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郡靈石縣驛站,裴正下馬后打了個踉蹌,站穩(wěn)后,只覺渾身上下酸軟。
冒著風(fēng)雪,半天縱馬疾行三百里,裴正嚴(yán)重懷疑周青是不是某種癮犯了,急著趕回長安是想找相好的過把癮。
然而當(dāng)他看到其他人下馬后若無其事的樣子,心情十分復(fù)雜,酸溜溜想道:“武道修為高,體質(zhì)強了不起???”
這時邱百戶從裴正身邊路過,特意提醒道:“別忘了給李家眾人準(zhǔn)備吃食,此事不得假手他人,若李家眾人因吃食被下毒出現(xiàn)意外,莫怪本官唯你是問?!?p> 裴正瞥了一眼精氣神比自己好上無數(shù)倍的李家眾人,雙眼微瞇,心下有些惱火。
若是正常趕路,為了防止犯人逃跑和被毒害,讓他做點飯啥的肯定沒問題。
眼下趕路都累個半死,居然還好意思讓他做飯?
他是證人,又不是嫌犯,更不是下人,憑什么照顧一群手腳健全的人?
莫非……
裴正神色古怪看了邱百戶一眼,他懷疑對方在故意激怒自己,甚至是在側(cè)面提示他下毒將李家的人給霍霍了。
邱百戶見裴正半天不回答,有些不悅道:“聽到?jīng)]有?”
裴正笑了笑道:“大人放心,卑職絕對不會餓到他們?!?p> “這還差不多?!?p> 邱百戶隨口回了一句,不再花費心思搭理裴正,大搖大擺離去。
裴正望著邱百戶離去的背影,眼中一縷寒芒一閃而逝。
……
半個時辰后,裴正端著一大盆熱熱騰騰燉菜擺在桌子中間。
別看只是一盆燉菜,裴正其實花了不少心思,光羊肉都放了五六斤,混合著胡蘿卜土豆白菜燉的很爛,連汁澆在飯上,撲鼻而來道香味,很容易讓人食指大動,忍不住連吃三大碗。
跟在裴正背后的驛卒,在裴正的指揮下,一邊咽著口水,一邊提著兩個木桶放在桌子旁邊,一桶裝著滿滿的大白米飯,一桶裝著一堆碗筷。
等驛卒擺好碗筷,裴正沖李遠(yuǎn)一干人熱情招呼道:“李公子、李管家,還有各位李家好漢,吃飯了?!?p> 李遠(yuǎn)聞言只是瞥了裴正一眼,將頭別過去,懶得多看一眼。
經(jīng)過三叔祖一番“點撥”,李遠(yuǎn)認(rèn)定裴正之前的建議是故意想坑害他,眼下既然看清了這小人的真面目,哪里肯吃裴正做的飯菜?
反正武者兩三天不吃又餓不死人,他堂堂李家嫡系,就算死于野外,臨淵而死,都不可能吃這嗟來之食。
而李河等人作為李府下人,眼下跟著主人遭難,正是同患難的時候,自然不會因為圖一時口舌之欲,惹李遠(yuǎn)生氣,只能跟著他一起餓肚子。
裴正招呼了兩聲,見無人搭理他,懶得拿熱臉去貼冷屁股,用熱水燙了碗筷,拿起大勺到盆里撈肉。
武者練體,食補藥補缺一不可,食補又以蘊含高能量的肉食為佳。
裴正尚處在武道筑基之初,自然要多吃點肉。
裝了滿滿一碗肉,裴正刻意轉(zhuǎn)過身面向李遠(yuǎn),夾起一塊肉放入嘴里,故意發(fā)出吧唧吧唧的聲音,面露滿足之色道:“真香?!?p> 李遠(yuǎn)臉色一黑,默默轉(zhuǎn)過身背向裴正。
裴正見狀呵呵一笑,一不做二不休走到李遠(yuǎn)面前,將碗放在他眼前問道:“肉挺香的,李公子不去吃點嗎?”
