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冥思泉(戊午,火生土)(下)
姜宇嵐聽著夏觀頤一口氣說了這么多,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
“你們夏家還真是挺厲害的?!彼Φ溃骸澳闾珷敔斢龅降氖鞘裁瓷裣砂?。”
夏觀頤此時卻看著墻上的字跡發(fā)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轉(zhuǎn)過臉看著姜宇嵐,遲疑道:“我爹最后說……要提防我太爺爺……他會害死所有人……”
“這倒是挺逗的?!苯顛剐Φ溃骸澳銈冞@夏家祖輩兒還分陣營?你爹和你是一波,你太爺爺是一波,你爺爺呢?占哪一邊???”
夏觀頤低下頭,似在思考,爾后又道:“若說我太爺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利用我們這些家里人,我是信的??墒俏业@里直接說的是……害死所有人……我,我不大相信?!?p> “是啊,他不就是要搶個什么寶貝么,何苦害自己家里人呢?!苯顛沟?。
夏觀頤長吁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我現(xiàn)在腦子里很亂……我真的不知道,我們夏家還有這么多事情……”
姜宇嵐卻靠在石頭上,爾后指了指石壁道:“別亂,你先把上面寫的‘橋接’冥想術(shù)學(xué)會,然后我們從這個洞里繼續(xù)找你爹去?!?p> 夏觀頤聽他所言,心道的確也是前方一條路,只能如此了,便站起身來去看父親留下的段冥想精要。他覺得特別不可思議,原來他以為夏家的觀人之技只限于“觀”,頂多給人推算一下往后吧,可他從未想過,可以利用這天干地支的組合去發(fā)現(xiàn)、打通其他的世界。
而至此,他也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們?nèi)ミ^的昆侖丘,并非幻境,起碼并非完全的幻境,而是一個原本與現(xiàn)世相連,現(xiàn)在卻又斷開的神祇之地。
他們進入之后碰到的各種幻覺之類可能會有各自本心的影響,那些先單論。但是昆侖丘這個地方是有實體的東西存在的,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玄天派可以帶出所謂的“神兵”來了。
因為有夏家的算法技藝的基礎(chǔ),他看他父親留下的精要幾乎是一點便通,古往今來,水,或者說河流其實是諸多異界的連接通道。
而夏家可以通過觀察周圍環(huán)境分析五行干支,來感知是否這里曾經(jīng)有過通聯(lián)的“接口”,之后便是用冥想,用“壬水”為引,用“戊土”為容器,連通此接口到別處。
他父親專門在精要之中注明,還可以在冥想之中加入木與火的組合,可以防止身體穿越“通道”時被壬水侵害過度。
夏觀頤此時才想到,恐怕這樣冥想便會形成長在河邊的“沙棘果”吧,有此種果護身,跌入水中可不溺水。心中不禁暗暗感嘆竟然設(shè)計能如此周密。
他在牢牢記住這冥想精要之后,忽然在想,若他們夏家可以做到此,是不是真的還能“冥想生物”呢。只是現(xiàn)在他還絲毫沒有頭緒,也沒有時間深究罷了。
他又確認了一遍自己掌握了,便回過頭去,看著姜宇嵐。
“好了?”姜宇嵐問他。
他點點頭。
“那我們走吧。”姜宇嵐站起身,撐了個懶腰,舒活了一下筋骨。夏觀頤也收拾東西,準備向那洞穴走去。
可就在此時,忽然河流的下游傳來了什么輕微聲響,他們二人都一驚,都停在原處豎起耳朵去聽,居然像是人的腳踩在石堆上的聲音,很有節(jié)奏,似乎正在踱步,就從那黑暗之中傳了出來。
夏觀頤不禁汗毛倒豎,兩個少年本能地湊到了一起,互相依托,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黑暗之中,未知與恐懼讓他們都微微發(fā)抖。
漸漸地,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夏觀頤居然看見黑暗之中出現(xiàn)了淡藍色的光暈,他一下就明白了,應(yīng)該是那個老道士追上來了!
他抓起姜宇嵐的手,就往后退去,將他往山洞里面拉。姜宇嵐還未搞清楚狀況,但是見夏觀頤拉他,便提起腳步跟著他快步往山洞里去。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一個老人的聲音:“不要再逃了!我?guī)銈兂鋈??!?p> 聲音很平靜,也似乎很和善。
夏觀頤明顯感到姜宇嵐放慢了速度,他轉(zhuǎn)過臉,看著他拿著火折子,疑惑地看著自己。顯然,姜宇嵐可能更加相信這個老道士。
“莫要再入歧途,前方無生路!”老人又高聲喊道。
“……你怕他什么呀?”姜宇嵐終于開口問夏觀頤了。在這件事情上,他倆出現(xiàn)了分歧。
夏觀頤面色凝重,他的確說不出這個老道士到底哪里有問題,但是自打他第一次與這個老道士打一個照面,他就覺得有天生的排斥感,他相信自己的這種感覺。
正在他與姜宇嵐對峙猶豫之際,那道士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洞口,面對著他們。
他依然散發(fā)著一種奇異的,藍色的光暈,根本不像這世間之人。
姜宇嵐回頭看著他的樣子,越仔細看越覺得不對勁,他不像一般意義上的得道仙人那樣看著舒服,反而這種藍色光暈在黑暗之中陰森而詭異,他也不禁退后一步。
“還想跑嗎?”那老道士開口了,問兩個少年。
姜宇嵐轉(zhuǎn)頭看夏觀頤不說話,便試探著說道:“不跑了,您能幫我們救人去嗎?”
“救人?”老道士輕輕“哼”了一聲,道:“有人執(zhí)迷不悟,如何能救?”
