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地下河(庚寅,金克木)(上)
“正對建筑的這方山,風(fēng)水的砂學(xué)中叫做‘官星’?!苯笆康溃骸耙话闩c主體建筑相呼應(yīng)……什么人會在這上面挖土?”
“那我們也挖挖看吧!”夏觀頤扛起鐵鍬。
姜景士又回頭看了看空地,他本來還想找原來城墻的斷垣以及主體宮殿的地基再說,可是這官星之上有人動過土的確甚是奇怪,他心中亦存了疑慮,便指了指谷辰澤道:“你來挖,觀頤有傷你不知道嗎?”
“哎?哦,好,好的……”谷辰澤愣了一下,答應(yīng)了。
他接過夏觀頤手里的鐵鍬,按著他們指的地方,用力插了下去,差點(diǎn)摔倒,而后再使力抬起,好不容易挖起一捧土,費(fèi)力地扔到一邊去。眾人看到他干活的樣子都心急不已,卻又不好說他。
此時,姜景士卻盯著他挖過的那個地方,沙土簌簌地往下掉,緩緩滑落下來,他看得出神,爾后忽然對眾人道:“這個地方,是挖開了又填回去的,而且填回去的時間不長,這個下面必然有東西!”
他抬頭看了看山包的上方,轉(zhuǎn)頭對陳同林道:“把你那幫道士喊來挖吧,估計工程不小。”
大約一個時辰過后,一幫玄天派的道士才一起趕過來。因?yàn)樾枰郎讲拍苓^來,各個都抱怨連連,賀渡塵聽說他們找到了東西,也跟過來了。眾人都帶了鐵鏟與鐵鍬,還有繩索、火把之類的工具。
到達(dá)后,大家按照按照姜景士指的地方,七腳八手地開始挖掘起來。
可是讓姜景士意想不到的是,這一幫人根本沒有挖幾下,那山包的土忽然都坍塌了下來,再定睛一看,里面居然就有一個黑洞洞的通道,看不到底,不知多深,亦不知通往何處。
眾人皆回頭看著姜景士,姜景士卻愣在了原地。
他原以為這土怎么也要挖上一段時間,誰知道這根本就只是蓋在這個通道之上的浮土!僅有薄薄一層而已。
姜景士試探著往那通道里走了一點(diǎn),通道不高,成年人需要微微低頭,方可進(jìn)入。他抬手摸著通道邊沿,很干燥,很硬。似乎是山石,而并非泥土,他再仔細(xì)摸,似乎摸到了石頭與石頭的接縫之處,說明這是人為堆砌而成。
他再往通道里走了幾步,感覺似乎這道微微傾斜往下,可是通道里面真的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他便從通道中出來,對眾人道:“這個通道,恐怕近期有人進(jìn)去過,出來之后又用浮土蓋住了洞口,我剛探了探,通道內(nèi)有空氣流通,如此說來,危險不大?!?p> “如此,我們便先找人進(jìn)去探一探?!标愅值?,他之前囑咐了讓道士們帶上火把、火折子,此時正好派上了用場。爾后他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問道:“誰先去?”
這個問題問得好,眾人之中皆沉默。
那賀渡塵便不耐煩起來,喊道:“這還用說嗎!自然是讓那個老頭進(jìn)去了!”
那些道士們都看向了姜景士。夏觀頤這才意識到,在找到了昆侖丘的當(dāng)下,他、姜景士、谷辰澤又再一次與玄天派的道士變成了對立、脅迫的關(guān)系。
這半個月由于陳同林的照顧,他們與玄天派井水不犯河水,倒也過得輕松,陳同林因?yàn)橐笾笆繋?,甚至對他們禮節(jié)有加。而此時,他再轉(zhuǎn)頭看陳同林,只見他面色陰沉地站在一邊,并未對賀渡塵的話提出反對意見。
夏觀頤此時心中憤憤,便道:“我下去!”
姜景士又如何能夠讓夏觀頤獨(dú)自下去,他也發(fā)現(xiàn)了局勢的變化,亦不放心自己下去把夏觀頤丟在外面與玄天派的人一起,便道:“我和他一起下去吧?!?p> 谷辰澤聽聞此言,立刻蹦起來說:“我,我跟你們一起下去啊!”他更明白,要說姜景士和夏觀頤,說不定還對玄天派之后探這個通道有點(diǎn)幫助,自己可就是個十足的草包,和玄天派道士在一起,當(dāng)真是對方想殺就殺了,即使這通道內(nèi)再危險,他也只能選擇跟著姜景士他們了。
陳同林依然站在那里不露聲色。賀渡塵便道:“找三根繩子,拴在這三個人腰上!讓他們不能逃跑!”
