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放棄大學(xué)

　　梁鑄成回家后，就一頭扎進(jìn)地里。

　　他根本沒有打算上大學(xué)，他也不打聽自己的高考成績。

　　梁鑄成回家第三天，母親看似無意間問了一下：

　　“這次考試咋樣，能上個啥樣的大學(xué)？”

　　梁鑄成對母親說：

　　“這次考試狀態(tài)不好，怕是考不上?！?p>　　母親怔了一下，安慰道：“你平時成績不錯，應(yīng)該沒問題吧?！?p>　　梁鑄成知道母親的心思，她肯定希望自己能上大學(xué)，同時也擔(dān)心交不起學(xué)費(fèi)。

　　梁鑄成先來個緩兵之計，他對母親說：

　　“媽，高考成績還沒有公布，我能不能考上說不清楚，等成績出來了再說吧。”

　　母親嘆了一口氣，說：“你們弟兄倆，還是要考上大學(xué)，不然的話守在窮山溝，有啥出息？！”

　　梁鑄成望著云遮霧罩的玉皇頂，這座擋住了村民去路的高山，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六月份，正是夏季田間管理的關(guān)鍵時候。

　　入夏以來，白雨一場接著一場。梁忠義家五畝玉米地，二畝芝麻地，莊稼長得快，雜草也不甘落后，與莊稼賽著長，拼高低。

　　梁鑄成陪著爺爺和媽媽，每天天剛亮就下地鋤草，一直到正午陽光當(dāng)頂才回家。

　　只幾天時間，他的臉上就曬得黑黝黝的。

　　好在梁鑄成身體壯實(shí)，在學(xué)校還是長跑運(yùn)動員，喜歡運(yùn)動，吃得了苦，這點(diǎn)活路對他算不了什么。

　　雨水好，草也長得快，前面剛鋤完，不幾天又長出來。梁鑄成只好再去地里鋤。

　　梁忠義在家干著急，他不想吃閑飯，就架著拐杖，喘著氣，一瘸一拐地下到地里，幫著鋤草，干不了一會兒，就氣喘吁吁，站立不穩(wěn)。

　　梁鑄成把父親扶到樹蔭下休息，不讓他再下地。

　　梁忠義為自己不爭氣的身體嘔氣，唉聲嘆氣。梁鑄成勸他，家里的農(nóng)活不讓他操心，不會誤了農(nóng)時。

　　玉皇山不通移動信號，不通網(wǎng)絡(luò)，對外聯(lián)絡(luò)只靠村里一部辦公電話。

　　梁鑄成回家之前，班主任專門把他叫到辦公室，給他交代，如果高考成績出來了，會及時通知他。

　　半個月后，班主任把電話打到村里，村書記雷作田接到電話，班主任請他叫一下梁鑄成接電話。

　　雷作田在電話這頭說，梁家離村部三里地，來回要跑將近半個小時，有啥話他去傳到。

　　班主任說要親口告訴梁鑄成，他留下了電話號碼，請雷作田通知梁鑄成到村里回電話。

　　班主任告訴梁鑄成，他的高考成績很好，按照往年的分?jǐn)?shù)線判斷，他的分?jǐn)?shù)應(yīng)該超過一本線。

　　班主任讓他思考一下怎么報志愿，準(zhǔn)備報哪所大學(xué)，報什么專業(yè)，到時候提前到學(xué)校填報志愿。

　　梁鑄成不假思索地對班主任說：

　　“老師，我對不起您，我不打算上大學(xué)了?！?p>　　班主任沉默了幾秒鐘，他最擔(dān)心的就是梁鑄成家庭困難，因貧棄學(xué)太可惜。

　　班主任勸他說：“梁鑄成，我告訴你，你的高考成績排在我們?nèi)h前三十名，上一本很有把握，你不能輕言放棄?！?p>　　梁鑄成解釋道：“老師，我家現(xiàn)在的狀況，您是知道的，根本供不起我上大學(xué)，我不能把家里拖垮了?！?p>　　“困難是暫時的。”班主任說，“現(xiàn)在大學(xué)有助學(xué)貸款，你畢業(yè)了慢慢還?！?p>　　梁鑄成知道助學(xué)貸款的事，可是那不是容易還的。

