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課后,耿天佑向知客僧辭行。知客僧熱情的挽留他,只是被他拒絕了。
知客僧笑著說:“我聽方丈大師說,智深你是佛根深種之人,將來必定成佛。為此我寺備了一些禮物,聊表一些心意!”說完就叫過小沙彌端來一個盤子。
只見盤子上有一雙皮制靴子,一雙棉布僧鞋,還有一幅棉制綁腿。以及五個小銀錠。
耿天佑驚訝的對著知客僧說:“這也太貴重了,小僧心領了。但都不能收!”
知客僧好象知道他肯定會反對一樣,拿起那雙皮制靴子說:“智深師弟,你一路上跋山涉水,現(xiàn)在又是冬季,沒有一雙好靴子,你的腳會凍壞的。到時候你反而就走不了路了!”
他又指著棉布僧鞋說:“等到天情或雨雪過后,智深師弟你仍然可以穿上僧鞋步行的!至于綁腿,當然是解除旅行疲勞之用。師弟你以前可能沒用過,等你用上以后,才會知道好處的!”
耿天佑聽了點了點頭,既然對他遠行有幫助,為什么不要呢?于是他說:“原來是這樣,那這三件物品我就收下了。多謝貴寺的美意!”他又說:“只是這銀兩,我真的不能收!”
知客僧哈哈一笑說:“我就知道師弟你一定會不收,不過這銀倆本來就是師弟你的!”
“這是我的?為什么?”耿天佑不解的問道。
“昨日師弟參加了祈福法會,這是本郡為民祈福。所有參加的僧人都有一份禮金。而且?guī)煹苣阕狭似褕F。禮金還要加倍。”知客僧停頓了一下說:“但是昨日發(fā)放禮金時,發(fā)現(xiàn)師弟早就離開了。所以送到了我寺,再轉交予師弟!所以這是師弟你應得的!”
“為民祈福,那不是我輩僧人應該做的嗎?怎么能收錢呢?”耿天佑驚訝的說。
知客僧再次哈哈一笑:“師弟熟讀佛經(jīng),竟然忘了舍衛(wèi)國趙長者的典故了嗎?佛祖說,法不輕傳。否則后世子孫就會沒錢使用了??!”
耿天佑臉上一紅,他在說書先生那里,倒是聽過這個典故,但沒想到佛經(jīng)上真的有,只是自己可能沒有注意到。于是他將所有物品都收下了,又多謝了知客僧。
知客僧送他到院門外說:“今日覺空佛子也要離開,聽說師弟要與他同行??梢栽谶@里等會!”
耿天佑只見寺院外,有一只馬隊,還有一輛馬車。知道那些都是覺空佛子的仆人,于是走了過去,在一旁等待。只是走過馬車時,他聞到車里面有一種異香,猜測可能坐的是侍女。
過了一會,覺空佛子走了出來。寺院里的方丈、首座、長老們都送了出來。而且還有不少的僧人們跟在后面。他們熱切的交流以后,覺空佛子與眾人行禮告辭。
他走到了馬隊附近,早就有一名仆從牽來那匹白色好馬。覺空佛子見到耿天佑站在馬隊旁邊,大笑著說:“師弟快點上馬,師兄可以啟程了!”于是才有仆從牽來一匹馬,耿天佑騎了上去。一行人就向城北而去。
耿天佑見馬隊前擁后簇,問道:“師兄,為什么有你有這么多人一起上路?”
覺空佛子哈哈一笑說:“聽聞佛祖出行時,前有龍子、龍女一路拋撒鮮花、金蓮。又有一百零八名菩薩羅漢隨行,還有漫天神佛誦經(jīng)。我這場面能算什么。再說這些人都是我的追隨者,我是他們的護法人!”
