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尋死
因為宋氏光顧著說話，手下的勁兒松了些，孫小滿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其中有個鄰居聽不下去，就沖她喊道：“這位大娘，這事怪不得你女兒，新郎結(jié)婚當(dāng)天就跑了！”
宋氏沒想到還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愣了一下，眼珠子打了幾個轉(zhuǎn)，突然堆起一副笑臉。
“妮子呀，娘錯怪你了。咿呀，你受了這么大委屈咋不和娘說吶。娘今天才知道哩?！?p> 孫小滿看著她娘像川劇變臉一樣，不知道她心里在盤算著什么，于是沒有接茬兒。
果然，宋氏接著說：“妮子，既然女婿不要咱了，你就跟娘回家吧?！?p> 回家，她娘能有那么好心，孫小滿才不信呢。
她弱弱地問：“我已經(jīng)賣給人了，還怎么能回家，人家手里應(yīng)該有文書吧？”
宋氏回想了下，好像當(dāng)時再紙上按了手印，當(dāng)時她想著小倌找人傳宗接代，只有生下兒子是娶妻還是買妾沒啥區(qū)別。
不過她轉(zhuǎn)念又一想，這黃花大姑娘他都不要，想來是有什么隱疾，他不要自己給姑娘領(lǐng)回家也算給他解決個麻煩，最多還他二兩銀子就是。再賣一次女兒，這錢也就回來了，剩的錢購買地了。
想到這，她笑著說：“管他什么文書，有事娘頂著。妮子，娘可不能看你掉在火坑里。走，跟娘回家，娘再給你找戶好人家?！?p> 要是原來的孫小滿沒準兒就應(yīng)了，畢竟嫁給誰都比跟個小倌強?？墒菗Q了芯子的孫小滿差點兒被她娘惡心吐了，這不是還打算再賣她一回，真當(dāng)她傻呀。
她眼睛一轉(zhuǎn)也有了主意。在古代，孝就是道德制高點，她娘用孝拿捏她，她還真沒有什么好辦法。可現(xiàn)在，她娘送了個現(xiàn)成的把柄給她，出嫁從夫，這條規(guī)則對于出嫁女可不對父母的孝順還重要，女子出嫁后和娘家只是親戚關(guān)系，就算說孝順也是孝順公婆了。
孫小滿看看往院子伸著脖子瞧熱鬧的鄰居，狠狠掐了一下大腿，這一下掐得夠狠，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
她哭著沖向蓮花嫂子那邊的墻，心里念著嫂子，就看你的啦。嘴里哭喊著：“你逼我改嫁，我不活啦！”伸頭就要往墻上撞去。
蓮花嫂子一看小姑子要尋死，嚇得一下子擋在她身前，巨大的沖力，給蓮花撞了個跟頭，孫小滿也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人們看著要鬧出人命了，呼啦啦地進到了院子里。
宋氏沒想到孫小滿會尋死，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二哥孫滿房在一旁勸著：“小妹啊，娘也是為了你，別和娘置氣，咱回家吧?！?p> 看著被逼改嫁，到了他嘴里變成了小孩子鬧脾氣，孫小滿才不干呢。
她坐在地上哭喊著：“嗚嗚，你們之前為了十兩銀子就把我給賣了，我現(xiàn)在既然有了夫君，哪怕他不回來我也要給他守著，嗚嗚嗚?！?p> 聽她這么一說，看熱鬧的鄰居們不干了，原來以為是個心疼女兒的，鬧了半天是個賣女兒的?？催@樣子，保不準還準備把女兒接回家再賣一次。
一個寡婦打扮的大娘走上前，同情地給孫小滿遞了塊帕子：“造孽呀，小娘子別哭啦。你要是想為夫君守著，大娘陪著你，看誰敢把你拉走！”
一個潑辣的小媳婦叉著腰等著宋氏：“你也配叫娘，賣了女兒還想再賣一次！以后要是敢來我們槐樹胡同見一次打一次?！?p> “對對，見一次打一次！”不少鄰居附和著，有些人甚至摩拳擦掌準備動手。
孫小滿見局面偏向了自己這邊，準備再添一把火，她抽抽噎噎地說：“娘啊，夫君給我的銀子總共就剩了二兩，您把銀子拿走了，連米面也拿走了，這是不讓我活呀，嗚嗚。別攔著我，讓我死，死了一了百了。”
蓮花看小姑子哭得傷心，猶豫地看著宋氏，勸說道：“娘，要不......”
“掃把星，好好的家讓你攪合成這樣，看我不打死你，嫁進老孫家這么多年，連個帶把兒的都生不出來......”宋氏跳著腳朝著蓮花罵到，蓮花委屈得登時眼淚就下來了。
孫小滿可不想被她轉(zhuǎn)移了話題，她使勁要從寡婦大娘手里掙出來，嘴里喊著：“讓我死，讓我死！”
蓮花看小姑子披頭散發(fā)的模樣，頓時悲從心來，想著自己嫁到孫家這幾年天天做牛做馬，即使這樣還整天被宋氏責(zé)罵羞辱，她松開扶著孫小滿肩膀的手，站起身子，轉(zhuǎn)頭就要往桂花樹上撞去。
寡婦打扮的大娘一把沒有拉住，登時蓮花的額頭就腫起了一個大包。
孫小滿一看嫂子真要尋死，急得站起來拉她：“嫂子，你可別做傻事，想想我哥，想想我可愛的小侄女。”
提到滿倉和孩子，蓮花的眼睛里才有了些活氣，捂著臉痛哭起來。
穿著短打的大叔走到近前對孫小滿說：“孩子別難過了。你既然嫁了人，只要你不想改嫁沒人能逼你，大叔陪你去衙門，找青天大老爺給你做主！”
“走，俺們也去給你作證！”不少鄰居們紛紛喊道。
宋氏一看自己引發(fā)眾怒，頓時慫了。她在村里再怎么厲害也只是個會家長里短的孩子無知婦人，一聽要拉她去見官，嚇得腿肚子都開始哆嗦。
她看了眼準備拿著糧食偷偷溜走的孫滿房，一臉尷尬地笑了幾聲：“你倆這孩子，娘就跟你們開個玩笑，氣性咋那么大呢。你不嫁就算了，娘這就會孫家村了?！?p> 一看宋氏想溜，孫小滿可不想放過今日這么好的機會，要是這次錯過了，以后她娘借個事讓她回家，那還不是搓圓弄扁都由得宋氏說了算的。
她轉(zhuǎn)過身子，對著宋氏說：“娘，既然是開玩笑，那就把銀子還我吧，以后賺了錢，我會孝順娘的。”
進了兜里的銀子，宋氏怎么舍得往外掏，別說銀子了，就連孫滿房背著的米面她也沒打算給女兒留一點，這些白花花的大米白面可夠一家人吃上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