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棉巷內(nèi)被圍得水泄不通,盛煜嵐和夏猶清兩人已經(jīng)被完全包圍了。
紛紛擾擾的吵鬧聲,刀劍摩擦的聲音......
突然半空中飛來一個黑衣人,他踩著眾人的頭頂,落在夏猶清的面前。
那黑衣人開口道:“跟我走。”
頓時白煙彌漫,蒙住了雙眼,那黑衣人帶著他們從人群中逃離。兩人吸入了迷煙,都同巷子里的人一樣,暈了過去。
迷蒙中似有輕紗撫臉,熏香四溢,惹得人心癢癢。她做了個夢,夢見了攏月山莊,夢見了師傅、師兄和師姐。師傅在山間野路上撿回了還是襁褓中的她,師傅說他撿到她時,正值初夏,她就躺在樹蔭下,不哭也不鬧,見到他就笑。他抱起她時,只見她手中攥著一枚玉佩,上面深深地刻著兩個字——有情
她常常會伸著脖子,眨巴著眼,問道:“師傅,那枚玉佩呢?”
一開始問起這個問題,師傅就像是觸及到了傷心事,避而不談。后來再問起,他就回道:“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還不許我拿一枚玉佩?今年生意不景氣,要不是我當了那玉佩,怎么養(yǎng)的起你。”
她本就是被人遺棄的孩子,是師傅好心將她養(yǎng)大,她知道師傅不容易,便不再提起玉佩之事,自此以后對師傅盡孝便好。
她在師兄和師姐的照顧下學會了走路,學會了奔跑,學會了開心歡笑。他們總是寵著她,就連她練功偷懶,師傅也不會嚴懲她,她知道師兄會保護她,師姐會心疼她。
她好久沒有做過這么美好的夢了,美好到不愿醒來。
一雙冰冷的手摸上了她的臉,像是突如其來的一盆涼水,澆滅了所有的歡樂。她猛地睜開眼睛,只見一個白底紅棉花的面具湊近了她。
“什么人!”她從床上跳起來,做進攻之勢,“盛煜嵐呢?你把他怎么樣了?”
她看著那面具人,滿頭白發(fā),露出的雙手纖細如蔥根,還有那雙眼睛有無比熟悉之感,幽深而無神,同孤蘭的眼睛相似,猶如一潭死水,靜而無聲,只不過不同的是,面具人抬眼直視她時,眼波流轉(zhuǎn)間竟流露出了溫泉似的溫柔的煙波,叫人深陷其中。
再往下看,面具人手中竟然拿著她的天字令牌。
“快還給我。”
夏猶清抓住她的手腕,卻被她反扣住雙手,力道無比叫她不得動彈。許是聽到了里面的動靜,外面站著的守衛(wèi),沖了進來:“主上!”
“出去!我不是說了任何人不許進來的嗎!”面具人只一回頭,便寒風四起,四周的殺意引風將門重重的關上了。
夏猶清感受到了她深厚的內(nèi)力,遠在她之上。
面具人將她松開,將令牌遞給她,道:“‘天字殺手’,好厲害啊。”她的聲音沉穩(wěn)而縹緲,雖聽起來綿柔卻散發(fā)出懾人的震懾力。
“你是?”
“紅棉一夜染風雪,化絮千里飄柳園。我是柳飄絮,半月樓的千影之一。”
夏猶清放下警惕,驚喜道:“原來你就是樓主要我找的人,我還不知道千影中竟有前輩這樣的人?!?p> 柳飄絮淺笑道:“哦?我這樣的人?”
“前輩功力深厚,遠在‘天字’之上,在下慚愧?!?p> 柳飄絮問道:“你打算怎么殺溫知新?”
“本想直接殺上白云山,結(jié)果連山都上不去?!?p> “想必你應該聽說了四月初七,楊炎要在紅棉巷設宴,到時溫知新也會去,這是殺他的好時機?!?p> “我也想過在宴席上下手,只不過......”
“你有何顧慮?”
“前輩,實不相瞞,我是以南陽王世子妃的名號進的楊府,如今已是整個茶山鎮(zhèn)都傳開了,若是此時我殺了溫知新,難免會牽扯到世子?!?p> 柳飄絮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她。
夏猶清接著勸說:“前輩,世子幫了我許多,我不能這時候?qū)⑺麪砍哆M來,這里是南越不比北盛,他在這里沒權(quán)沒勢,很容易會被人盯上。”
柳飄絮顯然不高興了,她撇過頭不再看她,聲音冰冷道:“我聽聞半月樓的殺手不僅要求武功高強,還有一個規(guī)矩,便是從不念舊情。你既接到任務,便只有殺,不能有所顧慮?!?p> 夏猶清沒有猶豫道:“既然前輩不愿幫我,那我就不多留了。”
她原本以為夏猶清會服軟,沒想到她直接轉(zhuǎn)身離去。
“等一下!”柳飄絮不再與她對立,無奈道,“要想不牽扯到他,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夏猶清站立,等待她的回答。
柳飄絮:“楊焱的宴席總是少不了歌舞美人,你只要裝扮成蒙面舞姬,舞姬們都穿一個樣,也好下手,到時得手也只能是算到紅棉巷的頭上?!?p> “可我不會跳舞啊。”
“這個好辦,留在我這,我來教你?!?p> 誰曾想到上個月剛被人喊獻舞,還是盛煜嵐相助解圍,這一次是真的要跳舞了。
飄絮坊的后院,紅花凋零,落在盛煜嵐的眼里。他醒來時便被人綁在柴房了,舌條被布團壓住,無法動彈,四下也沒有夏猶清的身影。他只能望向窗外,希望能有人來。
許是剛才那白煙的原因,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臥病在床的母妃,在他年幼的記憶里,母妃是那么的明艷動人,即使父王不待見她,但她的眼睛永遠是明亮的。即使是身患重病,但她的眼里依舊是清澈的。在將軍府學武時,只要想到母妃他便能堅持下來,每當寒哮發(fā)作,胸悶難忍時,只要想起母妃,他便能克服病痛。
后來他隨著葉晴去了神鷹教,母妃害怕他被人發(fā)現(xiàn)真實身份會引來殺身之禍,為了不讓母妃擔憂,他便上房揭瓦,頑劣不堪,在群英薈萃的神鷹教里他成了最沒出息的人,所有人只會認為他是個有娘生沒娘養(yǎng)缺乏管教的野孩子,沒有人會相信他是南陽王的兒子。
南陽王,那個功德無量的王爺,卻是那般的無情,生下他卻從未管過他,要不是有母妃牽念著他,他就真成了野孩子了。
眼睛干澀,他無力地躺在草堆里,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熟悉的聲音響起,有人喊他的名字。
“盛煜嵐!”
夏猶清一腳踹開木門,那一瞬間,紅棉花帶著柔和的陽光灑在她身上,照亮了整個世界。
她附身解開他身上的繩結(jié),她臉上的汗珠低落在草堆上,打濕了塵埃,也打濕了他的眼眶。他有多害怕她的離去,就有多喜悅她的到來。得到釋放的那一刻,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這次她沒有推開他,她像小時候師姐哄她一樣,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