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羅江顏的恐懼
驚嚇之后是全身緊繃，她擰著雋秀的眉，緊盯著聲音的來處，試探問，“媽媽？”
“是小千回來了嗎？”
熟悉的溫柔聲音響起，周千尋這才長舒一口氣，伸手將墻上的開關按下。
瞬間，亮如白晝，光彩耀目。
燈光亮起的那刻她閉上了眼，三秒之后才復睜開。而在這個時間，羅江顏已經(jīng)急不可耐的來到她面前，一伸手，又把燈關上。
“小千，快和媽媽進來！”她拉住周千尋的手快步往客廳內(nèi)走，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將她強壓著在沙發(fā)上坐下。窗簾果然緊閉，外面的璀璨星光沒有透進來一分，兩人只能憑感覺坐在黑夜中，尤其是周千尋，她已一年多沒有回家，家中的擺設似乎有了些細微的變化，竟讓她有了一種錯覺，仿佛她現(xiàn)在不是置身于自己家，而是某個不知名的陌生人的領地。
她搖了搖頭將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腦后，立刻回拉住母親的手，語氣是藏不住的焦灼，“媽媽，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為什么不能開燈？為什么要拉上客廳的窗簾？爸爸呢？”
她有一連串的疑問，前所未有的思慮在短短的一分鐘內(nèi)涌上她的心尖。如果說沒有回家之前她還能用情況不一定太壞來安慰自己，那么現(xiàn)在，這種僥幸心理已經(jīng)完全消失，情況的不對勁已經(jīng)清楚的擺在了她的面前。
“小千，你聽我說，黎陽現(xiàn)在不在家，有什么事等明天白天再說?，F(xiàn)在，你就先把行李放在客廳，回房間去睡一覺?！绷_江顏的語速極快，好像有什么人拿刀抵在她的脖子讓她快點說，否則就會毫不留情刺進去一般。
是恐懼，周千尋聽得出來。
“媽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你連話都不敢說？我已經(jīng)等了一天一夜了，你不告訴我我不可能睡得著?！?p> 倒也奇怪，沒有見到家人、身邊還有阿司和小夕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很脆弱，覺得即將要面對的事很無望，可當她真正離這件事如此近的時候，心中的不安反倒消散大半，感受著動搖顫抖的母親，“保護家人”，成為占據(jù)她全部身心的想法和力量。
她扶住母親的肩膀，稍稍向她那邊移動一點，盡管夜黑，但她璀璨的明眸卻有如兩顆通透的夜明珠，閃爍著堅定無畏的幽光。
羅江顏有一瞬間愣神，她張了張口，卻最終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若現(xiàn)在一切如常，沒有發(fā)生那些令人崩潰的意外，好久沒見到自己心愛的寶貝女兒，她和黎陽此刻定然拉著小千問長問短，她也會準備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在燈火通明下怎么看女兒怎么看不夠，會問她是不是瘦了？在學校開心嗎？……
可是現(xiàn)在……
“小千，具體的情況還是要黎陽親口告訴你，我……也說不清。所以你現(xiàn)在什么也別想，安安靜靜的等你爸爸回來，好嗎？”羅江顏的聲色帶著哭音，雖然看不分明，但周千尋可以感受到，母親的話中帶著祈求，祈求她暫時別追問，做一個聽話的孩子，就像她一直以來做的那樣。
她不懂，到底事情發(fā)展成什么狀態(tài)才讓母親謹慎至如此？
“爸爸去哪了？他什么時候回來？”
至少這個問題，她現(xiàn)在需要弄清楚。
“黎陽他……他還在與人交涉，只要事情一天沒有水落石出，他就一天無法安心的留在家里。所以小千，爸爸還在努力挽回，我們要做的就是不給他添亂。乖，回房間吧，媽媽已經(jīng)替你收拾好了?！?p> 她知道，母親一直是這樣的人，未出嫁前她是風城知名的才女，生如夏花，不落俗塵，自愿做個“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的文藝青年，可自從遇見爸爸，她便如仙子臨世，十指沾染陽春水，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蕙質(zhì)蘭心依舊，只是多了些煙火氣。父親對母親百分之百的寵，母親對父親就有百分之百的信賴。她幾乎從不過問周氏的事務，專心在家做他的小嬌妻。
周千尋曾經(jīng)也羨慕過，覺得母親的人生或許就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生活，可是現(xiàn)在，就在此時此刻，這個想法瞬間被她拋棄了。
她回來，不止為做一個不添亂的人，而是要幫助父親，幫助周氏，度過這場危機。
否則，毫無意義。
“媽媽，像今天這樣，早早熄燈拉上窗簾的日子，持續(xù)幾天了？”她按住母親的手，企圖將自己身上的力量傳輸?shù)剿w內(nèi)，聲音沉沉的問。
羅江顏遲疑了一下才說，“快一個星期了。”
“不告訴我，是怕我擔心嗎？”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嚴肅，她稍稍放柔了聲音，讓自己聽起來盡量與平時無異。
羅江顏點了點頭，但她馬上反應過來現(xiàn)在小千應該看不見她的動作，便又開口，“嗯，黎陽說，事情不發(fā)展到這一步就不要告訴小千，免得小千在E國無法專注于學業(yè)。”
“也就是說，現(xiàn)在情況真的很糟糕?！彼杆僮プ∧赣H話中透露出的任何訊息，不放過只言片語。
既然叫小千回來，就說明黎陽無意瞞她，羅江顏微微想了想也就應了聲。
“可以……這么說吧?！?p> 連母親都察覺出情況不妙，可見，事情是真的棘手。
“好了小千，快回房，聽話?！彼坪跏窍聵菚r間太久的緣故，羅江顏有些心慌。這一個星期她都保持著早早睡下的習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在潛藏著危險的黑夜中獲得一絲心安。
周千尋無意將母親逼得太緊，她知道母親一直對這些事不上心，突然的打擊定然讓她應接不暇乃至手足無措。周千尋伸手撫了撫媽咪的臉，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感到媽媽的眼角多了兩條皺紋。
盡管已經(jīng)四十出頭，但母親仍像少女般充滿浪漫情懷，父親將她護的極好，在周千尋印象中，結婚這么多年，兩人幾乎沒有吵過架，甚至連拌嘴都不曾，因此母親的氣色一直很年輕，不知道的人看著定然以為她也不過三十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