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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今世前生

不合時宜的愛情是一種病

我的今世前生 梅莊的姑娘 3234 2020-12-13 08:35:54

  那是一種難堪的相對。她一直低著頭,給他一個接近的機會。他沒有勇氣接近,她掉轉(zhuǎn)頭,走了……——電影《花樣年華》

  “《霍亂時期的愛情》一開頭就是苦杏仁的氣味,這使人想起愛情受阻后的命運。一個人死了,怎么死的呢,氰化物揮發(fā)至死,這座城市有很多人因為愛情受挫,服用氰化物自殺。所以,愛情是一種病……”

  講到這里,中文系女教師陳海心停頓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舊事。

  “老師,如果說愛情是一種病,有沒有治愈的可能?”有學生提問。

  “正是因為不可治愈,愛情才使人沉淪,一切使人上癮的都是痛苦的,反過來說也成立,一切使人痛苦的也常常使人上癮?!?p>  下課鈴響,陳海心走出教室,她從來不拖堂,尤其是當她想起呂先生的時候。

  很多愛情病癥就始于那么一眼,弗洛倫蒂諾阿里薩偶然的一瞥,便對費爾明娜開始了跨越半個世紀的愛情臆想。陳海心也是這樣,她愛上了呂先生,而她并不適合愛他。

  陳海心遇見呂先生的時候,她已經(jīng)有了七個月身孕。那天她正在一邊備課一邊往嘴里塞著小零食,咀嚼時像只老鼠一樣發(fā)出細微的聲音,呂先生來到她的辦公室,問她可否寫一篇通訊稿。

  呂先生在此之前并沒有見過陳海心,只是在網(wǎng)上約過幾次稿子,也要過作者幾次照片,陳海心給的都是懷孕之前的照片,呂先生會情商頗高的稱贊“大美女啊”,這讓陳海心十分受用。

  陳海心膚淺嗎?是啊,一點點甜言蜜語就可以讓她臉頰緋紅。她是個大學老師,名牌大學博士,閱書無數(shù),間接也算是看盡千帆,一池春水應該不至于這么容易被攪亂。

  但遇見呂先生時,她最缺乏的就是這種膚淺的幸福。丈夫高湛每天加班至深夜,偶然在家,兩人也是各執(zhí)一部手機,毫無交匯。有時海心想和高湛聊聊,但看見他捧著手機不是玄幻就是修仙,就把到嘴邊的話再吞咽回去。

  呂先生一個月前調(diào)回學校,之前因為創(chuàng)建文明城市,呂先生被借調(diào)到市宣傳中心。呂先生和海心并未見過面,他卻直直的朝她走來,溫潤有禮的問她:“陳老師,能麻煩您寫一篇關(guān)于校運動會的稿子嗎?”

  陳海心嘴里還塞著沒被嚼完的堅果,她迅速地點點頭,想要起身,雙腿卻不聽使喚,像是遭到命運之手的強行按壓。

  陳海心和呂先生一來二去成了文友,網(wǎng)聊時金句頻出,二人志同道合,三觀相吻,喜歡同一個歌手,喜歡同幾部電影,提起王家衛(wèi)和張國榮,更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你喜歡張國榮???我看你朋友圈有好多他的電影劇照和臺詞?!?p>  “是啊,很喜歡,四月一號我看你也發(fā)紀念圖了?!?p>  “李宗盛的《山丘》聽了沒?”

  “聽了,不過還是更喜歡他的《鬼迷心竅》”

  “你那兒有《花樣年華》的電影嗎?我在視頻網(wǎng)站上找不到?!?p>  “有,我一會給你送辦公室吧?!?p>  “不不,不用了,我突然又找見了?!?p>  現(xiàn)實中遇見,卻有些形同陌路,誰也沒有專門和誰搭話,偶爾說一兩句,也是極普通的寒暄。

  呂先生說要請陳海心吃飯,這話他說了三次,陳海心信了兩次。

  第一次是海心做了一些額外的工作,經(jīng)他之手,他要請她。第二次是他主辦的一個活動為教職員工送了一些紀念品,領(lǐng)到最后沒有海心的了,他也要請她。這兩次他都像是忘了,偶爾微信上不痛不癢地提一提,使海心覺得務虛。她便找了個借口,說要主動請他,臨到跟前,他又說要去醫(yī)院。

  陳海心很想問問呂先生,你去醫(yī)院干嘛?你怎么了?又覺得二人關(guān)系還沒那般熟絡,便忍口不提。

  學院里組織了一場“送教下鄉(xiāng)30天”活動,領(lǐng)導號召年輕教師要積極響應。陳海心不想去,一來覺得這種形式主義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農(nóng)村教育資源不均衡的問題,平白給農(nóng)村的老師添堵,二來自己孩子尚小,需要媽媽照顧。

  領(lǐng)導并不考慮這些,大筆一揮,就把陳海心派到遠離省城的百花村去了。百花村地處偏遠,在這個初冬季節(jié)更是蕭瑟難耐。海心無奈,只好將孩子托付給公婆,收拾行李準備動身。

  學院的歡送儀式很隆重,這種儀式感遮掩下的道德綁架令陳海心十分不爽。但當她看到她送教任務的直管領(lǐng)導是呂先生時,心里生出一些小小的激動。

  在市區(qū)姑娘們還是輕薄小襖的時候,百花村已然下雪了。陳海心略感傷寒,不用上課的時候就用毛毯把自己裹起來,靠在火爐邊喝熱普洱茶。她來百花村已經(jīng)半月有余,呂先生并沒有來。

  好吧,自作多情。

  就在陳海心以為塵埃落定的時候,呂先生帶著一身的山雪來了。他掀開棉布做的門簾,寒氣和力量同時涌向正在火爐旁添木炭的陳海心。她嗖的一聲立起身子,定定的看著他。

  “雪好大??!”呂先生說,像是工作回來的丈夫?qū)ζ拮诱f話。

  陳海心慌張跑上前,幫他撣去肩上和發(fā)絲上的落雪。

  “怎么挑這么個天氣來?”

