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虛驚一場
“撲踏!撲踏!”
一陣沉悶的馬蹄聲遠(yuǎn)遠(yuǎn)地傳過來,兩個趕路的公人轉(zhuǎn)頭看過去,只見一匹健壯的大黑馬正飛快地從來路疾馳而來。這馬高大雄壯,一身的黑毛如烏云一般飄動,四蹄白毛就像鞋子一樣雪白,真真是好一匹烏云踏雪!
馬上的騎士一身黑色的武士裝束,身上纏著黑色斗篷,連帶著臉也被蒙在斗篷里。他右手拽著韁繩,左手提著一把彎彎的長刀,這是武士刀,和捕快的刀不同,它更加像一把劍,只不過這把刀彎曲的弧度很大,很明顯是一把特制的武器!
騎士飛一般地掠過兩位公差,漆黑的雙眼瞧了一眼他們,絲毫沒有停留地遠(yuǎn)去,很快就消失在前方!從身形上看,他還背著劍,那印子很明顯。
“咦?”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明顯想到一起去了。
“他去樹皮屯!”
“快走!”
倆人一路飛奔,樹皮屯不遠(yuǎn),也就十幾里而已,這都已經(jīng)沒幾步了!
…
“馬蹄印消失了!”
老馬呼哧呼哧的劇烈喘息,樹皮屯近在眼前,那個騎士果然就在村口停下了腳步。往前的路上沒有馬蹄印,而進(jìn)村的石頭路上看不出什么印記。
“進(jìn)村了!”
老朱不急,這樹皮屯有百十來戶人家,而且看著也不像出事了的樣子,炊煙裊裊,正午已到!
“唉,先吃飯,看樣子我們來晚了!人家要是想跑,早就跑了!”
老馬也不急了,這外來的陌生人才是最大的嫌疑犯,然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去了他的蹤跡。況且人家有馬,就算他還在村里也很難追上他!
兩個捕快罵罵咧咧地走進(jìn)樹皮屯,很快就找到了地頭蛇孫家,樹皮屯的大地主,還是當(dāng)?shù)刈谧鍖O家的族長家。
樹皮屯的大戶就是孫家,這幾百戶里面有一半都是孫家人,官府有事就是直接找孫家,這是慣例,吃,也是慣例!故而孫家是說得上話的大戶!
這正好趕上好菜上桌,倆人也不客氣,直接就坐了!查案這件事不著急,最重要的其實(shí)是看看他們的態(tài)度!
“怎么回事?死的哪家人?”
老朱上來就戳一大筷子紅燒肉,三片肥嘟嘟,一指厚的大肥肉就這么顫抖著進(jìn)了他的大嘴。
孫家族長是個老頭,今年大概有六十多的樣子,算是高壽的人了。這人老了就精靈,知道中午肯定得宴請公人,所以家里的婦人女子全都不在場!這桌子上的好菜也都是肥肉居多,既不顯得寒磣,又不用費(fèi)太多的錢!這紅燒肉也就是面上蓋著肉,其實(shí)下面是梅菜,不是什么好東西,勤快一點(diǎn)的話能天天吃,這東西滿山都是!
樹皮屯靠著山,自然靠山吃山,有著天然的優(yōu)勢,不像青溪鎮(zhèn)外,那兒都有人餓死了。這也間接地說明孫老頭是個靠譜的族長!
孫家十幾個年輕的后生在場,卻沒多少聲音,他們就是老家伙的底氣。
“朱大人,老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死的是周家媳婦,這周家媳婦生的是貌美如花,可惜了!”
老頭子不用忌諱什么,他都一大把年紀(jì)了,又是此地的長者,很多事都是他主持,比如婚禮,這周家媳婦他也是見過的!
他兒子倒酒,一聲不吭。老頭子則是單手拿著筷子夾著一撮梅菜送進(jìn)嘴里慢慢嚼著。他另外一只手還拄著拐棍,本意就是陪著客人吃飯,并不喝酒,何況這酒菜并不多!
“出事地點(diǎn)在哪兒?”
老馬嫌棄這肥肉太多,只挑那嬌嫩的小香椿炒雞蛋然后塞到紅燒肉里面蘸著油水吃,一口就喝光了杯中酒。老頭停了筷子,雙手拄著拐棍嘆氣!這就問到了點(diǎn)子上。他那白花花的胡子一顫一顫地,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滿滿的都是恨鐵不成鋼!
“在…孫家!”
老人家并不避諱族人,只是揮揮手趕走了孩子們。兩個捕快見怪不怪,連吃飯的動作都沒有半點(diǎn)的遲鈍。孫家族人很多,這事牽扯到他們也不稀奇!
老頭也不需要人家多問,很直接地就開始說情況,不管真假,這事情越聽越奇怪,似乎跟屠美人沒什么關(guān)系!
“孫家族人也有窮光蛋,二流子!這幾天村里婦女都上山采茶,誰知道這個周家媳婦怎么回事,她居然和那個不成器的東西攪和在一起!昨天上午,二流子跑來哭喊,說這個女子死在了他床上,那個慘呦!”
“孫篾匠!”