李遠(yuǎn)聞言出奇憤怒,兩眼冒火看著裴正,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要不是自己一身真氣被封,真想好好教訓(xùn)他。
“滾開,本公子不餓?!?p> 然而尷尬的是,李遠(yuǎn)張嘴說話的時候,聞到了眼前裴正碗里的肉香味,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更尷尬的是,咕嚕一聲,李遠(yuǎn)的肚子跟著響了。
滿腔怒火頓時化成了羞惱,李遠(yuǎn)只恨地上少了個地洞,沒能讓他鉆進(jìn)去。
羞惱過后,是十倍百倍的憤怒,李遠(yuǎn)一副恨不得要吃了裴正樣子看著他,咬牙切齒道:“本公子發(fā)誓一定要將你千刀萬剮,讓你受盡折磨,不得好死?!?p> 裴正神色訝然,故作不解道:“不是吧,在下只能想請李公子吃口肉,沒必要發(fā)這么大火,放這種狠話吧。”
“難道李公子不喜歡吃肉?不喜歡吃肉可以直說,在下又不是那種強人所難之徒?!?p> 李遠(yuǎn)聽的心煩意燥,怒火更甚,大聲喝道:“夠了,事到如今還敢在本公子面前裝傻,真當(dāng)本公子不知道你算計本公子的事?”
裴正撓了撓頭道:“李公子或許知道,可在下是真的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李公子了?”
李遠(yuǎn)大聲說了一句,整個人忽然冷靜了不少,見裴正的表情不似作假,不經(jīng)有些狐疑,難道是自己弄錯了?
李遠(yuǎn)飛快掃了一眼,供奉相隔較遠(yuǎn),真氣被封應(yīng)該聽不到,二管家隔的近,但他算半個心腹,不會輕易泄密。
想到此處,為了進(jìn)一步弄清楚事情始末的李遠(yuǎn),將頭湊近裴正,壓低音量,沉聲道:“你壓根就不是什么裴家暗子,也不是什么裴家嫡系,你捏造身份,不就是為了陷害李家嗎?”
“你都已經(jīng)得逞了,還在這里裝什么?你當(dāng)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嗎?”
裴正搖了搖頭,嘆氣道:“別人是不是傻子,在下不清楚,可像李公子這種隨意聽信他人謠言的人,肯定算不上聰明。”
“不知李公子從哪得知在下不是裴家嫡系的消息,更不知在下與李家無冤無仇,為何要陷害李家?!?p> “難道陷害李家會得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好處?”
李遠(yuǎn)冷笑道:“還裝?本公子叔祖親口所說,難道還能有假?”
裴正沉思片刻,滿臉嚴(yán)肅道:“那貴叔祖有沒有告訴你,你將被當(dāng)作棄子犧牲掉?”
李遠(yuǎn)聞言嗤笑道:“本公子乃李家嫡系,家主之子,豈會被當(dāng)作棄子犧牲掉?你果然狼子野心,這時候都不忘挑撥離間,真是該死?!?p> “愛信不信,李公子斷頭之日莫要后悔今天不聽在下之言?!迸嵴α诵Γ瑳]有過多辯解,丟下一句轉(zhuǎn)身離去。
在不被信任下,苦口婆心容易適得其反,路途至少還有兩日,沒必要急于一時,先種下一顆種子再說。
李遠(yuǎn)聞言再次怒氣騰騰,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心里多了許多不安。
……
第二日傍晚,趕了五百里路的裴正,拖著疲憊的身體,做了一桌好菜送到李遠(yuǎn)面前,搖了搖頭,滿臉唏噓道:“多吃點好的,恐怕也沒多少頓了?!?p> “世家出身向來宿命如此,能盡綿薄之力替家族受過,也不枉家族苦心栽培一場?!?p> 李遠(yuǎn)聞言臉一黑:“早上起來說一次,午間休息說一次,落腳住宿說一次,你一天到底要咒本公子幾次?”
裴正沒有正面回應(yīng)他,只是搖頭嘆息:“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啊?!?p> 說完悠然離去,只留下神色陰晴不定,心里十分沒底的李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