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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心殿

第四十九章 四豪杰臺(壬子,水合)(六)

觀心殿 風山姜米糖 3939 2020-08-31 00:24:00

  夏紹宗說完去昆侖山的建議,便要離去,景士自然是想要留他在風山派多住幾日。夏紹宗卻道還有其他事情,讓他們先考慮考慮,他還會再來。便又消失不見。

  他只留下了“昆侖山”三個字的地名,其他如何皆未說明。于是三人只得自行猜測、討論開來。

  “昆侖山一地,可是非同小可?!本笆砍烈鞯溃骸拔遗傻乩淼浼嫌涊d的位置也是甚遠,恐怕要到滇藏之地了。這光是行路,就要兩月有余啊,這路途遙遠還是其次,南疆邊陲多有戰(zhàn)亂,貿然過去,恐怕會有危險?!?p>  金平坐在他對面,默不作聲。

  旁邊的星樞看了一眼金平,他剛剛已經(jīng)聽說了景士與金平那“真龍北定”之事,便道:“夏老前輩忽然提出此事,想必運籌帷幄已久了,金平,你是他兒子,要不再深入問一問其中緣由?”

  金平嘆了口氣道:“我爹是不會明說的?!?p>  景士此時卻道:“夏老前輩不說,說不定也是想要歷練我們,畢竟父親不會誑自家兒子,而且他這樣的高人,諸事必有道理吧?!?p>  星樞點頭道:“典籍記載,從來昆侖山都是天地不二之道家登仙之山,夏老前輩要去,那必然是要辦比‘真龍北定’更加厲害之事吧!”

  金平忽然道:“你這么說,恐怕也不盡然,我爹向來是不關心什么人間之事的,他是有他自己的東西要尋。上次也只是偶然碰到了‘真龍北定’之事罷了。”

  星樞道:“如此說來,那便只能說他要尋的東西,比這‘真龍北定’的事情的級別還要高了許多吧……”

  他說到此處,與景士的眼中都透出了興奮的神色。

  金平卻無精打采地靠在一邊的椅子上。

  “若是做足了準備,倒也不是去不得?!本笆克尖饬艘魂?,道:“我姜氏與各路商馬旅隊都有聯(lián)系,這走滇藏遠路的商隊也不是沒有,若是到當?shù)兀伊讼驅?,說不定到昆侖山上去一探,也是沒有什么問題的?!?p>  星樞抬起頭看著景士道:“只是,你爹會讓你去嗎?”

  景士道:“這倒也不是問題,我們風山派的風水是基于這山川地貌與氣候天象,傳統(tǒng)便是會游歷天下,我們家族往上歷代掌門,都是行遍世間,方得這深厚功力,我說我要去,準備足一些,我爹應該不會反對的?!?p>  星樞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是我家那邊,恐怕我還得回一次京城,與父母說明?!?p>  景士道:“那也行,我們這邊先準備著,之后聽夏老前輩的安排好了?!?p>  此時,金平忽然坐正了,問道:“你們已經(jīng)準備要去了?”

  二人看著金平,不知他為何情緒不高。景士道:“若能借此機會,跟著夏老前輩一窺天地真貌,豈不是難得的機會?最不濟,也能遇上個上次‘真龍北定’之事開開眼界吧!”

  金平卻也無話,只是低下頭。

  之后幾天,景士與星樞便分頭行動,星樞擅文史,在風山派的藏書之中查閱關于昆侖山的典籍,而景士則是想法子聯(lián)系那走滇藏的商旅,想找來那么一兩個熟悉路徑的詢問。當時,還真有走遠線的老向導,正好在山東裝貨,便被請來。

  他道那昆侖山一地,在那朵甘都司,雖說也是歸天朝管轄,實則那邊部落林立,各自為政。所謂的昆侖山,其實是一條極長的山脈,都是直聳入天的雪山,人煙甚少,商隊也很難取道,只是當?shù)赜幸恍┎孛?,是以采摘山上的‘天山雪蓮’等藥材為生的,說不定可以作為向導。

  至于昆侖山這仙山的傳說,古往今來都有。不過據(jù)他所知,大多不實。根據(jù)他這么多年走商隊的經(jīng)驗,這昆侖山似乎出產一種玉,碧綠透明,當?shù)氐耐了厩蹰L還有祭司似乎都熱衷于購買,據(jù)說這玉中可以看破輪回,獲得仙人指點。但是能否從這玉中看到東西,卻要看本人的造化了。因西域之地詭術較多,中原也無人相信,這玉也就甚少傳入中原之地。

  景士聽到此處,問金平道:“難道你爹去是為了找這種玉嗎?”

