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到廣州灣,葉府的豪華大馬車已等在碼頭。艾西婭帶著林思葉上了馬車,透過車窗窗簾的縫隙,林思葉看到了一個嶄新的花花世界:碼頭上是密密麻麻的鐵皮大汽船,街道上商鋪酒店飯肆林立,到處都是法式洋房。
街上有中國人,也有洋人。女人也在街上走,穿什么的都有,有如同她一樣穿琵琶襟的,或是大襟、對襟的,也有穿旗袍和法式連衣裙的,有的頭發(fā)還電成卷發(fā)。中國男人有不少也跟鬼佬一樣穿著西裝的,看著時尚洋氣……
馬車終于到了葉府,剛開車門,便有傭人們?nèi)砟_踏板,供林思葉下車。
雖然有心理準(zhǔn)備,但葉府的豪華和時尚還是超出了她的想像。進(jìn)了大門之后,是一個有花草水池怪石的大花園,三層高的半圍形洋樓,每層都有十多間房間。廳堂里不是木椅,而是軟軟的沙發(fā),墻上掛著字畫,但也有色彩斑斕的油畫。落地老爺鐘晃蕩著擺錘。還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機(jī)器,轉(zhuǎn)動著一張黑色大碟子,有優(yōu)美的音樂流出,
顯然已經(jīng)有人來通報了,說艾西婭會帶一位新的姨太太回家。所以林思葉一下車,便見到門口有幾個女人和十幾名傭人前來迎接。這幾位年齡、身高不一樣的美女想必是葉縱橫的妻妾了,其中一位竟然是金發(fā)碧眼的鬼妹!她們看著她,眼神各異,有的友善,有的天真,有的疑惑,有的充滿著敵意……
正在發(fā)呆時,一位身材苗條、相貌清秀的女人握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帶她上了二樓??此b扮,低調(diào)中帶著華貴,無名指上的粉色鉆戒閃著耀眼的光芒。
她拉著林思葉,走到專為她安排的房間。這房間里有軟軟的大床,有沙發(fā),有梳妝臺,有書架,還有寫字臺,臺上一盞綠色的臺燈,輕輕一按,便發(fā)出柔和的光。這在鄉(xiāng)下是完全沒見過的。
這個女人,傭人們都稱她為二奶奶,看上去像是正妻。她說話輕聲細(xì)語,用詞與鄉(xiāng)下的女人很是不同,溫柔又風(fēng)趣,讓林思葉感覺很親近。
二奶奶還低頭仔細(xì)看了她的腳,林思葉是一雙大腳,往回一縮,臉上很是不好意思,但二奶奶卻對她的腳稱贊不已:“很好,很好!”她這才留意到二奶奶也是大腳,好似妻妾中只有一位是小腳女人。
二奶奶離去后,林思葉小睡一會。迷迷糊糊中,似有女傭來叫她用餐,她便到了樓下。此時她才見到?jīng)]有蒙著面紗的艾西婭,長得不知是漢人還是洋人,但那容貌竟比天仙還美。然而,用餐時,艾西婭卻站著,林思葉起身讓艾西婭坐。二奶奶卻按下她,道:“你放心坐著吧,她本是伺候咱們的丫頭?!?p> 林思葉心里一震,這葉府得有多高級啊,連伺候人的丫頭也美成這個樣子!她觀察了下,坐下吃飯的就是五位:知書達(dá)禮的二奶奶,面色清冷的三奶奶已有身孕,肚子微微有些顯了,四奶奶年紀(jì)尚小,但溫柔可親,還有那位金發(fā)碧眼的鬼妹,表情天真可愛,最后便是自己。原來,容姑娘,胡姑娘和艾姑娘都只是通房或貼身的丫環(huán)。
另有十幾名女傭和男傭,男傭分工不同,包括廚師、花匠、門衛(wèi)等。他們長得似中國人,但皮膚更黑,深目高鼻大嘴者多。
容素素見她盯著傭人們看,笑道:“他們不是中國人,是安南人,所以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妹妹快吃飯吧?!?p> 林思葉由于長期在鄉(xiāng)下,見識方面很少,她臉上一熱,忙把目光回到餐桌上,只見桌上有中餐也有西餐。中餐是雞鴨魚肉,青菜,白米飯。
二奶奶與鬼妹面前應(yīng)是西餐了——白色瓷盤裝著的一塊牛肉,旁邊有蔬菜點(diǎn)綴。林思葉也試著放了一塊在面前,學(xué)著二奶奶的樣子左叉右刀地切割起來,一開始笨拙,但很快就上手了。
吃過飯,漱過口,艾西婭帶林思葉回房間休息,只見床上堆著一疊疊的衣服,從內(nèi)到外都有,外裝主要是旗袍和法式長裙,還有吊帶絲綢睡衣。她摸著那滑滑細(xì)膩的手感,心里驚喜,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舒服的面料!
