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何德何能

　　話一出口，她頓時(shí)咬了下唇，懊惱的恨不得拍開自己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是不是漿糊！

　　她怎的一遇上他，就變的這般蠢笨，什么以色侍人？要以色侍人也是他侍她才是。

　　不對(duì)！

　　謝婉終于忍不住拍了自己的腦門，懊惱的將腦袋埋進(jìn)被中，甕聲甕氣道：“本宮不是那個(gè)意思?！?p>　　衛(wèi)澈含笑出聲：“無妨，微臣明白的。”

　　謝婉有氣無力：“本宮真不是那個(gè)意思。”

　　衛(wèi)澈面上笑意不減：“臣明白，該是臣以色侍公主才是?！?p>　　“……”

　　謝婉已經(jīng)放棄同這人講明白了，她算是看出來了，此人就是故意曲解，胡攪蠻纏。

　　她猛的抬起頭來，恨恨的朝他瞪眼：“太傅這話，難道是在告訴本宮，本宮姿色不如太傅？”

　　難得的，衛(wèi)澈被她這話一噎，看她半響，都沒有接話。

　　謝婉瞧著他的模樣，心中不免有了扳回一城的些許得意。

　　她正要乘勝追擊，卻見他忽然站起身來，看著她的眸色晦暗不明：“這明月殿白日忙，想不到晚間亦是，微臣就不多擾了?！?p>　　話音剛落，衛(wèi)澈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殿中。

　　謝婉撇了撇嘴，說不過就跑，這人著實(shí)沒有君子之風(fēng)。

　　她回過頭，閉上眼繼續(xù)入眠，然而剛剛有了睡意，卻猛然覺得床邊一暗，有人立在了她的床頭。

　　謝婉心中一緊，連忙睜開眼，卻正對(duì)上霍川打量著她的目光。

　　許是因?yàn)檫@月色太過柔和，霍川平日里的那雙冷眸，此刻竟有了幾分溫柔繾綣之意。

　　正對(duì)上她的目光之后，他先是微微一愣，而后那雙丹鳳眼的神色，又迅速變成了往日里的堅(jiān)毅清冷。

　　他的眸中神色變的太快，快到謝婉以為只是錯(cuò)覺。

　　瞧見來人是霍川，謝婉立刻欣喜的支起身子，上下將他打量?jī)裳?，急急問道：“師兄怎的來了？身子可有事？我聽父皇說，你受了傷？傷在了何處，可要緊？”

　　一連串的問題，昭顯了她的急切和關(guān)心。

　　霍川冷冽的目光頓時(shí)就柔軟了幾分，他看向謝婉，低聲道：“臣無礙，刺殺肖云海之事，是臣托大了?！?p>　　“這不是師兄的錯(cuò)?！敝x婉嘆了口氣：“是我沒考慮好，不但打草驚蛇，還連累師兄受了傷?！?p>　　霍川是個(gè)寡言之人，見她自責(zé)，安慰的話到了唇邊，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最后只是認(rèn)真的重復(fù)了一遍：“臣真的無礙?！?p>　　他面色如常，亦能夜半潛入宮中，應(yīng)當(dāng)確實(shí)是無礙的。

　　謝婉略略放下心來：“師兄半夜來尋我，可是有事？”

　　霍川聞言垂了眼眸：“陛下今日晉封臣為中郎將?！?p>　　晉元帝在此時(shí)晉封霍川，顯然不會(huì)是出于表彰之意，謝婉心中一冷：“他要調(diào)師兄去何處？”