  金平卻也只是搖頭不知。

  他們這樣分頭埋入探查那昆侖山之事好幾天之后,才忽然想起,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虹兒聚了。其實三人都不會宣之于口,只是晚間忽然無事,都想到一處了而已。

  算起來,那塊“四豪杰臺”的石碑都立了半個月有余。他們與那虹兒,也算是從夏日玩到了初秋。此時,晚間的海風已經(jīng)不能用“涼爽”來形容了,卻是帶著幾分寒意。也不適合深夜去那海邊設宴飲酒了。

  起碼現(xiàn)在在景士與星樞的心中,他們好像有了更有意思的事情要去探尋,精力一下子就轉移了。景士想到此處,忽然道:“星樞也要啟程回京了,恐怕之后再與她聚的機會卻也難得了,不如今晚告?zhèn)€別吧?!?p>  星樞與金平又不置可否,這件事情上,他們都盡量避免提及,只讓景士去主導。

  夜冷風寒,景士此次也未讓仆人擺設菜肴,只是自帶了酒壺酒杯,像往常一樣,讓星樞和金平留在“四豪杰臺”,自己去那秀樓接虹兒。

  他原以為虹兒因為自己好幾天不去找她會生他的氣,誰知虹兒見到他依然是開心不已,他背著她走到沙灘,虹兒才在他耳邊道:“你為何好幾天都不來?我每天晚上等到深夜?!?p>  景士卻未答,只是轉移話題道:“天冷了,一會兒把你那外衣穿穿好,別凍著?!?p>  他背著她到那四豪杰臺,將她放下地,虹兒便發(fā)現(xiàn)了氛圍有些不對。

  桌上只有一壺酒與酒杯,再無菜肴與酒籌。一陣海風吹過,寒意逼人,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脖頸處。

  “我們……要出遠門了??峙逻@段時間……不能再陪你玩兒了?!本笆恳娏硗舛顺聊徽Z,便先開口道。

  “去哪里?”虹兒轉頭看著他。

  “昆侖山?!本笆康馈?p>  “昆侖山?”虹兒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了一下另外兩人道:“你們幾個都要去嗎?”

  另外兩人微微點頭。

  “去做什么?”虹兒追問道。

  “這是行內的事情,你女孩家不懂?!本笆肯敕笱苓^去,誰知,這話像是觸動了虹兒的神經(jīng)一般,她吼道:“什么叫女孩家不懂?!”

  景士也知道她的心性,便嘆了口氣道:“金平的父親會帶我們去……尋真?!?p>  虹兒又轉頭看著金平問道:“尋……尋什么?”

  金平卻是低頭不敢看她。

  景士此時道:“虹兒,我們今天是想和你好好道個別的,你先聽我說?!彼疽饨鹌脚c星樞在桌邊坐下,爾后自己又將虹兒拉到椅子邊坐下,緩和一下氣氛。這才繼續(xù)道:“這些日子拉你出來散心,陪你玩,想著讓你開心一些,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吧。”

  虹兒愣愣地盯著桌面上的酒,不回應。

  “我們男兒志在四方,總得要出遠門的,別說和你,便是我們三個,這樣交好的兄弟,卻也會有分離之時,你說是吧?”景士繼續(xù)勸道。他說道此處,看著另外二人,很希望二人可以接個茬,幫幫腔,可是很奇怪這兩個人今日卻是一言不發(fā),而且似乎都不敢看虹兒。

  他只得轉過頭繼續(xù)道:“又不是以后再也見不到……你看,我永遠都是你表哥對吧,他,他永遠都是你的小叔子,以后在京城還能常見面的,你想開了,也只是暫時分別而已?!?p>  說道此處,他發(fā)覺這虹兒好像一直在發(fā)愣,似乎也沒在聽他說話,他便推了一下虹兒道:“哎,哎,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呀?”

