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認識他嗎?”我指了指奕詝對她說。
“不認識?。∥以趺纯赡苷J識你兄弟??!”
我打量著她,心想,這家伙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又是假?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皇族,同皇上一起長大,可是連皇上都不認得,看來不能暴露皇上的真實身份。
“對了,公子你們要去何處?”
我把我的點心鋪的具體方位告訴了她,她駕車飛馳而去。我的店門口擁了一群人,就連皇貴太妃都親自擺駕而來,皇上失蹤她實在在宮里坐不住。
“皇帝!皇帝!你怎么樣?”她看見奕詝雙目緊閉焦急道,奕詝還沒有皇子,倘若有個什么意外,讓愛新覺羅皇族一脈絕了后,她就是滿清的千古罪人,這個罪名她承擔不起。
“皇貴太妃娘娘,您無需多慮,皇上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并無性命之憂!”我跪下回道,正在這個檔口,侍衛(wèi)將胡懿爾架了過來,侍衛(wèi)說她剛才鬼鬼祟祟,還想要逃跑。說著,她就被侍衛(wèi)丟在了地上,皇貴太妃道:“你是誰?為何著裝如此怪異?”
“回娘娘......娘......娘......民女是......”她側(cè)過臉用誠懇的目光向我求救。
“回皇貴太妃的話,這位姑娘是皇上和草民的救命恩人,若沒有她,皇上和草民早已命喪黃泉!”我道。
“原來如此,既然是皇帝的救命恩人,重賞!”
皇貴太妃問我需要什么,我說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需要。于是她就賜給我一塊玉佩,還說他日我有什么所求,就拿這塊玉佩找她,她無不允可。之后皇上安全返回皇宮,我?guī)е矤栆不氐轿腋?,我吩咐阿線打掃一間客房,先讓胡懿爾住下。
我與她坐在會客廳里,我端起一杯茶,吹了吹,調(diào)侃道:“哎呦,某人不是拍著胸脯說皇貴太妃是某人的姨母,還和皇上一起長大,怎的剛才見了自己的親姨母連句整話都說不利索了?”
她身子一怔,眼神恍恍惚惚地飄來飄去,她站起來,到這兒看看,到那看看,轉(zhuǎn)移話題道:“原來金老板是做點心生意的??!其實我也愛吃咱們中國的點心!”
我走上前去,一把捏住她的手臂,嚴肅道:“不要轉(zhuǎn)移話題,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她一臉無辜地將手臂掙脫開,繞到我的背后,一字一句道:“其實,我的確出身于科爾沁草原,可不就是太妃的娘家人?我也是蒙古貴族??!”
“編,接著編!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小身板,你還是蒙古人?”我無奈地打斷道,“你說說你一個姑娘家,嘴里為何沒有一句實話?你再不說實話,我就送你去衙門,冒充皇親國戚,這個罪名可不小?。 ?p> “好吧,好吧,我說,我說!”她坐到椅子上,誠懇地看著我道,“我是京城大戶葉老板的女兒!”
“等等,你還敢編故事?”我憤然轉(zhuǎn)身離去。
她也有些氣惱,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沖我喊道:“我隨我母親的姓不行啊!”
我停住了腳步,她又道:“我是葉警的嫡長女,只可惜我娘去的早,我后娘不待見我,葉警就將我送到國外去,今天我剛剛回京城就遇上了你。金老板,如果我有半句虛言,出門我就被馬車撞死!”
聽她這么說,我有些愧疚,低語道:“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冒充皇親呢?”
“我怕你是壞人嘛,我那是自保,誰知道那位爺竟然是當今陛下,剛才那陣仗真的要把我嚇死了?!?p> “抱歉,胡小姐,是金某連累您了,我這就送你回府吧。想必,你父親也該急了!”
“不,我不回去!”她的臉陰沉了下來,對我道,“金老板,今夜我就住在你府上,明日我就另找房子搬出去!”
