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靜,也有氣氛依舊熱烈,人影晃動聲響若雷,但在魯子奇的耳邊,已經(jīng)削去了無關(guān)的聲音,只余下木器交擊的鈍響。
“喝?!?p> 許一堂輕喝一聲,大幅度的擺肘沉腕,手上的木劍平劃出一個弧度,掃到了身前大半的空間。
魯子奇還想逼近,手中木刀灌注力道劈出一斬,卻被震退了二步,最后一步落下,魯子奇踮定腳尖轉(zhuǎn)動腳板,方才卸去后勁。
當下魯子奇心中微微一沉,察覺到他在力量上處在劣勢,但對比體格,徐一堂略瘦弱一些,蟄伏于筋肌的力量不足,而且身段也矮他一個頭,場勢也沒法利用。
除此之外,達成現(xiàn)在的效果,只有在力量調(diào)用上,魯子奇比許一堂拙劣,或者說許一堂對巧勁的運用頗為高明,不如說很有天賦。
接下來,魯子奇左手包住握柄的手,改為雙手持刀,同時,也意味著旋風(fēng)刀的威力將會正式發(fā)揮出來。
許一堂仍舊單手,空出的手伸出食指、中指并攏,順著一面擦拭劍上的鈍鋒,精神凝聚,眼韻如山,注視著魯子奇,但心思卻好像放到別處。
許一堂的劍指在鈍鋒上慢慢劃過,但魯子奇已然準備好下一個回合,他大踏前兩步,踏步聲沉重,在四周的聲潮中仍有威音。
接近到了一步余的距離,魯子奇平著左劃一刀,轉(zhuǎn)鋒右劃一刀,收轉(zhuǎn)回來,刀鋒朝下,居于正中直突出去。
許一堂橫劍下壓格擋,魯子奇再度接近一步,手上木刀在木劍的壓制下前端上刺,不過是個虛招,實則是瞄向持劍的手。
許一堂后退一步,發(fā)覺已經(jīng)離路牙不遠,再退一步就出了圈子,他當下繃著臉,手上木劍的力道逐漸加強。
魯子奇使出旋風(fēng)刀的第三式“引浪勾濤”,此式包含上下左右統(tǒng)共是一著,每一招按照對手的招架都有三種生變化和一種死變化。雖然招式簡單易仿,不入精妙,但自成一格。
生變化中招不會死,死變化攻擊的是要害,沒被擋下的話通常來說中招者可能死。不過只要擋下來了,這兩者就無從談起。
許一堂手中木劍劃動繁雜而快速,帶起鬼哭般的風(fēng)鳴,只見一條紅影泛起白色水華,在許一堂身前構(gòu)成屏障,碰撞之聲作響,屹然攔下了魯子奇的攻勢。
二三十回合下來,魯子奇越顯吃力,刀劍碰撞間傳來的力量頗為巨大,初時的幾個回合各占上風(fēng),隨后來自木劍的每一擊都力道相當而沉重,繼續(xù)拼接下去,對魯子奇不利。
隨著許一堂對力量的充分調(diào)動,他的每一次招架動作顯然越加邁大,弓腿、彎背、扭腰、沉肩、緩肘、活腕,一應(yīng)聯(lián)動,身上的斜襟長衫不時繃緊一塊,不時縮皺一塊,面無表情,鬢發(fā)間已經(jīng)有了一些汗珠。
顯然如此施為,對許一堂的體力消耗很大,要想取勝,對手只有速戰(zhàn)速決。
魯子奇如此心道,一面揮著木刀與對手攻守不斷,一面試著積存體力,同時觀察對方的動作。
從許一堂的大幅動作可以看出,對方正在摸索,試著把力量一層層的傳遞匯聚,最后經(jīng)由持劍的手釋放出來。不過他還不夠掌握,不能只用些微動作就達到同樣的效果,還沒把握好平衡的關(guān)節(jié)。
魯子奇所學(xué)的旋風(fēng)刀,上下七式一百零五招,盡數(shù)對許一堂使了一遍,,其中甚至包括六七次攻向要害。
