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燒得天邊的那輪殘月躲進了黑云身后。
夏猶清趕到幻音坊時,外面的人都逃走了,只剩下幾個粗布伙計提著桶打水,她掃視周圍一番,都沒有看到盛煜嵐的身影,這家伙難道還在里面?
她二話不說就往幻音坊的大火里沖去,噼里啪啦的爆裂聲在耳邊響起,她顧不上火勢兇猛,口中不斷地喊著盛煜嵐。
沒有人回應(yīng)。
濃煙蒙住了她的眼睛,一個倒地的凳子將她扳倒在地,她難受得咳嗽起來。
背后有人聞聲而來,一只有力的手將她拉起。
盛煜嵐攔腰將她橫抱起,沖出了烈火。
周圍漸漸沒了熱氣,空氣變得清新,還能聽見有鳥兒在低語,四下安靜而他奔跑的腳步并未停止,猶如擂鼓的心跳聲在寧靜的夜空下格外清晰,沉重的喘息聲聽得她漸漸深陷其中。
這個平日里總是調(diào)戲她的男人,竟然有如此魄力之時,她不禁回想起他為她闖試劍大會,他為她帶兵闖丞相府,他將她護在身后之時是那般的威風(fēng),那般的勇猛,絲毫不見平日的浪蕩。
她甚至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她甚至不知道該相信哪個他,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
不知跑了多久,終于聽到了水流的聲音,潺潺的溪流,靜謐而安寧。
他停下腳步,將她輕輕放下,隨后便倒在了水流中,他將臉伸進水中,冰冷直沖腦顱,刺得頭痛欲裂,他瞬間清醒了,直到吐完最后一口氣,他才猛地抬頭,伴著清冷的水汽,有力地喘著粗氣。
他回過頭見她還愣在一旁,轉(zhuǎn)而兩邊嘴角咧開,道:“你也試試,特別舒服,整個人都煥然一新呢?!?p> 夏猶清趴在岸邊,半信半疑地去勾水面,清冷的水汽撲面而來,她深吸一口氣,將臉探了進去,一瞬間清醒了。
撥開云霧,殘月高掛。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月光灑在水面,映出粼粼的波光,兩人平躺在草地上,耳邊是潺潺的水流,徐徐的微風(fēng)。
盛煜嵐先開口道:“你剛才明明都已經(jīng)逃走了,為什么還要冒險回來?”
夏猶清抿了抿嘴唇,說出了違心的答案:“我是去確認他有沒有死透。”
“那你為什么要喊我的名字,而且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p> “我那是看到你身邊沒有侍衛(wèi),怕你一個人逃不出來,畢竟我現(xiàn)在冒頂了世子妃這個名號就得對你負責(zé)。要是你死了我就更說不清了?!?p> 盛煜嵐回想起大火中的幻音坊,他被濃煙熏得昏沉,就在他支撐不住時,他聽到她拼命的喊著他的名字,是那樣的害怕、慌張。
他就知道她又嘴硬了,女人總是會口是心非。
夏猶清見他沒有反應(yīng),又問道:“對了,你今天為什么沒帶沈堯或者葉晴一起出來?”
盛煜嵐:“現(xiàn)在整個茶山鎮(zhèn)的人都知道沈堯武功高強,要是連他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沒有抓到逃走的兇手,難免會引起懷疑,葉晴也是一樣,不過不帶上她還有一個原因。”
夏猶清:“什么原因?”
盛煜嵐轉(zhuǎn)了個身子,側(cè)躺著看著她,低聲道:“世子妃都沒有去,我又怎能帶別的女人出席?!?p> “你......”
一時間夏猶清不知如何反駁,不得不說他雖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在這些小事上還是很聰明的。
夏猶清又問道:“你不是武功見長嘛,怎么也沒逃出來,不會也是為了掩飾自己會武吧?”
