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體貼陛下

　　錦繡軒，安秀姑姑老早就在門口盼著了。

　　見阿措腳步輕快的回來，安秀姑姑松了口氣，迎上前去，“小主，今日請安可還順利?！?p>　　“順利，就是宮里的妃嬪太多了，我一下子都記不全?！卑⒋胱哌M(jìn)屋內(nèi)坐下，很快有宮人奉上茶水。

　　“這一會子記不全也不打緊，等日后多見幾次就能記住了?！?p>　　“姑姑，我以后每天都要去給昭妃娘娘請安嗎？”阿措覺得請安這事挺無聊的，一群人傻坐在那里無話可說，有這個功夫多睡點(diǎn)覺不好么。

　　“那倒不用，昭妃娘娘到底不是皇后，再說她一向好清靜，不愛人打擾。除了初一十五要去永寧宮走一趟，其余時間小主你自便?！?p>　　阿措立馬笑開了，“那真是太好了。”

　　安秀姑姑又問了些請安的細(xì)節(jié)，阿措只說昭妃娘娘多瞧了她兩眼，夸了一句她腕上的翡翠鐲子水色好，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安秀姑姑記在心里，又提醒道，“小主，從明日開始陛下就會開始召幸你們這批新入宮的妃嬪，你也得做好準(zhǔn)備?！?p>　　阿措歪著腦袋想了想，“召幸是什么??？”

　　安秀姑姑，“……”

　　慕青慕藍(lán)兩丫鬟也都是小臉一紅。

　　看著面前求知欲滿滿的小主，安秀姑姑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jīng)的開了一場抽象的生理課堂。

　　他口若懸河講了半晌，好不容易停下來喝了口水，“小主現(xiàn)在可明白了？”

　　阿措點(diǎn)點(diǎn)頭，“姑姑，我明白了?！?p>　　這人間的召幸跟她們妖精之間的雙/修差不多嘛。

　　不過妖精雙/修有助于修為精進(jìn)，不知道人間的雙修有沒有這個效果。

　　看著自家小主沒有半分羞澀的臉龐，以及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安秀姑姑不禁陷入沉思，她是真的明白了么。

　　但她能講的都已經(jīng)講了，再重復(fù)也沒多少意義。大不了等小主被召幸之前，給她看點(diǎn)避火圖，圖畫應(yīng)該比較好理解。

　　安秀姑姑這樣想著，才覺得心理壓力沒那么大。

　　隨著天色漸漸變黑，各宮的妃嬪也都緊張起來，有期待的被選中的，有害怕被選中的，又既害怕又期待的，當(dāng)然還有一種無知無覺的——

　　比如阿措。

　　她肚子餓的咕咕叫，面對一桌子的菜卻不能動筷子，“姑姑，什么時候才能吃飯呀?！?p>　　安秀姑姑站在門口張望著，“快了快了，小主再等等?！?p>　　阿措摸著癟癟的肚子，嘆了口氣，侍寢真是麻煩，連飯都不能好好吃。

　　好在沒過多久，打聽消息的小太監(jiān)就回來了。

　　“怎么樣，怎么樣？陛下翻了哪個宮的牌子？”

　　“呼…呼……陛下今夜沒翻牌子……”小太監(jiān)氣喘吁吁稟告道。

　　“沒翻牌子？”安秀姑姑一怔，其余一干宮人眼中也是掩不住的失望。

　　眾人下意識的去看飯桌前的阿措，本想安慰兩句，沒想到她卻目光灼灼的問，“現(xiàn)在可以吃飯了吧？”

　　安秀姑姑一噎，哭笑不得道，“吃，吃吧?！?p>　　眼見阿措歡歡喜喜吃了起來，安秀姑姑默默走到院子里，嘆了口氣，長公主啊長公主，你看好的小主想要扶起來，怕是有點(diǎn)難度啊。

　　***

　　皇帝沒翻牌子，有人歡喜有人愁。

　　等皇帝連續(xù)七天沒有翻牌子后，前朝的大臣們先坐不住了，雪花般的折子唰唰唰的飛向皇帝的書桌。

　　長公主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進(jìn)勤政殿時，元珣正悠閑地坐在書桌旁……烤雞。