天氣涼了,一起送來的還有駝色的法蘭絨長大衣、長袖睡衣以及長筒的襪子。全部都是法國貨。法蘭絨是一種用粗梳(棉)毛紗織制的柔軟而有絨面的(棉)毛織物,于18世紀(jì)創(chuàng)制于英國的威爾士,當(dāng)時在法國是主要的面料之一。
地上是與服裝配套的各種鞋,有布鞋、木拖鞋、船鞋、低靴、皮涼鞋……款式都不一樣。穿上去比纏小腳好看100倍,又舒適方便,適合跑走。她不知道,葉縱橫下決心娶她的一個重要原因竟歸功于她的大腳。
梳妝臺前有一個玻璃小瓶子,里面裝著粉紅色的透明液體。“這是什么?”林思葉好奇地問道。
“這是法國的香奈兒香水,洗澡后或出門前噴上一點(diǎn),主人會喜歡?!卑鲖I答道。
葉府在容素素的管理下,不斷在升級改造。她花了大量金錢投入了簡易水塔、下水管道和化糞池建設(shè),使葉府提前進(jìn)入了自來水和抽水馬桶時代,每層樓的盡頭及主人房臥室,都配置了專用的帶馬桶的衛(wèi)生間和淋浴室。陶瓷馬桶是從法國進(jìn)口的,用繩索一拉,便自動沖水,一點(diǎn)異味都沒有。
不過容素素對簡易水塔很不滿意,她要發(fā)行債券,讓全廣州灣的大老板和平民都參與進(jìn)來,建設(shè)覆蓋全城的自來水系統(tǒng),收取全城人的水費(fèi)。
即便還很落后,但在林思葉的眼中,自來水和馬桶已經(jīng)是天上之物了。這樣的日子,真是神仙過的?。∪~縱橫果然是理想中的高富帥,這一把,賭對了!
傭人燒了熱水與冷水混在一個高高的大桶里,擰開水龍頭,便是適宜人體的溫水。墻上的支架上有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上面有洋文,艾西婭介紹道,這些是添加了玫瑰香料的皂液、洗發(fā)粉和發(fā)油,并告訴了她使用方法。林思葉從來沒洗過這樣舒服的淋浴,從頭到腳洗得干干凈凈,散發(fā)著芳香。
林思葉用柔軟的浴巾擦干頭發(fā),穿著舒適的睡衣,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樹,廣州灣的樹,一年四季都是綠綠的,樹上有兩個雀仔打架……她用大腦將這幾天遇到的人和事重新復(fù)了下盤,看看有什么盲點(diǎn)和遺漏。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溫柔的男聲問道:“思葉,還住得慣么?”
林思葉回過頭,只見英俊帥氣的男主人站在面前,葉縱橫終于回來了,他仍是穿著軍裝,但沒有戴軍帽,正微笑著看著她。
林思葉情難自禁,含著眼淚撲到他懷里,緊緊地抱著他,凝視著他,哽咽道:“我是在做夢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