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苦了,向將軍!”
向壽未來得及反應,又被嬴蕩打了四五下,這每一拳不偏不倚,正好都打在都打在他的面上。
嬴蕩身形高大,又是出了名的力士,這些拳頭自然都不好受,尤其是對于一個五十歲的老人來說,五十歲,在這個年代足以稱得上老人了。
一瞬間里,向壽面上像是開了染坊似的,紅的,黑的,青的,當然,還有原本的黃色,此時都混成了一團,胡子上沾滿了鮮血,非常狼狽。
“向將軍,蕩今日所做,情非得已,他日功成之后,必定吃上向將軍幾拳,蕩絕無虛言。”
嬴蕩拱手朝著向壽拜禮,向壽七葷八素的腦袋一下子明白過來,這一定是大王的計策,只有用這樣的計策,才能將那十幾萬大軍握在手里。
不管如何,大王總歸是要回咸陽的,回咸陽的時候,留下的這十幾萬大軍就成了關鍵,昨日大王就已經提點過了,要他鎮(zhèn)守宜陽。
就現(xiàn)在的情況而言,若是上將軍甘茂知道他與大王交好,便不會將大軍留在他手中,所以就要表現(xiàn)出與大王關系破裂,這樣才能讓甘茂放心。
念及此處,向壽不僅沒有怒氣,更是有一股心酸,他入秦的時間要遠遠早于甘茂,見慣了那個意氣風發(fā)的秦王,哪能想到被逼成了這幅模樣,一夜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大王所托,臣定不辱使命?!?p> 嬴蕩嘆了一口氣,向壽這么能理解他的苦心,也省去了許多的解釋,看著向壽這張臉,實在是……唉,下手重了些。
“還有一個因由,便是甘茂一走,所有將領中就只有你聲望最高,軍中慣例,副接主位,所以你才是鎮(zhèn)守宜陽的最好人選,你與甘茂又同出楚國,他自然會對你信任一些。
你先于我之前回去,然后等到晚上人少時再入營帳,甘茂不好騙,若是大搖大擺,他會生疑,所以要表現(xiàn)的和真的一樣。
若是他來找你,不管什么條件,你都不與他談,直接將他罵出去,這樣他才會放心的將大軍交給你。”
甘茂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很善于察言觀色,而且頗有大志,以商鞅為榜樣,一心想要在秦國建功立業(yè)。
當年嬴蕩問甘茂攻打宜陽的事情,群臣反對,就只有他一個人據(jù)理力爭,因為只有他明白,要想站住腳,就得滿足嬴蕩的心思。
要對付這樣的人,一定不能暴露出任何的主動,一切都不能夠表現(xiàn)的突兀,要讓他覺得一切都是他主動出擊所得來的結果,這才能讓他安心。
向壽不問緣由,只顧做到最好,待他記下之后,開始牽著馬,起身折返大營。
“來人,剝了這虎皮,隨寡人去王城。”
這千名銳士,由一名千人統(tǒng)領,這些都是向壽的親信,對秦王更是忠心。
“喏!”
千人領命而去。
回王城的路上,嬴蕩刻意走的很慢,一直到了夜間時分,才到了城墻腳下。
洛邑國人們結束了一天的耕作,陸陸續(xù)續(xù)都在回城的路上。
常說秦人是虎狼之師,在洛邑國人們看來一點都不是這樣,軍卒們既不欺辱他們,更沒有肆意踩踏他們的農田,昨天還看了一出好戲,有意思的緊嘞。
秦國治軍嚴,興農業(yè),這種法令下訓練的軍隊,自然也不會去做踩踏農田的事情。
一千人排成長列,嬴蕩在中軍。
一路上他都在算著,臣子們肯定不會這么容易讓他自由了,見到向壽鼻青臉腫的回去了,定然會來逼他去大營的。
他能想到躲在王宮里,來躲開臣子,那甘茂肯定也能夠想到,若真遇到阻攔,那就沖過去。
在這盤大棋中,向壽很重要,大軍很重要,王城和天子也一樣重要。
路上還算太平,無人阻攔,一直到了城門口,才有人通報說前面郎官攔路。
可算是來了。
嬴蕩策馬上前,有上千的郎官和衛(wèi)士正堵在門口,他們領軍的,正是今天上午才剛上任的郎中令,贏熋。
贏熋生了一張黃偏黑的方臉,濃眉眼睛卻不大,個頭不高體形卻壯碩,好似半截黑木樁子,手中提著一柄劍,威風凌凌的站在那里。
秦人身形稱不上高,但壯是一定有的,所以秦王就不好細腰。
真要算起來,他應該是嬴蕩遠方的堂哥了,也是秦國王族,不過自小他就站在嬴壯那邊,與嬴蕩談不上交惡,也談不上好,稱其量就是不咸不淡,不過現(xiàn)在,是站到嬴壯那一邊去了。
“臣贏熋請大王回營!”
