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恨別

　　沒想到十二少與玉珠的事已到了如此緊迫的關(guān)頭。

　　十二少揉了揉眉頭，又對葉縱橫說道：“你那幾位朋友已從我這里拿了了5挺德國原產(chǎn)的馬克沁M(jìn)G08重機槍，這種槍，全廣州灣就我這里有貨。另外，他們還拿了30支MP18沖鋒槍。”

　　一戰(zhàn)中最標(biāo)志性的武器、也是到目前為止殺人最多的武器是馬克沁機槍，機槍的出現(xiàn)導(dǎo)致了塹壕站的出現(xiàn)和戰(zhàn)爭形勢的變革，軍隊不再是敲著鼓點集群沖鋒，而是偷偷的滲透了。

　　索姆河戰(zhàn)役是機槍史上最令人驚心動魂的戰(zhàn)例。1916年7月，德國人以平均每百米一挺馬克沁M(jìn)G08機槍的火力密度，向40公里進(jìn)攻正面上的14個英國師瘋狂掃射。一天之內(nèi)，6萬名英軍士兵傷亡。

　　到11月18日戰(zhàn)役結(jié)束時，這141天時間里英法聯(lián)軍陣亡61.5萬人，德軍陣亡65萬人，大多數(shù)人都倒在了馬克沁機槍的火舌下。歐洲整整一代人喪命于機關(guān)槍下。

　　在馬克沁機槍殺人如麻的同時，戰(zhàn)場也被永遠(yuǎn)的改變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的幾次大會戰(zhàn)，被稱作“絞肉機”、“屠宰場”、“活地獄”，都有馬克沁機槍的身影。

　　“本來MP18我也是獨家，但戴朝恩也用煙土從香港換了1000支MP18，鳳掌柜上次不正是來談這筆生意的嗎？”

　　李金鳳微微一笑，表示默認(rèn)。

　　熱兵器時代，比的就是先進(jìn)的武器。葉縱橫眼前已出現(xiàn)了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場面，無數(shù)生命被機槍收割，這，就是戰(zhàn)爭！

　　“我在東洋時有緣認(rèn)識一位德國朋友，他父親是軍方高級軍官，有特別的渠道可售賣軍火給我。除了馬克沁M(jìn)G08機槍，還有原裝毛瑟98步槍，比防冒的漢陽造威力大。另外還有火焰噴射器、24式手榴彈、防步兵地雷、M16鋼盔、德軍軍裝等?！?p>　　“我的軍火倉庫在一個隱秘所在，派了50多人看守，其實也一直想把這批貨出手。但我跟戴朝恩、陳學(xué)談不一樣，不是誰都能跟我做生意。玄龍找我多次，我都避而不見?！?p>　　說完，十二少看了李金鳳一眼。

　　李金鳳一笑：“各為其主，各有立場，這也正常不過。不過，也正是如此，區(qū)區(qū)20萬大洋也會難倒十二少?！崩罱瘌P笑道。

　　這也確是實情，十二少嘆道：“確是如此，曾有人勸我，不必如此執(zhí)拗。只是我認(rèn)定的人和事，一時半刻難以改變?！?p>　　葉縱橫一直在尋思有人埋伏的事，終于忍不住問道：“這高府好似空空落落，十二少一個人住在這里不怕嗎？”

　　十二少啪啪拍了幾下手掌。從屋頂，從院子，從側(cè)門，從地下室，突然跑出十八名身穿灰藍(lán)色德國軍服、戴著鋼盔的士兵，手上都拿著MP18沖鋒槍，腰里綁著彈匣和手榴彈，集合到一起，訓(xùn)練有素地站成一排。

　　“我的人不多，但個個槍法精準(zhǔn)，騎術(shù)一流，裝備的武器是全世界最厲害的，號稱‘廣州灣十八勇士’。加之這處宅子被前主人進(jìn)行了改造，密道、暗室、機關(guān)頗多。黑眼元有一次想殺我，死了二人，傷了十幾人，吃了大虧?！?p>　　“前主人？是何人物？”

　　“同盟會，姓孫?！?p>　　葉縱橫心里一動，好像憶起廣州灣發(fā)生的一件大事。若是蔣智在此，定能知道原委。

　　“既然十二少坐擁廣州灣最強武器，何不干脆蕩平那妓館，將玉珠姑娘搶出來？”李玉鳳問道。

　　土匪畢竟是土匪，什么都是一個“搶”字。葉縱橫搖搖頭。

　　十二少想了想，說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實是不想多傷無辜……何況，玉珠心腸極善，我不想在她面前殺人。”

　　李金鳳哈一聲：“既然做了軍火生意，那便是發(fā)死人財了，十二少還顧忌諸多，如何能成大事？”

　　葉縱橫聽到這話不甚舒服，對她說道：“阿鳳，話不能這樣說，軍火，武器，不是以奪人性命為目的，最終是為除暴安良，保一方和平?！?p>　　十二少抱拳道：“高某也正是此意。”

　　李金鳳打開折扇微搖，臉上似笑非笑，也不知聽進(jìn)去沒有。

　　“不過，阿鳳的話倒提示了我，”葉縱橫道，“或許我可潛入錦玉館，不傷他人性命，便將玉珠姑娘接到高府。”

　　十二少一拍大腿：“是了，只有你有這出神入化的本事！若能接出玉珠姑娘，我便與她離開廣州灣，從此不回這是非之地。”