  “我要和你們一起去昆侖山!”虹兒忽然道。

  三人聽她這么一說,都嚇了一跳,驚訝地望著她。

  “昆侖山路遠,景士哥哥一定會跟著商隊一起行進,你們哪日走,過來從這秀樓這接我一下!我就換了男人的裝扮混在你們的中間一起去!”虹兒居然說得很興奮,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是令人匪夷所思的。

  景士聽她說這么不靠譜的話,只得正言道:“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你也應該知道的吧,這一個月這樣陪你玩已經(jīng)是離經(jīng)叛道至極了,若讓舅母知道,估計把我腿都打折好幾次了。”

  虹兒此時卻道:“我就想跟著你們去見識見識,我從來沒出過門,這次讓我出去一遭,你們回來了我……我還是會去嫁人的。”

  此時,星樞忽然抬起頭看著虹兒道:“莫要再有如此的想法了,趁早……各回各道吧……”他說出了口,才發(fā)覺,這句話不知道是對虹兒說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虹兒聽他開口,轉過頭看著他的臉,卻也不再說話,爾后一皺眉,忽然眼淚便滾了下來。

  星樞卻一改平日里溫和的性子,見那女孩落淚也不勸了,反而轉過臉去不看他,面色冰冷。

  “你再說一次?!焙鐑嚎粗?,憤憤地哽咽道。

  星樞忽然又轉回臉,神情嚴肅道:“我說我們各回各道。”

  虹兒兩頰又滾落兩行眼淚,可是她努力克制住不讓自己失態(tài),爾后她抬起袖子倔強地一抹眼淚,站了起來。

  景士也忙站起來,又想要緩和氣氛,他道:“哎,別耍脾氣啦……這……星樞也是實話實說……”

  虹兒此時指著那石臺遠處的“四豪杰臺”石碑,看著星樞問道:“當日你手書這四個字,我還以為你們把我當成自己人了。”

  星樞抬起頭看著她,居然又說了句狠話:“我那日喝多了,你莫當真。”

  此時,連景士都在想這星樞是怎么了,明明平時性子最溫和,還擅說些回轉之話,怎么現(xiàn)在這氣氛這么糟糕的時候,他還添油加醋呢。眼見著那虹兒又止不住要落淚,景士忙道:“沒沒沒,這碑是我差人刻的,你怎么不是我們自己人啊,你是我表妹??!”

  他說完見那虹兒站在原處沒反應,便又道:“以后還有見面的機會?。∧慵薜骄┏俏胰フ夷阃鎯汉貌缓??要不,我們四豪杰再喝一盅,來日方長!”

  他說罷,起身就去倒酒,還對星樞與金平擠眉弄眼,讓他們趕緊站起來拿酒。那兩位猶豫一下,便按著他的指示,站起來拿起了酒杯。

  景士自己左手拿起一個酒杯,右手拿著另外一杯遞到虹兒的面前,道:“來吧,我們都等著你呢,青山不會改,后會必有期!”

  虹兒噙著眼淚,咬著嘴唇,忽然一把接過酒杯,一仰脖子,一飲而盡。那三人見她喝了,忙也把手中的酒喝了。

  虹兒喝完,扔下酒杯便掉頭就走,步子邁得很大,可在沙灘之上著實不好走,她想要挺直了腰板大步走,可是事實上她走得踉踉蹌蹌,甚是費力。

  景士見她如此,忙跟上去,道:“你慢點,我……我背你呀。”

  虹兒不聽他言,依然自己努力往前走去。景士只好跟在她后面,心道好歹要把她完好地送回秀樓,他倆就這樣越走越遠。

  星樞與金平二人還拿著酒杯立在原地。此時,從頭到尾都在沉默的金平轉頭看了一眼星樞。只見他一直盯著遠處虹兒的背影,面色凝重,卻還帶著一點悲愴,這種復雜的表情,金平第一次在星樞的臉上見到。

  金平并不傻,他猛然回想起之前四人玩樂時的曖昧話語與不經(jīng)意的眼神,忽然心中一空,爾后臉面發(fā)燙,自卑又自責的情緒一下子就洶涌蔓延到了他的全身,最后在他胸中團成一團,壓抑得他一口氣都無法透出來……

  正可謂:完璧情份古難尋,人間何處覓知心。相逢浮沉牽因果,舊時清影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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