說完這話,夏觀頤和姜景士都在心里暗自發(fā)笑。心道這賀渡塵也是個大草包。
這時,陳同林忽然發(fā)話了,道:“我與他們一起下去?!?p> 賀渡塵看了陳同林一眼,便道:“那便隨你。”
于是,姜景士拿著火把走在最前面,夏觀頤與谷承澤跟在第二第三,陳同林在最后,四人走進(jìn)了這個黑漆漆的通道。最終,那繩索是栓在了陳同林的腰上,讓外面的道士拽著,若有什么事情,陳同林便會拉動繩索,外面的道士就會盡快拖出來。
這個通道非常窄小,往里面更加窄,人必須弓著身子方可往前走,但是正如姜景士所說,內(nèi)部的空氣卻好像非常清新,說明有通風(fēng)之處。雖然覺得通道在往地下延伸,但是弧度其實(shí)并不大,走起來也并不費(fèi)勁。四人都默默無語,只是緩慢往前行進(jìn)。
夏觀頤跟在姜景士身后,起初他的心里惴惴不安,可是走了大概五六十步,除了感覺四周更加狹窄一點(diǎn)了之外,好像毫無其他事情發(fā)生,而且他拿著小火折子,只能看得見前面姜景士的背部,也看不清楚大環(huán)境,因此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
他觀察到無論是腳下還是墻壁,其實(shí)都是用青磚石堆砌而成,說明這是一個人工的通道,磚石非常干燥,縫隙中也沒有什么植物生長。好似一些地方會修的那種逃跑密道一般。
他此時忽然想,這會不會是某個地方逃跑密道的出口呢?可是他又想,這附近一片荒山野嶺的,哪里來什么需要密道的建筑呀?心中亦是不解。
忽然,他感覺到腳下的路開始變得陡峭起來,他第一腳踩下去,差點(diǎn)向后坐下屁股著地,那通道似乎突然向地下延伸,他嚇了一跳,用手撐了一下地面,忽然覺得濕乎乎的,再不像是剛才那種干燥的地面了。
他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又將火折子拿正了,爾后他發(fā)現(xiàn)那火焰似乎在不停地顫抖,接著,他感到有陣陣的涼風(fēng)從自己的耳邊拂過。
因?yàn)榈孛孀兊枚盖投鴿窕?,眾人走路都更加小心起來,谷辰澤更是一把抓住夏觀頤的腰帶,慢慢往前挪步。夏觀頤厭煩地想甩掉他的手,可是幾次都沒甩開。
就在此時,夏觀頤耳邊隱約聽見了如同瀑布一般的水聲,隨著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那聲音沉悶而有力,整個通道內(nèi)部都回響著,似是翻涌的水拍擊在巖石之上一般的聲音。
夏觀頤猜想他們接近了一條地下水系,果然,又走了幾步,他們面前忽然豁然開朗起來。
現(xiàn)在,他們站在一個地下河灘邊,雖然火把的光亮有限,但是他們耳邊的急流之聲回響,腳下踩著層疊的鵝卵石,身體也可以直立起來了,黑暗中還感覺臉上有涼涼的水霧拍打。
舉起火把,模模糊糊地可以看見遠(yuǎn)處有白花花的水在翻滾,而四周似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溶洞,左右都照不到盡頭。頂不高,也能看到掛著一個一個下垂的鐘乳石。
夏觀頤又舉著火折子回頭看了看他們走過來的那個通道,那果然是在鐘乳石壁上一個人工開鑿的通道,他照了照通道的邊緣,忽然發(fā)現(xiàn)那個通道上方似乎刻了什么東西,忙將火折子舉高,招呼眾人過來看。
眾人圍過來,將手中的火把都舉起來,照亮那處,忽然發(fā)現(xiàn)那處刻著三個瘦長形的大字。
“皇,城,臺?!毕挠^頤讀道。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他讀完了姜景士大驚,追問道:“你怎么會認(rèn)識的?”
夏觀頤一愣,他又遲疑地轉(zhuǎn)過去,看了一下那三個字,自己的確認(rèn)識,就是“皇城臺”三個字,只是一種篆書而已,又有什么不認(rèn)識的呢?
“你……你……怎么會認(rèn)識呢!”姜景士逼近了他的臉,火光中夏觀頤看見他的表情驚恐、不可捉摸,居然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他不明白姜景士是怎么了。
“你再看看這個字!”姜景士將火把靠近那三個大字,夏觀頤只得再去仔細(xì)看,猛然間,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這個字體不是篆書!筆劃如刀刻一般瘦瘦長長,每一個字都透著詭異的色彩,這不正是他和姜景士在彰德府池塘下看到的字體嗎?同樣也是在那黑衣人留下的寶劍上看到的字體??墒?,自己怎么就一下子認(rèn)識了呢???
夏觀頤忽然覺得脊背發(fā)涼,站在這黑暗中似乎在被一種不可言狀的恐懼感所籠罩。他心跳加快,亦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了,只得道:“我……我不知道,姜爺爺,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認(rèn)識這個字了……”
姜景士見他如此驚慌,便也不再追問,只道:“此處有些怪異,大家小心?!闭f罷,他自己轉(zhuǎn)身往河岸沿線走著,繼續(xù)探查。
谷辰澤和陳同林便也走到了河灘邊,夏觀頤本被自己嚇得不敢動了,可是看其他人都走了,光亮也暗了不少,忙又快步跟上他們。
此時,姜景士站在地下河邊,那水花拍打著岸邊,都能感到有水花濺起,他又拿出羅盤,看了一下,就發(fā)現(xiàn)羅盤的針在不規(guī)則地左右晃動,晃動的頻率很高,透著一絲詭異的氣息。他并沒有說出來,只是又將羅盤放入了懷中。
“往前走走看吧?!苯笆坑没鸢阎噶酥负恿鞯纳嫌畏较颍白呷?。此時,陳同林發(fā)現(xiàn)拴在自己身上的繩子已經(jīng)不夠長了,他沒有辦法再往前走,于是他便解下了繩索仍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