“你既然回來了,那為何不回家呢?你爹不擔心你嗎?”我問道。
她如幽靈般走到門口,扶著門框,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他哪里還管我的死活??!我才八歲,他就把我送出國,十年來,他從沒有給我來過一封信,哼,他恐怕早把我這個女兒給忘了?!?p> 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她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她忽然轉(zhuǎn)過頭來,一改黯然神傷之態(tài),笑著對我說:“上天待我還算可以,給了我一個師父,他是個傳教士,曾在中國住過數(shù)年,他帶我如親女,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早就把我的師父當作我的父親。金老板,請你不要告訴葉警我回來了?!?p> “姑娘放心,金某絕不是多事之人,你就在我府上安心住下,住多久都可以,你到底是我金嬰的救命恩人?!蔽业?。
“金大哥叫我懿爾就好,我?guī)煾妇褪沁@樣叫我的?!?p> 葉赫那拉府上
自那次刺殺事件后,杏貞一直生活在不安當中,她秘密派小里去打探那個刺客的消息,可一個多月了,那個刺客似乎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一點消息也沒有。還有央璐,她的遺體竟然被人盜走了,她不相信還有盜走遺體的盜墓賊。
她為了緩解緊繃著的神經(jīng),換上了男裝帶著小里去街上散散心。她準備到書齋買幾本書看看,路徑胭脂鋪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女子,穿著粉色旗袍,梳著滿洲八旗女子的兩把發(fā)髻,身上掛滿了金銀首飾從胭脂鋪走出來。杏貞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指著她對小里道:“你快看,央璐!”
小里朝她指著的方向看去,哪位小姐已經(jīng)上了馬車,并沒有看去她的面容,他對杏貞道:“小姐,你糊涂了,您忘了央璐已經(jīng)死了?”
那天杏貞派人去調(diào)查那個人的身份,得到的答案是,那位小姐是滿洲XHQ人,廣西右江道三等承恩公穆?lián)P阿之女。她也是本屆待選秀女。
杏貞心想:“難道真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既然是秀女他日定有相見的時候,到時候再探究竟!”
轉(zhuǎn)眼就來到了咸豐二年,我依舊沒有再找到刺殺老妖婆的機會,所以就眼巴巴地看著她走進了大清后宮。
咸豐二年二月,葉赫那拉杏貞被正式冊封為蘭貴人。
她進宮那日,我躲在房里喝了一日悶酒,難道歷史真的不可逆轉(zhuǎn)?懿爾還是第一次見我這樣消沉,她也不敢勸我,只是給我煮了一壺醒酒湯,然后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我雖與她相識的時間不長,但我知道她是一個個性灑脫,聰明機警的女子。她也對做生意很感興趣,她還做了好幾種西洋糕點,銷量很好。
“阿線,等等!”懿爾叫住阿線,小聲地問道,“今日是什么日子?金大哥為何如此難過,自從認識他,他一直是滴酒不沾,今日已經(jīng)喝了好幾壇子酒了?!?p> “這我就不清楚了!”阿線撓著頭說。
“早上,我與他采買東西的時候?!避矤柣貞浀?,“路徑葉赫那拉府邸,見府里主事的給百姓們賞銀,他們大小姐被封為蘭貴人。難道......難道......”她睜大了眼睛看著阿線,張大嘴巴道,“難道金大哥心儀那葉赫家的小姐,如今被橫刀奪愛,心里難免傷感......”
“不可能!”阿線脫口而出。
“為何不可能?”懿爾逼問道,她已經(jīng)猜到我與杏貞的關(guān)系不一般。
“總之不可能,我家老板跟那蘭貴人毫無瓜葛,請胡小姐不要亂猜了。”
晚上,阿線把胡懿爾所懷疑的事情悉數(shù)告訴了我,我苦笑一聲,這個姑娘的想象力可真豐富,橫刀奪愛,我怎可能愛上葉赫那拉杏貞呢?
“你有沒有跟她說什么?”
“阿線只是告訴胡姑娘你和蘭貴人毫無瓜葛,余下的,阿線也不知道?!?p> 我看著阿線,將他喚到跟前:“你怎么不問問我,到底與那葉赫家的小姐,不,現(xiàn)在是蘭貴人了,我倆之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想跟她同歸于盡?!?p> “您若是想說,自然會告訴阿線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跟著我以來他強壯了不少,身板總算不像女孩子那樣空蕩了。我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良久才開口:“我與她有滅門之仇。具體的我就不多說了,反正必定取她性命?!?p> “您的仇人,就是阿線的仇人,我與您共進退!”