夏觀頤聽他如此說,便對姜宇嵐道:“我們走吧?!?p> 姜宇嵐遲疑地轉(zhuǎn)過頭看著夏觀頤道:“你……問問清楚也沒什么壞處啊?!?p> “他不會說的。”夏觀頤道。
姜宇嵐又將頭轉(zhuǎn)向那老道士,拱手道:“這位道長,我們二人來此也是被迫……”
他話說到此處,忽然,從那老道士的后方,黑暗的地下河處傳來了一聲“轟”地巨響!
那聲音幾乎響徹山洞,兩個少年本能地被這響聲嚇得一縮脖子,緊接著,忽然傳來嘈雜無比的水撞擊之聲,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可是幾乎在那一剎那,他們就看到這道士身后卷起了銀白色的水花,一下子就將那道士吞噬了,緊接著,兩個少年也被那撲面而來的水花拍倒在地!
居然是河水迅猛地倒灌了整個山洞,那奔騰的急流一下子就幾乎填滿了整個山洞!
夏觀頤被這突如其來的拍面之水掀翻在地之時,只是周身摔得疼痛,爾后就被那湍急的水流又帶著懸浮在了水中,頭皮頂著山洞的上方洞壁伸不出去,一開始他還驚慌失措,卻猛然發(fā)現(xiàn)居然也沒有什么窒息之感,他知道還是由于之前吃了“沙棘果”的緣故,此時,手里的火折子早已不見蹤影,在水下一片黑暗,他只能奮力憑著感覺,往洞口的深處游去。
游了一段,他劃水的手一下子撞到了另外一個胳膊一樣的東西,他忙再伸手去摸,水中和另一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他雖然還是不太確定,但是憑握著的感覺他覺得應(yīng)該是姜宇嵐,他便牽著此人的手朝著同一個方向奮力游著,中途他指力不濟,拽脫了,那手卻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更加確信這是姜宇嵐了。
游著游著,夏觀頤就發(fā)現(xiàn)洞壁好像越來越窄,時不時就摩擦夏觀頤的肩膀,傳出讓人心煩的疼痛。他稍微往里一些,又撞到了身邊的人的手肘,這人便主動停住,讓夏觀頤在前,自己摸索著跟在后面。
此時,洞中的水已經(jīng)不像開始有一股沖力在往洞穴深處了,夏觀頤似乎感覺這水已經(jīng)停止了往前流動,自己好像是在平靜的湖中前行一般。
他分析這是一個好兆頭,按照他的理解,這應(yīng)該是水灌到了通道的盡頭之故,說明這通道前方并不長了。
果然,他又游了一段,就發(fā)現(xiàn)前方頂部好像有藍綠色的光線,幽幽地照在水中晃動。
他心中一喜,忙加快了劃水,手腳并用地往那處光線而去。
很快,他就游到了這個頂光的下方,再一抬頭,果然是個圓形的洞口!上方是白色泛綠的日光一般,他再一伸出頭去,果然便沖了水面,然后他一把抓住了圓洞的邊緣,奮力將手肘搭在上面,撐起來。由于拖了一身水,他身體奇重,多虧了有人在他下方還托了他一把,他終于狼狽地爬到了地面之上。
爾后,他又轉(zhuǎn)過身,將那后面的姜宇嵐拖了上來。
兩個少年又成了落湯雞,喘著粗氣,佝僂背在原地坐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這……這水是……你弄的嗎?”姜宇嵐忽然問道。
夏觀頤被他問得一愣,忙道:“不是。”爾后轉(zhuǎn)念一想,姜宇嵐這么問也不是沒有道理,既然這地下河通道都是他們夏家人冥想出來的,那在和老道士對峙的時候攪動河水攻擊過去理論上也不是什么難事兒吧,自己又表現(xiàn)得那樣討厭老道士。
想到這里,他又盯著姜宇嵐補了一句:“這水不是我弄的。”
“……那老道士怎么樣了?”姜宇嵐低頭看著洞里的水面,喃喃道。這洶涌的河水幾乎灌滿了整個山洞,所以從這個洞口往下看,這水幾乎就和洞口齊平。
可是他倆等了好一會兒,也只見這水輕微蕩漾,根本沒有人游動,或者要爬上來的跡象。夏觀頤還擔(dān)心這個老道士要冒頭了,自己見著還尷尬呢,長久見無人冒上來,他心里倒也平靜。
姜宇嵐又看了一會兒,才轉(zhuǎn)頭盯著夏觀頤,面色有點失魂落魄,問道:“這通道的水為什么會忽然如此倒灌……”
“我也不知道?!毕挠^頤皺眉道。
二人又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夏觀頤才想到要去觀察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
他掃視了一周,發(fā)現(xiàn)乍一看自己身處一片像是綠色水晶的層疊山洞之中。周圍很寬敞,很多水晶從地下豎立上來,粗粗細細,有的有一人多高,幾乎可以稱之為“森林”。但是這空隙也蠻大,似乎四面八方都能走,山洞的頂部非常高,仰起頭,能看到正上方似乎有裂隙,白光從縫隙照射進來。
然后他又發(fā)現(xiàn)所有像是山石的地方,仔細去看發(fā)現(xiàn)都是水晶一般的石頭,只是在背光的角度看很陰暗所以以為是石頭罷了。
這些水晶一樣的東西表面極其光滑清晰,如同玉鏡一般。他伸頭去看,就看到鏡面之中折射出他身后的景物,卻又與其他面的玉鏡折射的畫面相互碰撞,導(dǎo)致那鏡中的世界是破碎又扭曲的,充滿了詭異之感。
夏觀頤深呼吸了一口,轉(zhuǎn)頭對還在原地的姜宇嵐道:“我們應(yīng)該是到了西王母的領(lǐng)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