　　“東南沿海一帶有倭寇作亂，陛下命臣領(lǐng)兵出征。”霍川的語聲一如既往的平靜：“明日一早出發(fā)?！?p>　　聽得這話，謝婉冷笑出聲：“我這父皇，為了肖云?？烧媸巧焚M(fèi)苦心?！?p>　　她抬眸看向霍川，欠聲道：“都是我連累師兄，此去抗寇，路途遙遠(yuǎn)不知何時(shí)能歸，你身上有傷，定要照顧好自己，我等著師兄平安歸來?！?p>　　霍川聞言微微一愣，而后抱拳行禮，低聲緩緩道：“臣遵令?！?p>　　說完他抬起頭，看向謝婉，雙唇微動(dòng)，似乎踟躕了半響，這才出聲：“公主身子可有大礙？”

　　“行刑的宮人很有分寸，看似兇險(xiǎn)，不過都是些皮外傷?！敝x婉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不過是行動(dòng)不便，養(yǎng)上一段時(shí)日便好了?！?p>　　霍川聞言沒有答話，他只是借著月光，靜靜的看著她說話的模樣。

　　此刻他眸中冷色已淡，只余深邃與專注，似乎想要將她的模樣刻入眼中，藏于腦海。

　　直到謝婉略略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他這才收回目光，從袖中取出一白玉瓷瓶來，放到她的床頭：“這是玉脂膏，能化腐生肌。”

　　玉脂膏謝婉聽聞過，那是妙手神醫(yī)在世之時(shí)所配，乃是療傷圣藥，數(shù)量稀少積極罕見，各國(guó)皇室都未必能有。

　　她連忙擺了擺手：“我不過是些皮外傷，醫(yī)女也配了藥，用不了多久便能痊愈，倒是師兄，你此去抗寇多有兇險(xiǎn)，此藥當(dāng)留在身邊才是?！?p>　　霍川卻好似不曾聽聞她的話一般道：“此次任命事出突然，臣只來得及在三軍之中，初挑選十人為公主所用，這十人均已抹去身份，現(xiàn)藏于正在修繕的公主府中，公主若有用，可前往調(diào)之。”

　　這可能是謝婉認(rèn)識(shí)霍川兩輩子中，他說的最長(zhǎng)的一句話。

　　其中的鄭重與擔(dān)憂，即便一字為提，謝婉仍能聽得明白，她心中甚是感動(dòng)，鼻頭酸澀險(xiǎn)些難以自己。

　　再出聲時(shí)，已是語聲暗?。骸皫熜?，我定會(huì)好好的，你……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我等著你回來?！?p>　　霍川聞言垂眸，后退一步，朝她抱拳行禮：“臣，遵令。”

　　月光皎潔，夜色依舊正濃。

　　謝婉趴在床上，靜靜的看著手中的白玉瓷瓶，再無睡意。

　　前世師兄愿意隨她赴死，今生又甘愿受她所使，甚至在臨走之時(shí)也要忍著傷，為她安排妥當(dāng)。

　　她……

　　何德何能。

　　謝婉就這么看著手中的瓷瓶，一直就這般看著，看著……

　　好似這天地之間，萬事萬物，除了眼前的白玉瓷瓶，皆為虛無。

　　月色漸淡，天邊漸白，外間傳來宮人走動(dòng)發(fā)出的細(xì)微聲響。

　　謝婉的目光終于從這白玉瓷瓶上移開，她轉(zhuǎn)眸看向殿外，出聲喚道：“來人?！?p>　　海棠匆匆入內(nèi)，快步來到床邊：“公主怎的這么早就醒了？”

　　謝婉自己從榻上爬了起來：“先不提這些，你快些為本宮洗漱裝扮，本宮要出宮?！?p>　　“出宮？”海棠見她自己就要下地，連忙上前扶住她：“公主身上有傷，為何要出宮。”

　　“本宮有要事?！敝x婉下了地，便開始催促：“快些，莫要耽擱了時(shí)辰，順便將本宮的綠綺擦拭干凈，本宮今日有用?！?p>　　綠綺乃是一張琴，謝婉已許久未曾碰過，一直放在庫房之中。

　　見謝婉急切，海棠便不再追問，立刻喚來宮人，依著她的吩咐開始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