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附近的一家醫(yī)館。
門外幾人有些沉默。
聽著里面?zhèn)鱽肀瘣淼陌Ш?,還有不間斷詛咒趙明誠的聲音。
趙明誠開口道:“你們聽我解釋?!?p> 朱勔依舊沉默,蔡攸冷笑。
還解釋什么?我們都看到是你拉高俅擋刀的,實在是無恥!
張不浪看向趙明誠的目光充滿了感激,要不是他踹的那一腳,刀可能在他腳上了,這是大恩德??!
朱勔低聲道:“德甫,你明明已經(jīng)避過了……”
趙明誠登時眼眶泛紅,哽咽道:“我……我有罪,我是個罪人!”
說著便掉下幾滴鱷魚的眼淚。
“趙兄!”張不浪看不下去了,惘然道:“天意注定高大人有此一劫,非你之過,莫要再自責了?!?p> 趙明誠啜泣道:“嗚嗚,可高大人的腿……”
“哼!”蔡攸憤懣道:“休要假惺惺了,汝分明欲借刀傷人!”
“蔡攸!”
張不浪指著他氣惱道:“不許詆毀趙兄,東京城誰不知趙兄是個高風亮節(jié)的雅士,他豈會這般做?依我看來,趙兄就是善意推開高大人,不成想歹徒專門盯著高大人去的?!?p> 蔡攸冷笑道:“好你個鄭不浪,成了他門下走狗耶?”
鄭不浪認真說道:“我鄭不浪行事,只憑良心說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蔡攸還欲再說。
朱勔打斷:“行了,眼下最要緊的是把歹徒抓住,不活剮他難泄心頭之恨!”
“對,一定要千刀萬剮,抽骨剝筋!”張不浪恨聲道。
他已經(jīng)上報皇城司了,皇城司派遣大量人手滿城搜捕,就不信逮不到這廝!
趙明誠瞇了瞇眼,他真不是故意想害高俅。
當時的情況,自己躲過一刀,萬一兇手再出第二刀呢?那自己豈不是陷入險境?
所以還是讓刀見見血吧……
咯吱一聲。
門開了,六旬上下的李郎中走出來。
“怎樣?”蔡攸急聲問。
李郎中搖搖頭:“右腳瘸了,腳筋都被刺斷了,還傷了幾處穴位,若不是送來及時,怕要失血過多而亡。”
瘸子?
朱勔不敢相信道:“大夫,不會誤診吧?”
李郎中吹胡子瞪眼道:“笑話,老夫祖上三代都是御醫(yī),你竟質(zhì)疑老夫?!?p> 朱勔閉嘴不說話了,這大夫是東京城有名的妙手回春,他都說沒辦法救治,那高俅真成跛子了。
房間里。
高俅一雙麻木呆滯的眼睛看著天花板。
當幾人進來時,他猙獰著臉狀似癲狂,恨聲道:“趙明誠,你個青面獠牙的畜生,某要殺了你!”
說著抄起藥罐就砸去。
趙明誠側(cè)身躲過,便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
倒是鄭不浪勸說道:“高大人,這是個誤會,有氣也別朝趙兄發(fā)泄呀。”
高俅歇斯底里吼道:“說得倒輕巧,你又沒變成瘸子!”
看他眼神這般怨毒,鄭不浪也怒了,喝道:“怎樣?汝欲打斷趙兄的腿不成?”
趙明誠趕緊拉住他,口中道:“算了不浪,我原諒高大人的失態(tài)?!?p> “還是趙兄寬宏大量。”鄭不浪點頭,又斜眼看榻上的高俅,道:“跟自己人發(fā)脾氣算逑?抓住兇手才是正理?!?p> “滾!都滾吶!”
高俅手指顫抖地指著倆人,顯然已經(jīng)怒火攻心。
趙明誠眸子微挑,輕聲道:“既然高大人認定是我的錯,我也不辯解,這醫(yī)藥費我出吧?!?p> 說完拱拱手就轉(zhuǎn)身離去,正人君子是不屑落井下石的。
鄭不浪也隨之離開。
噼里啪啦!
高俅把榻桌上的藥罐掃翻在地,咬牙切齒道:“報仇,某要報仇!殺了這趙明誠,殺了這趙明誠??!”
“行了?!敝靹覟閷捤男模愕溃骸跋群煤眯蒺B(yǎng),明兒個讓官家派御醫(yī)過來,說不定有痊愈的可能?!?p> 高俅眼神燃起一絲希望,又悲痛欲絕道:“朱勔,某還想踢蹴鞠??!”
說著說著,這個中年漢子已然泣不成聲。
蹴鞠是他的登天梯,如今——梯子怕是斷了。
……
趙明誠用金錠結(jié)醫(yī)藥費,朝李郎中笑道:“不用找了,大晚上的實在是辛苦大夫。”
李郎中拱手謝道:“多謝這位公子?!?p> 鄭不浪走出來,上前恭敬作揖道:“趙兄的大恩,小弟感激涕零?!?p> 瞧這高俅的慘狀,當時那刀若砍在自己腿上,恐怕如今也是躺在榻上哭天喊地。
趙明誠擺擺手道:“見義勇為乃君子的德行操守,不浪無需記掛在心上。”
鄭不浪豎起大拇指,贊嘆道:“不愧是趙兄,小弟弗如遠甚矣!”
心里卻暗忖,不見得吧?我可看到你拉高俅擋刀的……
不過自己蒙受恩情,自然要極力為他辯護。
趙明誠看了一眼天色,開口告辭:“快子時了,我先回了。”
“別啊?!编嵅焕嗣Φ溃骸靶〉苓€想請趙兄去樊樓瀟灑呢,酬謝這救命之恩?!?p> 趙明誠搖頭道:“今日驚嚇過度,哪有這個心思?!?p> 鄭不浪猶不死心,說道:“去唄,請幾個花魁放松一番,趙兄還怕小弟沒錢不成?”
趙明誠淡淡道:“我去樊樓不用付錢?!?p> 又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今晚真沒心情,改日我做東道?!?p> 說完也不理會他,就邁步走出醫(yī)館。
“等會?!?p> 鄭不浪走出來,招呼三個皇城司漢子,吩咐道:“本官擔心兇手會報復,你們送趙兄回家,務必要保護周全?!?p> “遵命!”
三人抱拳。
趙明誠心里有絲暖意,這廝還真不錯,是可以結(jié)交的人。
跟鄭不浪告別后,趙明誠走在回家的路上。
腦海里卻還在揣測那兩個兇手的意圖。
為什么要針對賭坊?
幕后黑手又是誰?
當時的情況,兇手明顯只為了砍傷他們,而不是殺人。
從樓梯下面動手,最多只能砍到腿腳。但是面對打醬油的侍衛(wèi),卻是直接割喉。
想來兇手也是顧及到他們的身份。
難不成單純不想他們把賭坊開下去?這賭坊是損害了誰的利益么?
趙明誠眉心舒展,漸漸有了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