  這句話剛出口,陳海心就意識到不該這樣問,好像人家是處心積慮專門挑時候過來,或者暴露了自己一直對他的到來滿懷期待。

  “喝什么?普洱還是咖啡?”她趕忙轉(zhuǎn)移話題,因為著急咳嗽起來。

  呂先生上來幫她拍背,邊拍邊說:“怎么生病了,有沒有看醫(yī)生?”

  這陣咳嗽反而使得海心輕松一些,她笑了笑,“這兒哪來的醫(yī)生呢,不過我?guī)Я艘恍┏渌庍^來。”

  呂先生坐下來,兩人有那么一陣子沒有話說,但也并不尷尬。就那樣靜靜的圍著火爐而坐,爐上熬著香醇的普洱,外面是白茫茫干凈的一片大地,誰也不忍心開口戳破這如夢似幻的一刻。

  突然響起的上課鈴把這種美好的曖昧劃開一道清醒的口子,陳海心站起來,“我要上課去了,你坐一會兒,下課我煮飯給你吃。”

  等她下課急匆匆跑回房間,呂先生已經(jīng)做好了半桌飯菜,但是人已不在。微信上有他的留言,“陳老師,有事先走了,你多保重身體?!?p>  一天后呂先生又來了,帶了一大堆感冒藥,他是個細心的人,有治感冒的,有發(fā)燒降溫的。

  “我擔心你發(fā)燒了沒人知道,你先生沒過來看你嗎?”他邊整理藥品邊問。

  “哦,他出差了,不出差的時候也會比較忙。”

  “經(jīng)常出差嗎?”

  “是啊?!?p>  “你有什么需要再告訴我。”

  “好啊,多謝?!?p>  “那我走了?!?p>  “不留下來吃飯嗎?我燜了米飯?!?p>  “那也好?!?p>  兩個人坐下來用飯,十分安靜。陳海心突然莞爾一笑:“我們終于吃上飯了?!?p>  呂先生也會心一笑說,“真是好難得?!彼^續(xù)說,“你一個人不上課的時候都怎么打發(fā)時間?”

  “我看電影,也寫點影評,自己打發(fā)時間。如果是在家里,就沒有自己的時間,因為要照顧孩子?!?p>  “來幫我一起做學院宣傳和活動策劃怎么樣?”呂先生像是順口一提。

  “我?我還要給文學院上課,也沒做過宣傳,可能不行……”

  “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呢,課可以由別的老師來上。而且,我也想每天看見你。”

  呂先生放下手中的碗筷,用那雙多情的眼睛看著她?!拔抑肋@樣做不對,也一直避免和你見面,今天想說出來,很抱歉給你帶來負擔,如果你考慮好,隨時找我?!?p>  “……”陳海心像是被人戳到痛處,又像是被人撫平傷口,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心內(nèi)焚火,她的臉潮紅滾燙。

  這之后呂先生再也沒來過,只發(fā)了一條僅海心可見的朋友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個月的送教下鄉(xiāng)活動很快結(jié)束,海心回到城市的家中。兒子看見媽媽,高興得不得了。海心也極度想念這個可愛的小家伙,抱著他親個沒完。這天她沒去上班,留在家中陪兒子嬉戲,婆婆一邊做飯一邊感慨。

  “湛兒真是辛苦,還是你當個老師輕松……”

  婆婆還在說個沒完,海心卻已經(jīng)把自己從那種聒噪中抽離出來,想到呂先生,又看看兒子,這可愛的小家伙十分依戀媽媽,只要媽媽在家,總聽見他咯咯咯那天使一般的笑聲。

  當晚,海心約了呂先生出來。

  “我不打算去學院宣傳科了,我想我還是比較喜歡教書?!?p>  “嗯,我明白了。你要是不來,我就也要走了。”

  “去哪里?”

  “上次借調(diào)的市文明辦,本來早該去,想著如果你能來,我就不去了?!?p>  “我沒想到?!?p>  “你決定了就好,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記得給我說?!?p>  “好?!?p>  呂先生果然走了,走之前將海心調(diào)到學院宣傳科負責文案編寫。坐在新辦公室的陳海心感覺虛空脆弱,走在學院梧桐大道下,看誰都像是那位她藏在心里默默愛了好幾年的男人。

  她像生了病一樣無精打采,眼淚時刻準備掉下來,如果沒結(jié)婚,或者即便結(jié)婚了,她沒有成為母親,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奔到他懷里,飛蛾撲火也要去。

  高湛出差歸來,見妻子氣色極差,他問:“你病了嗎?”

  海心眼淚撲簌簌掉下來,她索性就趴在床上大哭起來。婆婆帶著兒子出去遛彎,高湛像以前一樣不知所措,也像以前一樣干脆去忙他的了,他覺得妻子會自己慢慢調(diào)整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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