不過畢竟是切磋,魯子奇收了些力道,即便一時粗心沒防住也可以及時收回,而且手上的是鈍器,死不了人。
但實際上根本沒碰到許一堂的身體,同樣的,魯子奇面對對手的招式,竭盡所能的招架,招架不了就左右閃開,不然就后退撤出劍招的攻擊范圍。
許一堂所學(xué)的清風(fēng)劍,是一門無可圈點的武功,比之更為精妙的劍法顯得樸素簡陋,而比之各種基礎(chǔ)的劍招,它又有連貫的劍式。沒有特色,也沒有什么明顯的缺點。
許多用劍的門派都要求門下弟子先學(xué)學(xué)清風(fēng)劍打個底子,清風(fēng)劍既不凌厲也不陰險,之后學(xué)習(xí)其他的大部分劍法都不會有沖突。
兩人有來有往再度攻防了一陣,足有四五十回合。漸漸的許一堂稍顯不支,從劍上傳來的力道逐漸減弱。
隨著招架變得輕松了些,魯子奇的精神逐漸發(fā)散開來,除了許一堂急促而劇烈起來的吐息聲,木器交擊的碰撞,魯子奇也聽到了四周圍滿滿的人聲,還嗅到了一股子樹脂香、陳酒帶酸的氣味以及熱菜與肉的混雜香。
魯子奇聽到了一幾句低低的抱怨,好像是在說他倆的比試占了位置,打了這么長的時間,阻礙了其他人試試身手的機會。
魯子奇當下就朝許一堂抱拳,道:“在下欺你體力不支,勝之不武,這就認輸了?!闭f完把木刀送入了木箱,混入人群。
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許一堂愣愣站在那里,接著一個虎背熊腰、麥色皮膚的大漢跳入場中,一個淺藍及膝百褶裙的女孩跳到許一堂的旁邊,一邊面帶不忿一邊扯著許一堂的手肘袖子拉著他退出場中。
魯子奇有心請教許一堂靈活運用身體力量的技巧,是以留心著許一堂和同伴的身影,在一處人少的穿堂口叫住了兩人。
許一堂道:“魯少俠是有什么事嗎?”
沒想到許一堂還記著他自報時的話,魯子奇稍稍吃驚,不過一瞬就緩下來回答道:“方才一戰(zhàn),在下感觸頗多。喊住你二位,是想請教一下許兄?!?p> “當然可以。”許一堂笑了笑,略帶紅暈滿頭細汗的臉突然有些拘謹,“在下還是首次遇到有人找我請教,若是不嫌棄,在下當盡我所能為魯兄解答?!?p> 同行的女子年約十八,此刻皺了皺眉,暗暗的用力扯了一下許一堂的衣袖。
許一堂頓了頓,又道:“魯兄,實在抱歉。在下打算參加兩日后搖松派的招徒,這兩天要埋頭準備,無暇為魯兄解惑?!?p> 魯子奇當即一笑:“不瞞許兄,不才也是同許兄一個打算,這兩日互相印證所學(xué),切磋武藝,比一個人要更有益處吧?!?p> 女子一邊盯著魯子奇,一邊仍拉著許一堂。魯子奇看出,女子眼中是看向可疑人的那種目光,而且輕微的帶著一點敵意。
許一堂眼睛稍稍一亮,道:“如此甚好?!闭f著脫開了女子扯著的手指,再道,“不知是要在那里聚合論講?”
魯子奇帶著許一堂二人走去了他入住的客棧,請兩人吃了一頓飯后,借用客棧后頭空出的一塊地方,魯子奇和許一堂討論起調(diào)用力量的技巧。
這種東西全憑感覺,即便有些相關(guān)的書典,可實練起來不知道效果,加上頗好精神和體力,既然許一堂正在其中摸索,從比試上已經(jīng)有了一些心得,魯子奇正是需要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