葉赫那拉杏貞因只在貴人的位份,不得一宮主位,便被安排在了儲秀宮的后殿。杏貞進宮那天,紫禁城晴空萬里,杏貞抬起頭望了望那冬日那一輪驕陽,刺眼的陽光使她下意識伸手遮擋著射向她的光線。她的視線漸漸收回,轉(zhuǎn)眼望見宮殿墻壁上龍飛鳳舞的浮雕。
她走上前去,默默注視著它,自言自語道:“為何就不能鳳在前,龍在后?!?p> 杏貞的隨從小里為了能繼續(xù)伺候大小姐,不惜自宮入宮為監(jiān),又花重金買通內(nèi)務(wù)府總管,把他分到了儲秀宮蘭貴人身邊。小里自小是個孤兒,被惠征帶到府里為奴,伺候二位小姐,杏貞對他如同親兄弟。他知道后宮乃風起云涌的是非之地,也知道葉赫那拉家也不是大族,所以他要為小姐保駕護航。
入宮第二日,杏貞換上了紫色的旗裝,腳踩花盆底鞋,頭上戴了簡單的頭飾,前往鐘粹宮向貞嬪請安。貞嬪是此屆大選唯一被封為嬪的秀女。
聽說貞嬪因在殿選當日吟了兩句詩,使得龍心大悅,入宮當日皇上便臨幸了她,此時貞嬪恩寵正濃,還有傳言,說皇上準備立她為皇后。除了貞嬪外,另一名秀女也深得帝心,和杏貞一同被冊為貴人,賜號麗。
一宮主位的待遇就是不一般,杏貞踏入鐘粹宮正殿的那一剎那就感覺心曠神怡,陣陣果香彌漫在宮殿各處。宮里的陳設(shè)都換成了新的,地毯也打掃的干干凈凈,沒有一絲塵埃。
杏貞不敢抬頭,規(guī)矩地走上前,埋首于地,恭謹?shù)氐溃骸皨彐獌π銓m貴人葉赫那拉氏拜見貞嬪娘娘,愿娘娘萬福金安。”
“蘭貴人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貞嬪道。
這一抬頭,屬實把杏貞嚇得不輕,正位上的女子穿著雍容華貴的嬪位朝服,脖子上掛著碩大的紅色佛珠,手指上的護甲閃閃發(fā)光。那女子雖然化著濃妝,容貌倒也平平無奇。
杏貞被嚇得虛脫在地,雙手撐著地板,身后的小里則指著貞嬪驚恐道:“央璐,怎么會是你?”
“大膽奴才,竟敢在娘娘面前失態(tài)!”貞嬪的侍女紅玉呵斥道。杏貞回過神來和小里一起跪下請罪。貞嬪笑了笑,拂手道:“都是自家姐妹,初次見面何必弄得劍拔弩張?妹妹,快請!”
待她坐下,貞嬪又道:“妹妹,剛剛你身邊的公公口中的央璐是何許人也?看你們剛才的神態(tài),她跟本宮長得很像嗎?”
小里渾身顫抖地站在杏貞身后,杏貞看了他一眼,轉(zhuǎn)向貞嬪,滿臉堆笑道:“娘娘說笑了。她是嬪妾的故人,她哪有娘娘這般風華絕代!只是臉型與娘娘神似罷了,剛才嬪妾和小里都有些恍惚,還請娘娘勿怪罪?!?p> “本宮倒是很想見見妹妹的那位貴人?!必憢迕济⑧?,端起手邊的茶水抿了一口,隨意道。
“回娘娘,嬪妾那位故人已不在人世?!?p> “不在了?是得了惡疾嗎?”
“回娘娘,傷寒不治!”
