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蒙沛犯事的消息傳開,蒙府大門緊閉,府外眾說紛紜,府內(nèi)愁云慘霧。
老夫人半身不遂,只能整天躺在床上,事事都要依賴婢女們服侍。本來她的一應(yīng)日常起居,都是由檀香管理,如今更是半步也離不開了。
趙大夫隔三差五來看診隨訪,也沒有什么明顯起色。
盧氏和蒙摯天天在外面奔波,想盡辦法,尋找門路,想為蒙沛脫罪說情,卻總是無功而返。
至于蒙慶云、蒙慧云、王梓薇這些年輕的姑娘媳婦,自然就更沒有辦法了,每日里不過安安分分地宅在家里,不敢給長輩們添麻煩罷了。本來正好是清明谷雨期間,往年都有別家的千金貴女邀請(qǐng)蒙家姑娘們賞花、飲茶,因都知道蒙家家中多事,也都不好下帖子打擾。
浣花閣中,蒙慶云正被婢女們指使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綠煙、淺草等人,說是趁著這幾天晴朗,把略厚一些的春衫都收拾收拾,把大衣柜騰一騰好換季,不然再過上半個(gè)月,江南就該進(jìn)入雨季了。又因?yàn)槊蓱c云如今守孝,過去一些鮮嫩亮麗的衣裳不好再穿,便又叫了繡娘來量體裁衣,做新衣裳。
活兒倒是不用蒙慶云干,但事事又都離不了她,她也莫名其妙地顯得很忙碌。
崔媽媽進(jìn)來就正好看見滿屋子都是布料衣衫的大排場(chǎng),不由說道:“你們也忒心大了,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還有心情做衣裳?”
紫荊最是心直口快:“我們這些女孩子又幫不上忙,算著日子雨季就快來了,雨季一過天就該熱了,再不做一些新衣裳,元娘到時(shí)候穿什么?”
蒙慶云隨手拿起一匹黛藍(lán)色的面料,對(duì)崔媽媽道:“這料子顏色沉,我不愛穿,給媽媽做件衣裳吧?!?p> 崔媽媽嘴里說:“哎喲這么好的料子,我哪里配穿?!笔謪s已經(jīng)伸過來撫摸起料子。
繡娘便趁機(jī)過來給她量尺寸,崔媽媽半推半就地順從了,幾個(gè)婢女都捂嘴偷笑。
“元娘,羅媽媽來了?!?p> 小婢女在門口稟告了一聲,羅媽媽果然就走了進(jìn)來。
“喲!這是做什么呢?”
屋子里眾人抬頭看她一眼,各自繼續(xù)忙碌。
蒙慶云最閑,正坐在桌子邊上喝茶,回應(yīng)道:“說要替我做一些素凈的衣裳,孝期里穿。媽媽怎么過來了?”
羅媽媽道:“是該做一些新衣裳,正好出門穿?!?p> “出門?”
羅媽媽道:“我就是來告知元娘的,白家來人了,帶來了你外祖母的書信,說是想念外孫女,派人來接你去歙縣小住?!?p> 蒙慶云有點(diǎn)驚訝:“當(dāng)真?”
羅媽媽:“這還能有假?白舅爺走的時(shí)候不是提過的嘛,想來白家老夫人必是想你想得狠了,白舅爺才回去,就派人來接你了?!?p> 白榮信走的時(shí)候的確是當(dāng)眾說過這話的,雖然驚喜,倒也不意外。
蒙慶云問:“來的是誰?”
羅媽媽:“是白家的一個(gè)管事,如今正在大娘子跟前呢,大娘子叫我來請(qǐng)?jiān)镞^去?!?p> 蒙慶云便叫綠煙、淺草先把手頭的事情交給其他婢女,跟著她,隨羅媽媽一起去盧氏那邊。
到了盧氏的院子,果然見正廳里盧氏正在接待一個(gè)中年男子。
蒙慶云等人一進(jìn)去,這男子就站起來,等蒙慶云給盧氏行禮之后,便向她施禮。
“見過姑娘?!?p> 蒙慶云見他身量中等,衣著體面,眉宇之間既精干又順從,一副高門大戶出來的得體模樣,先擺手請(qǐng)起,然后問道:“怎么稱呼您?”
“不敢,小人是白家的管事,姓季?!?p> “季管事?!?p> 蒙慶云走到他對(duì)面的玫瑰椅上落座。
盧氏向她示意手里的一封書信:“這是季管事帶來的,你舅舅的書信?!?p> 羅媽媽接過書信,遞給蒙慶云。
蒙慶云接過來看了,她見過白榮信的字,白氏也留存有很多跟母家來往的書信,大部分也都是白榮信寫的,所以筆跡還是認(rèn)得的。
信上寫了,白榮信回到歙縣之后,先向老夫人和家里人通報(bào)了白氏的喪事辦得很順利,然后把蒙慶云托他帶去的禮物分給了大家,大家問起她的情況,白榮信簡單說了跟盧氏之間的齟齬,同時(shí)還有蒙津遇難的消息。白家人自然非常擔(dān)憂,白老夫人憐惜外孫女,立刻便要安排人來雅溪接她。白大舅本來就在外巡店,無法前來;白二舅也是定了要去荊湖的,也來不了,所以最后是季管事接了這個(gè)差事。
蒙慶云看完了信,對(duì)季管事道:“外祖母身體如何?”
季管事:“老夫人先前悲痛了一陣子,幸而一向硬朗,調(diào)養(yǎng)了幾日也就好了,只是十分擔(dān)心姑娘。我從家里出發(fā)的時(shí)候,大娘子便已經(jīng)著手替姑娘收拾院子、分配婢仆。家里的長輩和兄弟姊妹們,都盼著姑娘去歙縣呢?!?p> 蒙慶云便看著盧氏。
盧氏道:“如今家里正是多事之秋,我也照管不到你。你母親才過世,父親又下落不明,想來你也免不了悲痛傷心。你外祖家兄弟姊妹多,比咱們家熱鬧,你去住一陣子,也能散散心,免得終日里郁郁寡歡。既然你外祖母想你,你就不必耽擱,這幾日便叫人收拾行李,趁著雨季未到,趕緊啟程吧。”
蒙慶云立刻應(yīng)了是。
綠煙、淺草也都高興了起來。
自從跟大娘子撕破臉,折騰了那么一出,她們浣花閣的人便時(shí)常受到擠兌冷落。再加上二房沒了主母,二官人生死不明,長房大官人犯事下獄,老夫人中風(fēng)臥病,家里頭都人心惶惶的,每天都跟頭上壓著烏云一般,若能換個(gè)環(huán)境,也能換個(gè)氣象。
蒙慶云自然也樂意去歙縣。
本來她是計(jì)劃用胡一槍的事引蛇出洞,要盧氏露出馬腳,好順藤摸瓜,追查父親蒙津遇難一事。偏偏橫岔出大伯父蒙沛卷入春闈舞弊案一事,全家上下都為如何營救而奔忙,她的事暫時(shí)也就查不下去了。
反正胡一槍被白榮信帶去了歙縣,說不定已經(jīng)問出了新口供來,她正好過去問問。
于是乎,浣花閣上下都開始為去歙縣而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