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中元節(jié)武太公歸家
一年一度的中元節(jié)再次來臨,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虛無縹緲的霧氣試圖遮住月亮的銀輝,慘淡的亮光照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
白天人來人往的鬧市突兀的安靜下來,偶爾經(jīng)過的行人都臉上帶有悲色,步履匆匆地離去。
十字路口不時地傳來低低的哽咽聲,幾個穿著白衣的未亡人正在祭拜自己的至親,燃燒著的一張張黃紙帶著他們濃濃的思念,一個個燃盡的紙人帶去他們對親朋好友的祝福。
武府的后花園內(nèi)寂靜無聲,供桌早已布置妥當(dāng),燃燒的香燭閃著昏黃的亮光,將四周草木照的影影卓卓。
武老太爺就著燭火點燃三柱清香,朝著祖宗牌位拜了三拜,然后虔誠的把三柱清香插入銅制的香爐中。
“叔公,父親,我已經(jīng)打發(fā)后院的下人們早些回房歇息,今夜安排靈兒、李應(yīng)他們?nèi)デ霸褐狄?,后院的院門也早早落了鎖?!币粋€秀才打扮的年輕男子向武老太公回稟道。
“元哥兒,你也去給祖先燒些紙錢!”
“叔公,我這就去!”
武秀才快步走到武承休身旁,他蹲下來陪著父親一起燒黃紙。
武承休盯著燒得正旺的火光,他的眼神漸漸的渙散,心神游離于九天之外,“大郎,三年前先父托夢與我,醒來后,夢中之事歷歷在目?!?p> “先父說我自小喜愛交友,來往者皆是當(dāng)?shù)孛魇思?,至交好友遍天下,可我所交之人都非是真朋友,只能與我同富貴,卻不可與我共患難!”
“他說有一人俠肝義膽,是一位真正的朋友,我卻不曾與他結(jié)識,我向先父請教那人是誰?”
武承休突然沉默,他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一天夜里也像今晚一樣,鳴叫的小蟲忽然失去蹤跡,四周寂靜無聲,安靜的可怕。
“父親,太公說的是什么人?”武秀才好奇的問道。
武承休仿佛被隔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對四周置若罔聞,他的心神繼續(xù)神游太虛,他不知道三年前的那個夢是真實存在,還是他臆想出來的,自那次先父托夢后,他就再也沒有夢見過自己的親人。
武秀才見自己的父親目光呆滯,他又追問道:“父親,太公說的人究竟是誰?”
“田~~七~~郎!”
不遠(yuǎn)處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他的聲音猶如鬼魅,在武府后苑飄飄蕩蕩。
“誰?是誰躲在那里?”
一個穿著灰色暗紋繡花寬邊長袍,慈眉善目的長者從遠(yuǎn)處走過來,他灰白的發(fā)絲在頭頂上挽了一個圓圓的發(fā)髻,用一根翠綠的玉簪固定著,腳上穿著一雙白底云紋暗花的黑色官靴。
長者腳步輕盈,似閑庭信步般的走向武家父子。
武秀才大吃一驚,院門是他親自落鎖,這個人是怎么進(jìn)來的?
他的目光無意間落在那雙白底云紋暗花的黑色官靴上,干凈的白色鞋底沒有染上一絲痕跡。
長者走動時,他的官靴未曾觸碰地面,就似踏著虛空漫步而來。
慘淡的月光照在長者身上,他的影子就像調(diào)皮的孩子躲藏起來,看不到半分影像。
走路腳不點地……沒有影子,他……他……
武秀才的后背發(fā)涼,一股冷意瞬間從腳心升起,飛快的直沖天靈蓋,他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兄長!你走了三十多年,今天是來接我離去嗎?”
“父親!”
武太公看著武承休,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地府前段時日傳聞郿邑土地之職出缺,城隍查閱麗邑生死簿想找個合適人選,我兒的大名位于善榜榜首,成為郿邑土地公的首選,奈何休兒壽元未盡,又與人結(jié)下善果,你的命數(shù)已經(jīng)不再城隍的管轄范圍之內(nèi)?!?p> “城隍夸休兒良善,乃當(dāng)世孟嘗,友愛鄉(xiāng)鄰,扶危濟(jì)困。他念老夫在地府當(dāng)差兢兢業(yè)業(yè),又有武家行善積德的福報加身,故推薦我為新任的郿邑土地?!?p> “昨日地府頒布公文,任命我為郿邑土地,任職文書、官服已經(jīng)發(fā)放下來,7日內(nèi)就得走馬上任。”
武承休得知先父成為土地公,不由得心中大喜,“恭喜父親大人!”
武太公臉上的笑容漸漸逝去,他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的眾人,他的神色變幻莫測,沉默了半晌,這才開口道:“積善之家必有余慶,你們當(dāng)謹(jǐn)記在心!元哥兒福薄,仕途坎坷,命中注定秀才出身,明年的鄉(xiāng)試必定落榜,你們要早些為他謀個出路?!?p> 武秀才得知自己不能中舉,不由得心灰意冷,生出棄考的心思,“父親,我以后就不去學(xué)堂讀書寫八股文,早些經(jīng)管家中的田地、商鋪……”
“元哥兒,你休要胡說!”武太公怒火中燒,他的身上散發(fā)出一股陰森的寒氣,嚇得武秀才猶如一只受驚的鵪鶉瑟瑟發(fā)抖,“讓你讀書識字,是為了叫你向古圣先賢學(xué)習(xí),明白做人的道理!不是讓你在仕途上鉆營……你可記下了!”
武秀才趕緊點頭稱是,“太公,我知道了,不管能不能中舉,我都會好好讀書!”
“孺子可教,以后與你父親一起去東莊,多聽多看少說!”
“是,太公!”
“休兒,明日為父將帶你母親一起去郿邑上任,自此以后我要保一方百姓平安,職責(zé)在身,咱們父子骨肉難有相見之日,你要多多珍重!”
“二弟,武家將有一劫,望你和休兒能夠攜手共渡難關(guān)!”
武老太爺聽說家中有難,他的心不由得狂跳起來,到底是什么樣的禍?zhǔn)伦屝珠L反復(fù)提起,難道是那種家破人亡的劫數(shù)?
武老太爺自問平日待人真誠,沒有與人結(jié)下仇怨,到底是誰要害他們武家?
“什么禍?zhǔn)拢啃珠L,怎樣才能度過難關(guān)?”武老太爺焦急的追問武太公。
“天機(jī)不可泄露!”武太公的食指輕輕的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手指在離開唇瓣時,無意間指向東莊的方向,“酒肉朋友還是少來往比較好,切記切記!我該走了……后會無期!”
武承休一把攥住武太公的袖口,眼眶濕潤似有淚光,“父親,我們真的只能天人永隔?”
“癡兒!天規(guī)戒律豈是擺設(shè),除非有大氣運者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