耿天佑聽了目瞪口呆,只能說自己的見識太少了。果然和尚的排場不小,難怪自己會被人當成假和尚。
因為要趕路,所以覺空佛子沒有拿錫杖。但是路上再次遇到信眾圍觀,所以一行人走得很慢。一個多時辰才出了城門。出了城門以后,眾人策馬奔騰起來。
覺空佛子告訴耿天佑說,從城北出發(fā)后,向北二百多里到瀝川城,再往東二百多里,就到了那條斷了橋的青牛江。上船以后沿江向南行一百多里,就到了荊南州的林昌城。之后二人就會在那里分開,他向西去州城南陽城。而耿天佑就向東進入荊東州,繼續(xù)向東而行。
雖然路途遙遠,但是跟著覺空佛子卻沒受什么苦。一路上的起居飲食都有人打理。住最好的客棧上房,有專人制作素食素飯。加上一路上有馬匹代步,可以說除了天氣惡劣些,其它都完美無缺。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為了將就馬車上的女施主,每天的行程并不多。而且每日三餐都是覺空佛子親自送到車上。晚上住宿時,也不見馬車上的人下來。第二天啟程時,馬車上又有人。真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住宿。耿天佑別說沒見到馬車上的人,連馬車上有幾個人都不清楚。
覺空佛子開始只是送餐到車門口,后來還上車去說了一會話才離開。慢慢的覺空佛子在車上侍的時間越來越久,行程也是越來越慢了起來。不過追隨者們好象都習以為常。只有耿天佑心急如火。耿天佑有一次終于問起此事,覺空佛子說,那位追隨者有很多佛法的問題需要解釋,所以花的時間比較長。耿天佑無奈的接受了。
一個多月后,一行人終于來到了青牛江畔。看到冬日里仍然波濤洶涌的青牛江,耿天佑終于明白,沒了橋是過不去了。除非有船!附近有一個太平鎮(zhèn)的鎮(zhèn)子,那里有一個碼頭。平日里就有提供客船渡江。不過因為地勢問題,江對面的大型碼頭,在一百多里多外的林昌城。其實橋的位置,本來就在那里。
當天一行人就住在鎮(zhèn)上的客棧中,覺空佛子派人去租船。第二天一早,眾人來到碼頭上,只見一艘巨大的雙層客船停在江面上。因為一行人有馬匹、車輛。所以只有大船才能裝得下。眾人上船,安頓好以后,耿天佑與覺空佛子被安排在二樓客房中。其他追隨者們就住在底層客艙。
到了船上,耿天佑開始懷念起,家鄉(xiāng)的艇仔粥起來。又想到了父母與靜宜他們。自己出來了二個多月,不知道他們過得怎么樣?
午飯時,他聞到那種熟悉的香味,不由得陶醉起來。下樓一看,果然見到了船家熬制的艇仔粥,不由得大流口水。不過他的飯菜是由人送到房間里去的,但只是素菜素飯而已。他在樓下聞了好久,才再次上樓。路過覺空佛子的房間時,他又聞到了那種異香。他以為是覺空佛子的熏香,所以沒有在意。樓上的房間都很寬敞,住幾個人都不覺得擠。也只有覺空佛子才有這種排場,要一個人住一間。
當晚聽著江水滔滔的聲音,耿天佑很快的進入了熟睡。
“喂,有妖精打架的聲音!”耿天佑睡得正香,突然大哥在腦中莫名奇妙的說了一句,把他給吵醒了。
“妖精打架?”他迷迷糊糊坐了起來,揉揉眼睛?,F(xiàn)在是半夜,月色正明,突然他聽到了二個聲音。
一個是低沉有如猛獸般的聲音。另一個則是尖銳,有些壓抑,又有些興奮的叫聲。
“這不是野貓打架嗎?”耿天佑記得以前,曾經(jīng)聽陳明師兄說過,半夜的時候,一些野貓會發(fā)出那種凄厲的叫聲,非常的詭異。不過現(xiàn)在江河上,哪里來的野貓,這里也沒有房頂啊!
“不好,是覺空師兄房間里傳來的!他有危險!”耿天佑驚訝道。他連忙拿起仙劍,沖出了房間,來到覺空師兄門前,果然里面?zhèn)鬟^來了嘶啞,壓抑的聲音,而且還夾雜著打斗的撞擊聲。于是他一腳踢開門,沖了進去。
“師兄,我來救你了!”耿天佑大叫道。
耿天佑進入房間后,借著艙外的月光,迅速的掃視著房間四周。很快他就注意到房間大床的棉被下,有一大團的黑影。那里有呼吸聲,喘息聲,不斷的在挪動。但是還有一種異香?
他幾步上前來到床頭,用仙劍挑起棉被,大叫一聲:“師兄別慌,我來救你了!”
只見棉被被挑開后,里面露出了二個人影。他們非常的慌亂,手腳不斷的移動著。耿天佑定睛一看,那二個人影象是一對男女,只是二人身上白花花的,好象并沒有穿衣服。二人不斷的用手遮擋著臉或要害部位,防止被人發(fā)現(xiàn)。但手只有二只,而女人要遮擋的則有三處,這樣那張臉就被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絕色的臉蛋,彎彎的黛眉,細長的丹鳳眼,小巧的鼻子,粉嫩的櫻桃小嘴。嬌媚又透著一絲純真;但是身材誘人得連圣人都無法自持。耿天佑感覺自己有了反應。
可能是那女人見到,耿天佑發(fā)呆似的注視著她,所以不斷的扭動,拼命的想要遮擋他的視線。結果就是上下失守,讓他看了一個透徹。那女人不由的臉色粉紅,眼淚都快要哭了出來了。
這時旁邊的那個男子咳嗽了一聲,突然說道:“師弟,你能否先避避,讓師兄把衣服穿上?”