　　“那也不必，暫避下風(fēng)頭就是。這個亂世，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說不定第二天誰的命便沒了……”李金鳳說道。

　　這時，忽然聽到外面有炮竹聲，在空中發(fā)出哨聲，好似有人在嗚咽，聽上去頗為怪異。

　　李金鳳面上一動，但并未出聲。

　　“好怪的聲響，”十二少道，“莫非黑眼元來襲？”

　　“不，是有人在找我?！崩罱瘌P道。

　　葉縱橫緊張地握住她的手，問道：“你要走嗎？”

　　李金鳳啞然一笑：“不回去，你娶我嗎？”

　　葉縱橫想到了胡梅，一時不敢承諾。

　　李金鳳向十二少抱拳辭別道：“我大哥那邊有急事，要先行別過了?！?p>　　“我送你?！比~縱橫說道。

　　兩人走出大門，來到門外拴馬的地方，遠(yuǎn)遠(yuǎn)的，玄龍還帶著人在那角落等，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迷惑表情。

　　“阿鳳……”葉縱橫內(nèi)心萬分的不舍得。

　　“還有什么要吩咐的嗎？葉生？”或許是剛才他的猶豫讓她寒心，她的聲音變得有了點距離。

　　“我娶你！”葉縱橫咬咬說，“我回去跟她說?！?p>　　李金鳳聽出他話中的勉強，苦笑道：“我是匪，你是剿匪英雄，本就有緣無分！”

　　“事在人為，你若棄暗投明，他們也不會難為你。”

　　李金鳳搖搖頭：“你覺得可能嗎？”

　　葉縱橫一時無語，他自己也不敢保證這批100年后的人，能否接受她。尤其是作為一名警察的胡梅，她絕不會與“手上沾滿人民鮮血”的土匪為伍的。

　　“別擔(dān)心，”李金鳳翻身上馬，“你還欠我一件事，如果我還有命，定會回來找你，到時你可不許抵賴！”

　　“好！不管那事多么難，只要不違背良心，我都會為你辦到！”葉縱橫堅定地說。

　　李金鳳點點頭，回頭深深地看了葉縱橫一眼，似乎想把他銘記在心里。然后，她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玄龍奔去。她好怕再猶豫下去，自己會不再有離開的勇氣！

　　葉縱橫的心一下子空了，眼前一片模糊。看著李金鳳與玄龍策馬遠(yuǎn)去，直到消失不見，他真的有一種做了一場夢的感覺?，F(xiàn)在夢醒了，自己還是一個人。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葉縱橫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剛才的話別居然讓他的知覺暫時關(guān)閉，太危險了……

　　還好，是十二少。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哎，如葉兄這般人物，亦是逃不過??！”十二少嘆道。

　　“所以阿鳳說得也對，人生苦短，需及時行樂。我今晚便去幫你把玉珠接出來，能在一起多一天便是賺了?！?p>　　十二少抱拳作揖道：“那便多謝縱橫兄了。屆時如果葉兄需要軍火，我便以入貨價全部清倉于你，給我那德國朋友一個交待便是。若這批軍火落入山賊手里，又不知多少生靈涂炭了?！?p>　　“如此甚好，資金方面我們已準(zhǔn)備了20萬大洋，核算清楚即可交付?！?p>　　葉縱橫了解到上次那批軍火尚未結(jié)算，還由十二少花錢雇馬車，并派出幾名勇士護(hù)送回鄧府，不由得對他的深明大義感到佩服。

　　“放心，斷不會讓正義誠信之人吃虧。”葉縱橫承諾道。

　　隨后，十二少令廚子做了晚餐，兩人一邊吃飯一邊商量晚上接人之事。

　　十二少用派克金筆畫了一個位置圖，加之葉縱橫到過現(xiàn)場，玉珠的臥室便一目了然。

　　“你這邊收拾好行李，估計人一接出來，黑眼元便會第一時間包圍你的宅第，你們要速速離開廣州灣?！?p>　　“好。武器的事你放心，我已交待十八勇士，將攜助你將軍火全部押運到鄧府，確保萬無一失?！?p>　　是夜，凌晨兩點，葉縱橫換了一身黑衣短裝，只帶一把短刀，來到錦玉館附近。

　　100年前的人睡眠時間早，即便有金主在此過夜，也早已擁花臥柳進(jìn)入夢鄉(xiāng)。錦玉館不是什么軍事要地，大門口只有兩個看門的門伕，表情也已是昏昏欲睡。

　　葉縱橫避開守衛(wèi)，找到一個角落，輕輕一躍上了二樓，廊上有微弱的小燈泡照明。隱約從一樓傳來麻將聲，應(yīng)是一些值夜的人關(guān)著門在賭博。

　　進(jìn)得大門，有一個小花園，水池，假山，蓮花，綠樹，構(gòu)成一處優(yōu)美景致。潺潺的水聲與蛙鳴此起彼伏。

　　二三樓是客房，也就是妓女們的房間，客人們在此留宿稱為“住局”，也有有單純作為旅店的“素局”。此時大多無異聲，呼吸，起夜，偶有呼嚕聲。

　　玉珠的房間便是在二樓的角落處，是一間套房，外間裝飾得極為雅致，琴棋書畫、筆墨紙硯是必備之物，古董瓷器等也有幾件，是與客人們談琴論詩之處。墻上顯眼處掛著她引以為傲的琵琶，據(jù)說是在揚州請名師訂做的，價值上千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