贏熋越過眼前的層層軍士,朝著嬴蕩隔空喊話。
嗯,他還算懂禮貌,知道下馬躬身行禮,不過,讓嬴蕩意外的不是贏熋,而是他對面那人。
這正是向壽麾下的那千人,此時此刻,他居然手舉一桿王旗,孤身一人,闊步朝前。
這桿旗幟,少說也有五米之長,小孩手臂粗細,此時此刻,居然就被他舉在手中。
他站立中央,一人面對數(shù)百郎官衛(wèi)士,沒有絲毫讓步,當真是有萬夫不當之氣概。
嬴蕩忽然想起來,這千人之前問了,若是有人擋路該怎么辦,他隨口說了一句打過去,不會真要動手了吧,豪橫??!
“滾開,何人敢阻攔王駕!”
聲音嘹亮,不亞于平地里起了一聲驚雷,就連嬴蕩也是嚇了一跳。
今天一天都看到他了,怎么就沒有注意到這樣一位猛人。
細看時,他要高過贏熋,壯過贏熋,氣勢更要強過贏熋。
“大膽,我乃郎中令贏熋,特來接大王回營,小小千人,速速退去!”
身為九卿之一,被這樣一個千人大吼,贏熋有些惱怒,身后的郎官和衛(wèi)士們開始步步向前。
千人還是傲立原地,寸步不讓。
嬴蕩并未出聲,倒要看看這千人會如何做。
“吾乃千人蒙驁,護送王駕入城,你敢阻攔!”
又是一聲驚雷,贏熋自以為他會退去,沒想到反而讓他氣勢更強。
哈哈,蒙驁,居然是那個蒙驁,那個攻打韓國三川郡,奪取趙國三十七城的蒙驁。
他本是齊國人,正經來說,他應該明年才入秦才對,沒想到這么快就來了,而且剛好還在向壽麾下。
蒙驁之名,如雷貫耳,以后大名鼎鼎秦國的蒙氏一族,都是從他這里先開始的。
寡人真是好命啊,說不定蒙驁本來就入秦早,只是前期沒成就,沒被記載而已。
“大膽,區(qū)區(qū)千人,敢阻攔我郎中令,滾開!”
贏熋自然不會被一個千人嚇退,他立刻叫罵,若非秦王在此,都要將其拿下了。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千人蒙驁竟然策馬朝前,手中王旗用力揮出,不僅是贏熋,就是身邊的幾個騎士都被殃及。
真要打進去了。
“護送我王入城!”
蒙驁高舉王旗,繼續(xù)前行,如入無人之地,郎官們見郎中令不語,也不敢阻攔,居然硬生生的被他擠出了一條路來。
贏熋從地上爬起,弄得灰頭土臉,給他一個膽量,他都不敢和蒙驁動手,這可是弒君之名,秦國的車裂之刑可不是鬧著玩的。
人被車拉,不會立即死亡,而是會先將骨頭脫臼,先是從最小的骨骼開始,比如說手骨,腕骨,然后是肌腱,還有血管,痛不欲生。
人體絕大部分都是水,據(jù)說最后那一瞬間,就像是被拉斷的水管,鮮血飆出,想想就讓人骨寒,當然若是換做嬴壯,還真有可能抓了蒙驁,贏熋就算了,誰讓他是新來的,膽子還沒練肥。
“哈哈,寡人的郎中令豈能這么好做,熋,你可不比壯,他是寡人的胞弟,但你不是,你還是記得給自己留條后路不是?!?p> 路過贏熋身側,嬴蕩笑瞇瞇的說了幾句。
要分化敵人,就要從得到利益最小的人開始,嬴壯能撈個大王做,你能得到什么,輸了五馬分尸,贏了郎中令也就到頭了。
贏熋聽后,站立原地,久久不語。
這才是嬴蕩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