她聽到他輕輕笑了笑,又平躺了回去,本以為他又會不正經(jīng)的得意洋洋,沒想到他淡定回道:“我只是好奇既然溫知新就是時風(fēng),那他為什么不認識我?!?p> 夏猶清頓了頓,道:“可能他以為你不知道時風(fēng)就是他假扮的?!?p> 盛煜嵐:“也對,他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但是我總感覺怪怪的,太過順利了?!?p> 夏猶清不屑道:“老娘我武功蓋世,半月樓的天字殺手,十步內(nèi)取人首級,那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p> 盛煜嵐起身坐起,笑意洋洋道:“你負責(zé)打打殺殺,我負責(zé)人情世故,我倆簡直是行走江湖之絕配啊?!?p> 果然正經(jīng)不了一會。
她起身抖了抖衣擺,準(zhǔn)備離去,道:“誰要跟你行走江湖?!?p> 他抓住她的衣角,像只癩皮狗一樣,道:“你去哪呀?我跟著你?!?p> “去換身衣服,得再在楊炎發(fā)覺之前回去。”
“沒事,不用管他,我已經(jīng)讓葉晴守著你房門了,要是有人問起就說你不舒服睡下了,沒人敢打擾你。”
“你還真是萬事俱備啊。”
“對啊,所以我就說嘛,你負責(zé)打打殺殺,我負責(zé)人情世故。咱們一起行走江湖,那就是天下無敵了?!?p> 夏猶清甩開衣擺,轉(zhuǎn)身離去,道:“那你也要趕緊回去,要不然楊老板可就著急了。”
“這就來了。”
楊府內(nèi)果然在找尋南陽世子的下落,夏猶清遠遠躲在樹上,盛煜嵐疲憊的被人攙扶進去后,整個楊府都陷入了沉靜,似乎沒有人在意溫知新的死活。
見盛煜嵐被沈堯扶進了屋,她又轉(zhuǎn)身融進了夜幕,往飄絮坊飛去。
一路上無人阻攔,她推開飄滿熏香的房門,柳飄絮正側(cè)躺在椅子上,見她到來,驚喜的起身相迎。
“你怎么來了?”
“前輩,實不相瞞,我來茶山鎮(zhèn)除了殺溫知新以外,還有一個任務(wù),就是拿回溫知新從天星閣搶走的東西,所以白云山我是一定要上的,不知前輩當(dāng)時是如何幫澤燁上山的,還請賜教。”
柳飄絮伸出的雙手在半空中頓了頓,又緩緩放下。
“你就這么確定你要的東西就在白云山?”
“今日幻音坊,我并沒有刺到他要害,他身負重傷,我本想借此機會威脅他,沒想到他竟然被一場大火燒死了,如今我只有親自上山?!?p> 面具下的臉色陰沉,柳飄絮轉(zhuǎn)身不再看她。
原來她的計劃不是要他的命。
竟然失算了。
夏猶清繼而道:“前輩,還請告知上山之法。”
柳飄絮穩(wěn)下心來,那場大火布置得很好,不會懷疑到她身上的,她步伐穩(wěn)定,從書架上拿出了一個木盒。
木盒里擺放著幾個香囊,她拿出一個繡著白云海棠花的香囊遞給了夏猶清。
“這個香囊不僅能幫助你不受山下迷煙的影響。”
“多謝前輩?!?p> “等一下?!绷h絮叫住了轉(zhuǎn)身離去的她,“山上毒蛇眾多,你還是等明天天亮了再去吧?!?p> “前輩放心,我們殺手的眼睛在夜里是最亮的。”
夏猶清走后,柳飄絮再也安耐不住了,她步伐慌亂的走動著,眼里滿是驚慌害怕。
“快來人?!?p> “主上有何吩咐?”
“快傳信給白云山上的人,叫他們看住紀婷,千萬不能讓清兒發(fā)現(xiàn)她。另外溫知新從天星閣里搶回來的東西,叫他們不要看管,任她拿去,千萬不能傷到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