這句話猛然將耿天佑給驚醒,他才想起自己是來救師兄的。怎么會去看那個女人去了?就怪那個女人實在太好看了!
“師兄,怎么是你?你。。?!惫⑻煊芋@訝的發(fā)現(xiàn),說話的男人竟然是覺空佛子。他旁邊躺著一位絕色美女。二人還赤裸著。于是他驚訝的說道,“師兄,你犯了色戒?”
覺空佛子見無法隱瞞,只好說:“師弟,等會我穿好衣服,自然會來向你解釋的!”
耿天佑聽了,只好退了出來。只是臨走時,又瞧了那女人一眼,又激起那女人一聲驚呼。
回到房間后,耿天佑埋怨的說道:“大哥,你不是說妖精打架打嗎?怎么讓我去抓奸了?現(xiàn)在壞了佛子的好事,等會該怎么收場?”
只是大哥調侃道:“你們凡人不是成婚都早嗎?妖精打架你會不知道是什么?”
耿天佑臉色一紅說:“以前陳明師兄告訴我,妖精打架其實是野貓打架?,F(xiàn)在才知道他騙了我!再說我要明年才15歲,那時候才會成親!”
不過耿天佑想到一個問題,說道:“大哥,你一個神仙怎么會去聽凡人的墻腳?難道你們神仙不成親的嗎?”
“沒錯啊,神仙是不成親的!要想成仙,得先絕了七情六欲,所以如果你遇到神仙夫妻,那也是成仙前成的親。成仙后是不能成親的!”大哥又補充了一句,“天宮規(guī)矩也是不準的!”
“不是吧,天宮管的這么嚴??!還不準成親?”耿天佑不解的說道。
“其實天宮也是為了仙人好,元陽元陰一泄,修為就很難再提高了。再說仙人也無法生育子女,敦倫有什么意義?”大哥解釋道。
“不是吧,那不是比和尚還慘?”耿天佑不由得嘆息道。“你看連佛子都犯了色戒,神仙反而不能!”
“其實仙人也有偷偷結為夫妻的。不過他們隱藏了修為,躲在凡間生活。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而已!每年都有仙人與凡人結合的,只要沒有強迫。天宮其實懶得管的!”大哥繼續(xù)說道。
“原來是這樣??!那仙人不成親的理由,真的就是天宮規(guī)矩嗎?”耿天佑又問道。
“其實仙人都很現(xiàn)實的。你知道仙人修為不同,壽命也不一樣。如果夫妻間修為不同,許多年后,一個人就會早死。剩下的那人就會很孤單。就算是修為相同的仙人,結為夫妻,你又怎么知道幾千年后會發(fā)生什么?所以通常私自成親的,都是壽命將近的仙人。對他們來說,這是生命的最后體驗了!”大哥長篇大論的說了一通,句句都在理。打消了耿天佑的疑惑。
“不過天宮中,有唯一的一對夫妻。那就是天宮之主和天宮之母。不過他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其實就是一人管男仙,一人管女仙。但是二人住的地方并不在一起,而且離得非常的遠!”大哥再次補充著。
這時覺空佛子闖了起來,進來以后他直接跪倒在地上,跪著走到耿天佑的面前,雙手抱著他的大腿說:“師弟救我!師弟救我!師弟救救我??!”
耿天佑連忙扶著覺空佛子說:“師兄,請起來說話!”
“不,師弟如果不救我,我就不起來。我要撞死在你面前!”說著,覺空佛子就要往床腳上撞去。耿天佑連忙攔住了他,于是說:“師兄盡管吩咐就是,師弟只要能做到,一定做到!”
“師弟你一定能做到的。”覺空佛子在他扶持下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說:“只要師弟幫我保守今晚的秘密,你需要師兄做什么都可以!”
“那,師兄,你能說明一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嗎?你房間里的女子到底是誰?”耿天佑有些猶豫的問道。
覺空佛子一咬牙,說道:“那師兄我就不隱瞞你了!”他沖著屋外說:“你進來吧,師弟已經(jīng)答應不會外傳了!”