貞嬪和杏貞寒暄了幾句,就把她打發(fā)了。走出鐘粹宮的杏貞驚魂未定,她知道那位貞嬪娘娘就是她親手殺死的并且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央璐。此時她的心里飄蕩著無數(shù)個疑問,央璐是如何死而復生,又是如何莫名其妙的成為了貞嬪,入主鐘粹宮。
走了有十幾米,她突然停下腳步,小里直直地撞了上來,他慌張道:“大小姐,貞嬪為何那么像央璐?”
她倉皇地帶著小里回了寢殿,小里左顧右盼之后關(guān)上了門窗,驚魂未定地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大......大小姐,那......那貞嬪,確實跟央璐長得一模一樣。”
“不是長得一樣!”杏貞惴惴不安地坐在榻上,右手穩(wěn)穩(wěn)地扶著榻上木桌的衣角,“她就是央璐!”
“什么?”小里驚呼道。當日他埋葬央璐的時候,她明明已經(jīng)死了。
“她若不是央璐,何以那么問我?她就是想告訴我央璐已經(jīng)不是當日的央璐,她是一宮主位,而我卻是小小貴人,她終于翻身成功,凌駕于我的頭上?!毙迂懨棵肯肫?,自己將那把生冷的匕首刺入央璐的腹部都不寒而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下意識地倒了一杯冷水,灌了自己一頓,想要冷靜。
“大小姐,當然盜墓賊將央璐盜走,她經(jīng)歷了什么,為什么她搖身一變變成了貞嬪?”小里一邊踱步,一邊問。
杏貞卻絲毫沒聽到他說些什么,她滿腦子都在想央璐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并不是葉赫那拉杏貞,萬一她揭穿了自己的身份可怎么辦。
她的真是身份是幾十年后葬身于枯井的一絲冤魂罷了,他他拉筱潔,這便是她生前的名字,她是光緒皇帝一生最鐘愛的女子。
1900年,李蓮英奉慈禧之命將她殘忍地推下枯井,她的人生最終定格在二十四歲那年。她的靈魂與軀殼分離,意外地游蕩在道光年間,莫名其妙地附在了失足落水被救的葉赫那拉大小姐杏貞身上。開始她非常惡心,她居然與她的仇人一體,后來她開始興奮,她何不借著這副惡心的軀殼,來毀掉岌岌可危令她深惡痛絕的大清朝。
是的,她的靈魂已經(jīng)黑化,她生前盡心盡力輔佐夫君實行各種改革,到頭來卻惹來殺身之禍?,F(xiàn)在她非要毀掉大清朝不可。
沒想到自小服侍杏貞的央璐察覺她的真實身份,她只能殺掉央璐。后來,蒙面歹徒來刺殺她,還口口聲聲地說要報仇,還叫她老妖婆,這使得她內(nèi)心激蕩,她的一顆沉寂已久的心仿佛又開始跳動。老妖婆就是她與夫君光緒對慈禧的“愛稱”,她敢確定,夫君的靈魂也來了。
所以哪怕他刺傷了她,為了保護他,還是放走了他。
自那以后,她幾乎發(fā)了瘋似得派小里滿BJ城去打問那刺客的下落。但是卻事與愿違,那人好像人間蒸發(fā),杳無音訊。
令她措手不及的,央璐竟然沒死,還搖身一變,變成了后宮最尊貴的貞嬪??伤秊槭裁床唤掖┧纳矸菽??還任由她進宮?難道她要和她玩貓做老鼠的游戲,讓她退無可退才惡狠狠地撲上去?
“小里,你眼光好,去庫房挑些你看得上眼的東西給鐘粹宮送去?!彼龑π±镎f,現(xiàn)在她只能對央璐俯首帖耳,在宮里安分守己,那樣就算央璐想整治她,也尋不到任何理由。
老妖婆入了宮,我開始變得心急如焚,我該如何混入皇宮刺殺她呢?外男混入皇宮的唯一途徑就是經(jīng)過閹割成為太監(jiān),但我不能成為不男不女啊,那樣怎對得起我阿瑪額娘,怎對得起仙者給我重塑的這個肉身。
我猶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苦思冥想,眼睛直勾勾瞪著天花板,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苦味。下一刻胡懿爾就端著藥碗推門進來了,我兀地坐起身,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她。我非常討厭她這種不敲門就擅自進入別人房間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