　　沒錯，烤雞！

　　兩個太監(jiān)對面對站著，一個負(fù)責(zé)轉(zhuǎn)簽子，一個負(fù)責(zé)刷醬料，元珣則是把一封封奏折往火盆里丟，算作烤雞的燃料。

　　眼前這一幕，讓長公主一肚子的質(zhì)問頓時變成了滿滿的問號。

　　“阿姐，你來了，正好這只雞快烤好了，你先坐下，過會兒就能吃了?！痹懜蛑泻簟?p>　　“……”長公主蹙眉，走上前拿起桌上的一本奏折，翻開一看，勸諫皇帝多去后宮雨露均沾。

　　再拿起下一本，勸諫皇帝為國本考慮，抓緊時間多孕育子嗣的。

　　下下本，跟以上的內(nèi)容差不多。

　　長公主嘴角一抽，“大臣們要是知道他們的肺腑之言被你用來烤雞了，怕是能氣吐血。”

　　元珣淺淺勾唇，眉目間卻是冷硬的戾氣，“他們管天管地，還管朕去不去后宮？這次朕只是烤雞，下一次沒準(zhǔn)就烤人了?！?p>　　他話音剛落，就見那兩個負(fù)責(zé)烤雞的小太監(jiān)明顯變了臉色，怕的要命卻還得強(qiáng)裝鎮(zhèn)定。

　　“你們先下去吧。”長公主掃了那兩個小太監(jiān)一眼。

　　兩個太監(jiān)如釋重負(fù)一般，忙放下手中的活，利索的下去了。

　　元珣渾不在意，見那只雞烤的差不多，從腰間取下一把鑲滿珠寶的匕首，開始切了起來。

　　“雞腿?！彼断乱恢挥湍伳佅銍妵姷碾u腿遞給長公主。

　　長公主沒接，只面容沉重的看著他，“陛下，你有這烤雞的功夫，不如去后宮轉(zhuǎn)轉(zhuǎn)……”

　　她苦口婆心的勸著，元珣卻像是沒聽見般，自顧自吃著烤雞。

　　等一整只烤雞吃完，長公主已經(jīng)無話可勸了，她知道阿弟現(xiàn)在是皇帝了，再不是以前那個喜歡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了。

　　再一次無功而返，長公主表示心情很不爽。

　　她沉著臉往后宮方向去，本想去永寧宮昭妃那喝點(diǎn)清火的甘草薄荷茶，但走到千鯉池的時候，卻被一道笑聲吸引了過去。

　　“小主真是太棒了，又一條??！”

　　“哈哈，今晚又有魚吃了。”

　　千鯉池旁，一道明艷的身影動作熟練的收著魚竿，那粉白小臉上滿是收獲的笑意。

　　長公主停住了腳步，身旁的大宮女春荷低聲問道，“殿下，奴婢上去瞧瞧？”

　　“過去看看。”長公主擺了下手，提步朝著那邊池塘邊走去。

　　阿措這邊釣了滿滿一桶鯉魚，正盤算著清蒸還是紅燒，就見身旁的慕青和太監(jiān)寶順面色一變，慌里慌張的跪了下去。

　　她微微一怔，轉(zhuǎn)身看到雍容華貴的長公主時，也趕忙丟下魚竿，福了福身子，“嬪妾拜見長公主殿下，殿下金安萬福。”

　　長公主垂眸看著面前的紅衫小姑娘，輕聲道，“是沈美人？嗯，你起來吧?！?p>　　阿措站直了身子，大眼睛看向長公主，“殿下也來看魚的么？”

　　不，我是看你的。長公主心想著，嘴上卻是淡淡“嗯”了聲，又瞥了眼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哪就埃裘嫉?，“這些都是你釣的？”

　　阿措的小臉上帶著幾分驕傲，“是啊，都是我釣的。”說到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問道，“殿下你喜歡吃魚么，你喜歡的話，這些魚你都拿去，清蒸啊紅燒啊油炸都好吃的！”

　　“你全送給我？”長公主一怔，美眸中帶著幾分玩味，也不去計較她以“我”自稱。

　　“是啊，上次我跟祖母去殿下府上做客，殿下送了我一串那么漂亮的手串，我都沒好好謝謝殿下。我祖母說過，來而不往非禮也，殿下送了我禮物，我也要送殿下禮物才是?！卑⒋胍荒樥J(rèn)真道，好妖精是不愛占便宜的。