很快,只見一位白衣女子走了進來,她頭帶著黑紗,看不清楚相貌。但耿天佑卻一眼認出了那人。畢竟她的身材曲線出賣了她。那女子手中抱著一只小黑兔,從兔子身上傳來一種異香。
麝香兔?!耿天佑快速的猜測這個女人的身份。眼前這個女人非富即貴,為什么要和覺空佛子在一起呢?
耿天佑正在思考,但在那女子的眼中,眼前的這個小和尚實在太好色了。一直在盯著她看,眼都沒眨。只是她現(xiàn)在有求于他,所以不能發(fā)作,只好求助的看向覺空佛子。覺空佛子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將耿天佑給驚醒。于是耿天佑看著覺空佛子,等他發(fā)言。
“她姓陳,是陳郡守的千金!”覺空佛子的第一句話,就把耿天佑說楞了。
耿天佑脫口而出:“什么?”他反復的看向覺空佛子和郡守千金,過了小會,他發(fā)現(xiàn)如果覺空佛子不是和尚的話,其實他兩人還算是郞才女貌,很般配。
覺空佛子也在等耿天佑,消化這句話的含意。過會才說:“我與陳娘子在二年前的一次法會上就已經(jīng)認識,我們可以說一見鐘情。這次我來零陵城,其實也是來見她的!”
“我今年已經(jīng)滿了15歲,按王朝法律,我必須要嫁人。我父親想將我嫁給,朝中戶部侍郎的兒子為妻。但是我心中只有鄭明經(jīng)(覺空佛子的俗家姓名)他一個人,所以我希望他能帶我走。沒想到,他來了!也帶我走了!以后我就是明經(jīng)的人了!”陳娘子緩緩的訴說道。
“師兄,你可是受戒僧人?。 惫⑻煊舆€是不解的問道。
覺空佛子苦笑一聲說:“沒錯,我是僧人。我還是佛子!大家都說我將來必定成佛!但是有誰又真的成佛了嗎?”
覺空佛子突然憤怒的喊道:“沒有人能成佛!從來都沒有人成佛!我現(xiàn)在是佛子,將來還是佛子,我老死的時候,還是佛子!我才18歲,但是我能一眼看到81歲,那將是青燈古佛,非?;野档娜兆?!我不想這樣過!我受人景仰,受人敬重。但是我不要一輩子守著那尊石佛!”
覺空佛子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陳娘子扶著他,默默的站在他身邊。耿天佑則陷入了沉思中。覺空佛子說的并沒錯,他有不甘心,舍不得。他還年青,受不了那種寂寞。自己何嘗又不是呢?誰會知道自己,要頂著和尚這個身份做多久?幾年還是幾十年?
“可是師兄!你把陳娘子帶出來,你想過你們的將來嗎?”耿天佑小心的問道。
覺空佛子冷靜了一會,緩緩說道:“我已經(jīng)考慮過了。這些年做法事,我得了不少禮金。這是一筆不少的數(shù)目。另外這次我得到了楞嚴經(jīng),但是我和小相國寺的方丈做了一個交易。我把經(jīng)書捐給了小相國寺,方丈大師給了我一萬兩黃金。有了這筆錢,我可以在越州府西湖邊買個院子,和我娘子生活在那里,衣食無憂。我會照顧好她一輩子!”
一萬兩黃金!這個數(shù)字將耿天佑嚇了一大跳,寺院的富足還是超過了他的想象。不過既然是交易,相信也是各取所需,公平得很。
“師弟,這一萬兩黃金的本票就在我身上,只要師弟答應我保守秘密,這黃金就分師弟你一半!”說完,覺空佛子就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油布紙包,小心翼翼的攤開。只見里面有金光閃閃的數(shù)十片薄薄的金葉子。金葉上有字有花紋。光是這些金葉已經(jīng)就價格不斐了。
覺空佛子將金葉劃了一半過來,說:“這些都是師弟你的!”
不過耿天佑并沒有接,而是站了起來說:“師兄還是收回去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師兄的心意,也看到陳娘子是真心想與師兄你在一起!將來你們用錢的地方還是很多。這些錢我不能要!”
陳娘子緩緩走了過來,行了一個萬福說:“我這段時間也聽明經(jīng)他說起你。說你佛法深種,明辨事理!剛才我對法師稍有不敬,還請法師海涵!”
耿天佑點頭微笑說:“有道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壞人姻緣這種事,我是做不出來的!師兄與陳娘子既然有情有義,那我就恭祝兩位了!稍后我會在下一個碼頭下船,就不打擾兩位施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