“不是先奸后殺??。 ?p> 兩個捕快立刻就找到了重點(diǎn)!孫篾匠就是那個二流子,未婚。這趟差并沒有仵作隨行,事實(shí)上這種發(fā)生在大家族地盤上的案子都不需要第一時間帶仵作,宗族的族老就能把案子捋順嘍!至于內(nèi)情什么的其實(shí)不太重要,知道內(nèi)情的人第一時間都是向族老報(bào)告,然后事情就可以上報(bào)給官府知道了!
孫家的年輕人各自低著頭,悶聲吃白飯,碗里一顆菜也沒有,他們不伸筷子,也就是老頭子戳了一下而已!
老頭用拐棍使勁地?fù)v了幾下地面,繼續(xù)說下去。
“二流子被我下令關(guān)了起來,只等大人們來了之后審訊。誰知道昨天晚上,周家的男人溜進(jìn)去收拾了他一頓,沒想到他不經(jīng)打,一命嗚呼了。周家的見打死了人,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于是晚上就一把火燒了二流子的家,和他媳婦死在了一起,只留下個娃兒嗷嗷待哺。唉,可惜了,是個閨女,周家絕后了!”
老頭子搖頭嘆息,倆公差彼此看了看,沉默著都不說話,各自在心里嘀咕著這件事有幾分真假。年輕人們呼啦啦吃完了飯,放下碗就出去做活,這荒年,上山蟄摸才是正經(jīng)事!采茶也不光是婦女的事情。
“那這件事怎么和屠美人聯(lián)系上的?為什么報(bào)案人說是先奸后殺,大卸八塊?”
老馬先看看老頭,又看看他兒子,這就是報(bào)案人,說不得一個報(bào)假案的罪名就要按在他頭上,另外還有個妖言惑眾的罪名!
中年人默默不言,只是等著老頭子說話,很有點(diǎn)傳統(tǒng)的家族特色,老祖長才是話事人吶!
“屠美人差一點(diǎn)就是孫家的媳婦,背上這個罪名也不算什么!她不會有意見的!”
老頭子淡淡地爆出一個事實(shí),這幾乎是沒人知道的秘密。
“原來是這樣?。 ?p> 老朱恍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老頭子這是為了給自己家遮丑,所以這個屠美人就是他找的頂包人,還是一個不會反抗不會辯解的人!
“怎么回事?屠美人是個女的?”
老馬不知道這段往事,很驚訝!老朱知道是因?yàn)楦咛迷谑?,這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就是這些老壽星知道一點(diǎn)。
老朱搖搖頭不說關(guān)于屠美人的話,這苦主就在眼前,在這兒說不合適。
“我們?nèi)タ纯船F(xiàn)場吧!”
“大人請!”
老頭子顫巍巍地站起來,他兒子想要扶著他,卻被他推開。兩個捕快就等著他先走,一點(diǎn)也不著急,只要不是屠美人下山了,這事就很簡單!看來之前有點(diǎn)驚弓之鳥了!
“對了,老人家,你們有看到一個騎著烏云踏雪的黑衣人嗎?我看見他帶著刀,細(xì)細(xì)的那種彎刀!”
老朱改口開始調(diào)查陌生人的事情,這就是個隱患,所有的陌生人都會上捕快們的調(diào)查名單,這就是這個落后時代的經(jīng)驗(yàn)!
“沒聽說??!老大,你們見過沒有?”
老頭回首問自己兒子,中年人搖頭。
“不可能,要是有生人帶著武器進(jìn)村,一定會有人來報(bào)告的!現(xiàn)在大家都忙著找食物,村里都是些孩子們,我讓咱家的后生巡視呢!”
中年人說的巡視和捕快們的巡視不一樣,這個二流子就是曾經(jīng)的一員,都是些好吃懶做的族人在做這事,也算是廢物利用了!倆捕快一聽就知道里面有貓膩,不過也不奇怪,很多村子里都是這種情況,族長偏向自己人也是人之常情!
“再去問問!”
老頭指使著他。
“誒!”
中年人應(yīng)聲,匆匆出門去。
“都燒沒了,沒什么看頭!”
來到門前,老頭擺了下手,指了指遠(yuǎn)處的屋子,遠(yuǎn)遠(yuǎn)地就能看見一片黑色的廢墟,早就熄了火。不等人家問,他就繼續(xù)解釋!
“篾匠家里頭有很多竹子,這一燒起來就沒完沒了!”
“篾匠死在哪兒?”
老馬問了個小小的細(xì)節(jié),想必這周家兩口子已經(jīng)尸骨無存了,就看二流子這兒有沒有值得一看的線索。
“也沒了,本來就是關(guān)在他自己家柴房,綁著呢!唉!”
“沒人看著他?”
老朱搖搖頭,生氣不已,這老頭子心狠吶!老馬不問,這事八成就是老東西默許的!二流子這種人到了這個年景就是第一個逐出家族的害群之馬!而且正好掩蓋住這件案子里面的疑點(diǎn)!
“周家媳婦究竟是怎么死的?老孫,這一點(diǎn)你得說清楚嘍!”
老朱不是要查案,他提著刀快步往廢墟那里走去,老馬默不作聲地跟上去,留下老頭子慢慢地跟上來!這件事或許就只有老頭子知道,也許確實(shí)沒有內(nèi)情,但捕快們不愿意承擔(dān)風(fēng)險(xiǎn)!這要是再一次事發(fā),那他倆可是要承擔(dān)責(zé)任的!
篾匠家的廢墟確實(shí)是廢墟,都燒光了!老頭子不著急,慢慢地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