xiàn)在,他暗地慶幸,今日待客還算周到,陳九也接了牌。
不然,今夜就睡不著覺了。
陳九哪里知道表面笑嘻嘻的水君還有這么多戲,自己只是想試試避水咒而已。
使船迅速上升,水府慢慢變小。
那瓊樓玉閣,終似雕物一般渺小,水君和屬下們,也變得細(xì)如螻蟻。
篷!
使船浮出水面,平平穩(wěn)穩(wěn)駛?cè)朊造F。
破霧之后,又行一段光景,靠了岸。
陳九目力所及,看到不遠(yuǎn)處立著一個高大的黑影,正是鄭風(fēng)波,也不知他在此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