　　見長公主沒說收也沒說不收，阿措只當(dāng)她是不好意思，還特地解釋道，“殿下你收下吧，我還可以再釣的。這池子里的魚很蠢的，一放餌就咬鉤，可好釣了?！?p>　　聽到她這話，長公主不禁啞然失笑，這千鯉池的魚兒打小養(yǎng)在這池塘里，每日都有宮人定時投喂，沒有競爭沒有壓力，只知道吃食長肉，能不蠢么。

　　“殿下笑了，那就是答應(yīng)收下啦?！卑⒋胄Σ[瞇道。

　　“嗯。”長公主這回是真的笑了，她看著面前漂亮軟糯的小姑娘，雖是傻氣了點(diǎn)，卻又傻得這樣可愛，這樣的招人喜歡。

　　這樣的小姑娘，在后宮這種地方，還真是一股清流。

　　只可惜自家那個弟弟不開竅，放著這么可愛的小姑娘不搭理，竟然在勤政殿里烤雞？

　　想起這個，長公主就覺得氣悶。

　　阿措明顯感覺到長公主的情緒變化，猶豫片刻，小聲問道，“殿下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么？”

　　長公主抬眼看她，倒也沒否認(rèn)，嘆了口氣，“是啊。”

　　之前聽慕青她們說起長公主的事跡，阿措心頭就對她很是佩服，再加上之前長公主送的那個手釧，阿措對長公主挺有好感的。

　　這會子見她心情不好，阿措熱情相邀道，“殿下，我的住所就在這附近，要不你去我那里坐坐，喝杯茶吧？”

　　“嗯，也好?！遍L公主一口答應(yīng)下來，去永寧宮也是坐，去這沈美人那里也是坐著，更何況她挺喜歡跟這個小姑娘說話的，沒那么彎彎繞繞的話術(shù)，聊天也不累。

　　眼見著自家小主和長公主兩人有說有笑的離開，慕青和寶順兩人面面相覷，這……這就把長公主給請去了？

　　錦繡軒的一干宮人瞧見長公主進(jìn)來時，也愣怔了好一會兒，等反應(yīng)過來，趕忙行禮。

　　長公主淡淡道，“不必多禮，本宮只是過來坐坐罷了?！?p>　　“殿下快請坐?！卑残愎霉卯吂М吘吹膽?yīng)道，忙去張羅茶水糕點(diǎn)。

　　長公主瞥了眼那算不得精美的糕點(diǎn)和一般般的茶水，又打量了一眼錦繡軒的環(huán)境，輕聲問道，“沈美人在這里可住的習(xí)慣？”

　　“挺習(xí)慣的，除了有時候會想念家里的祖母。”阿措笑了下。

　　“日后也是有機(jī)會見到的?！遍L公主輕聲安慰著，她之前打聽過沈家的事，也知道這位沈美人從小是養(yǎng)在沈家二老的膝下，祖孫感情頗深。

　　“嗯嗯?！卑⒋朦c(diǎn)點(diǎn)頭，這個安秀姑姑跟她說過，只要妃子受寵，或者懷了孩子，家里人就能進(jìn)宮陪伴。

　　“對了，殿下你有何煩心事呀？有煩心事的話，可別憋在心里，那樣對身體不好?！?p>　　一旁的安秀姑姑聽到阿措問的這樣直接，心中不由得捏了把冷汗，這未免太沒規(guī)矩，太無禮了些。

　　好在長公主并未計較，只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下水面上浮著的茶沫，淡淡的嗯了一聲，又反問道，“陛下這些日子都沒召幸妃嬪，你們這些新晉妃嬪應(yīng)該不好過吧？”

　　不好過么？

　　阿措歪著腦袋想了想，這些日子閔才人和吳常在時不時拉著她去其他妃嬪宮里串門子，大家聚在一起品茶下棋寫詩作畫，嗯……玩的挺愉快的。

　　當(dāng)然，大家玩耍之余也會聊起侍寢這回事。

　　有好心的舊妃嬪告誡新人，別試圖爭寵，就算再怎么爭寵也不可能引起陛下的注意，上一個試圖勾引陛下的妃嬪下場很慘，上上個爭寵的妃嬪下場更慘巴拉巴拉諸如此類的。

　　那些信手拈來的慘烈事例一個比一個生動，反正把新妃們唬得一愣一愣的，一個個都學(xué)著前輩的經(jīng)驗(yàn)，安安分分的茍著。

　　安秀姑姑跟阿措說過，選妃嬪進(jìn)宮是給陛下開枝散葉的，不是讓她們進(jìn)來當(dāng)擺設(shè)的。阿措一直記著這話，再加上她一開始入宮就是為了當(dāng)寵妃來了，所以盡管其他妃嬪對皇帝避之不及，她卻不想就這樣茍著——