　　他謝絕了班主任的一片好意。

　　梁鑄成放下電話，邁著沉重的腳步回了家。

　　梁忠義猜到他去接電話，可能與高考成績有關(guān)，就問他考了多少分，夠上大學(xué)分?jǐn)?shù)線不？

　　梁鑄成為了打消父母的顧慮，搖搖頭說：“爹，我對不起你們，我沒有考好，上不了大學(xué)。”

　　梁鑄成的答復(fù)出乎梁忠義所料，他平時成績一直保持上游，怎么會落榜了呢？

　　是不是自己的身體殘疾，讓兒子操心，分散了精力？是不是兒子不打算上大學(xué)，沒有好好考試呢？

　　梁忠義有一百個疑問，但只有一個理由，最終歸結(jié)到自己身上，一切都是自己因殘致貧造成的。

　　梁忠義唉聲嘆氣，自責(zé)地說：

　　“成娃，是我拖累你了??！”梁忠義咳嗽著說。

　　梁鑄成見父親喘不上氣來，連忙拍著他的后背，安慰道：

　　“爹，怎么能怨你呢？要怪只能怪我沒有考好，我注定就是種地的命?！?p>　　梁忠義含淚說：“我不愿看到你一輩子窩在這窮山溝里啊！”

　　梁鑄成拍拍胸脯說：“爹，你放心，你看看我這身體，什么活都不在話下?！?p>　　過了三天，班主任再次來到玉皇山村，一同來的，還有梁鑄成的兩個同學(xué)，一個是女孩，叫余荷，是班上的學(xué)習(xí)委員，還有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叫李偉，是班上的體育委員。

　　他們在學(xué)校聽班主任說梁鑄成放棄上大學(xué)，自告奮勇，陪同班主任來到玉皇山，一起勸說他。

　　班主任還帶來了高考志愿填報指南和志愿表，他們勸說梁鑄成，不能輕言放棄。

　　班主任翻山越嶺來到玉皇山，梁鑄成的父母很感動，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這時候他們還不知道班主任的來意，還以為是梁鑄成沒有考上大學(xué)，他們來安慰他的。

　　吃過飯，梁家父子陪著班主任在院子里乘涼，班主任把報考指南和志愿表遞給梁鑄成，讓他好好研究一下，報考哪個學(xué)校合適。

　　梁忠義吃驚地看著班主任，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老師，你、你是說我家鑄成考上大學(xué)了？”

　　“對呀！”班主任點(diǎn)點(diǎn)頭說，“老梁，恭喜你，你兒子考得不錯，超過一本線了?！?p>　　梁忠義看看班主任，又看看梁鑄成，搖著他的胳膊說：

　　“你還不趕快謝謝老師。”

　　梁鑄成站起來，對著班主任深深鞠了一躬，又對著父親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對著班主任說：

　　“老師，我感謝您多年來對我的關(guān)愛。

　　“常言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是我的恩師，您對我的大恩大德，我終身難忘。

　　“老師，我上學(xué)的目的是為了走出大山，讓我的爺爺、父母過上好日子。

　　“可是，現(xiàn)實(shí)擺在我面前，上大學(xué)，就意味著照顧不了家，四年大學(xué)，會拖垮我們一家人。

　　“我別無選擇，我放棄上大學(xué)，是為了全家能度過難關(guān)，更為了我弟弟能夠上大學(xué)。弟弟能上大學(xué)，既圓了我的大學(xué)夢，也圓了一家人的大學(xué)夢。”

　　班主任知道梁家的實(shí)際困難，苦口婆心勸說，甚至承諾幫助他籌措學(xué)費(fèi)，梁鑄成還是堅(jiān)持放棄。

　　父母哭著求他，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他上大學(xué)。

　　梁鑄成堅(jiān)定地?fù)u搖頭。他知道自己的家底，別說砸鍋賣鐵，就是把房子賣了，也供不起自己上大學(xué)。

　　梁鑄成決心已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班主任和兩位同學(xué)只好遺憾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