　　但不可否認(rèn)，這幾天她玩的有點(diǎn)飄飄然了，差點(diǎn)忘了自己進(jìn)宮的目的。

　　所以這會兒聽長公主問起，阿措有點(diǎn)慚愧，支支吾吾起來。

　　這猶豫的模樣落到長公主之中，只當(dāng)她是不好訴苦，看向阿措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憐愛，“陛下最近忙于政務(wù)，等他忙完了，就會來后宮的。”

　　阿措眼眸清亮，渾不在意道，“沒事的，陛下不來后宮，我可以去找他的嘛?！?p>　　長公主，“……？？？”

　　阿措試探地問，“我是他的妃嬪，可以去找他的吧？”

　　長公主，“當(dāng)然可以！”

　　阿措松了口氣，“那就好?！?p>　　長公主見阿措這副積極樂觀的樣子，頓時有種守得云開見月明的開闊感。

　　其余妃嬪見到阿珣都像老鼠見到貓一樣驚慌不已，這沈美人卻能想著主動去阿珣面前示好。

　　很好，很好，自己果然沒看錯人！

　　在錦繡軒喝過一盞茶后，長公主心情舒暢的走了。

　　當(dāng)天晚上，阿措就收到了一堆來自長公主的賞賜，衣衫首飾、擺件文玩什么的……

　　看著這么多賞賜，阿措只覺得長公主真是個大好人，一臉感動道，“我不過送了她一些魚，她就送了我這么多禮物，那我……我下次多釣些魚報答她?！?p>　　“……”

　　安秀姑姑默默上前，及時糾正自家小主的回報方式，“小主，長公主什么都不缺，她如今唯一的心病就是陛下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可心人，你若真想報答長公主，不如多多體貼一下陛下，也好解了長公主的心病。”

　　阿措聽后，想起今日長公主那副郁悶的模樣，深以為然，“好，那我明天就去體貼陛下?！?p>　　翌日，紫宸宮。

　　元珣正端坐在案幾前批折子，太監(jiān)常喜上前稟報，“陛下，錦繡軒沈美人求見。”

　　“沈美人？”元珣神色微動。

　　“是此次新入宮的妃嬪?！背Ｏ仓划?dāng)陛下是忘了，提醒道，“昨兒個長公主殿下從您這兒離開后，就去錦繡軒坐了坐。”

　　聽到這句話，元珣緩緩抬起頭，給了他一個眼神，“她來作甚？”

　　那嬌氣包竟然會主動找上門來了？

　　常喜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斟酌片刻，聲音還有點(diǎn)發(fā)顫，“沈美人她……她給陛下送魚來了?！?p>　　元珣微怔，“魚？”

　　果然是送溫暖來了，之前也有不少妃嬪往勤政殿送東西，什么糕點(diǎn)啊補(bǔ)湯啊之類的。

　　但有一次一個女人送糕點(diǎn)過來，他正好頭疾發(fā)作，當(dāng)場抽出刀把案幾劈成兩半，那個妃嬪嚇得臉色煞白，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在那之后，就再沒妃子敢往勤政殿送東西了。

　　這個嬌氣包倒是膽大。

　　元珣輕哼了一聲，看了眼桌案上滿滿一堆奏折，淡淡道，“把魚湯拿進(jìn)來，人就不用進(jìn)來了?！?p>　　魚湯？常喜干咽了下口水，“這、這……”

　　元珣鳳眸微瞇，冷冷的盯著他，“聽不懂人話？”

　　常喜心底打了個突，咬咬牙，忙應(yīng)了下，“是?！?p>　　沒過多久，兩個小太監(jiān)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奶е煌盎畋膩y跳的鮮魚擺到了元珣的面前。

　　元珣的太陽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