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過年

　　太平盛世，先家后國，國有難，先國后家，若召之，驅(qū)吾身，百死不辭。

　　轉(zhuǎn)眼年關(guān)將至，一切看起來平靜而安詳，甚至到處彌漫著喜悅，在外漂泊一年，終于可以回家。多少人從年頭就開始盼年尾，家是每個人期望，又是多少人日復(fù)一日苦熬堅持的精神支柱，也是每個人抵達(dá)幸福的終極目的地。沒有人會想到一場災(zāi)難會悄然而至，它甚至改變中華民族幾千年的過年傳統(tǒng)，不能走親戚，不能辦酒席，聚會。所有表面上過年的意義所在都停掉了，只能在家里等待。

　　楚湘跟李幼施是打算年底回家敲定結(jié)婚的事，特意多請了幾天假。但是臨近快回家?guī)滋?，劉夏變得特別忙，經(jīng)常開會。回家前一天，劉夏買了一堆了口罩跟消毒液，楚湘看的目瞪口呆：“買這個干嘛還買這么多，這得用到什么時候？”

　　劉夏只說或許會用的上，又愧疚的跟楚湘說：“你先回去？這幾天有點事我可能要晚幾天回去。”

　　楚湘聽他一起有點擔(dān)心了：“是出了什么事嗎？”

　　劉夏沒有緊皺：“還不能確定，暫時不能說，你回去的路上小心點帶好口罩，我給你買了機(jī)票，回家也不要亂跑，等我消息。”

　　楚湘不明所以，也知道他們有些事不能忘外說，點頭答應(yīng)：“那你也小心點，我在家等你?！?p>　　劉夏把她抱在懷里，沒有說過，這讓楚湘心里有些不安。

　　楚湘回家后幾天，新冠疫情就爆發(fā)了，各地甚至封鎖了，有些人連家都回不了。

　　楚媽媽跟楚爸爸顯示欣慰：“湘湘，還好你回來的早。”又想到劉夏，嘆氣惋惜：“那小夏今年不是回不來了？怎么偏偏在過年的時候呢，真是的?！钡沁@個時候還沒那么在意這個事情，以為像個小小的流感，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楚湘想起來回來之前劉夏的話，跑回房間給劉夏打電話，不過沒人接。又翻出劉夏讓她帶回來的口罩跟消毒液了，拎到客廳。楚媽媽看了嚇了一跳：“你怎么買這么多這些東西？”楚湘心不在焉：“不是我買的，劉夏買的?！比爽F(xiàn)在才有點緊張的感覺，楚媽媽開口：“應(yīng)該不至于吧?！背职謶n心道：“怕是真的，你沒看新聞，好多交通工具都封鎖了嗎？”說完三人都沉默了，楚爸爸楚媽媽默默看了女兒一眼，外面都這樣了，不敢說話，醫(yī)院不是跟嚴(yán)重了嗎？楚湘也預(yù)感事情的嚴(yán)重性。

　　飯點的時候劉夏來了電話，先是道歉，那會在忙，然后又囑咐楚湘，沒必要的話不要出門，也告知了楚湘疫情的嚴(yán)重性。讓她一定要小心，最后愧疚的跟楚湘說今年怕是不能去楚湘家了。楚湘有點懵，更多的是擔(dān)心劉夏。掛掉電話，跟父母轉(zhuǎn)述了劉夏的話。楚媽媽表示明天廣場舞不去了，楚爸爸也表示明天不去公園下棋了。晚上楚湘又接到了劉夏父母的電話，也是道歉的，說本來今年他們要個劉夏一起過去，讓楚湘替她們給楚湘父母轉(zhuǎn)達(dá)歉意。楚湘表示沒關(guān)系，這個也是沒辦法的事，讓他們也小心點。

　　之后幾天新聞，微博與日俱增的數(shù)據(jù)，讓人漸漸心慌，楚湘每天都不放心的給劉夏發(fā)視頻，打電話，不過他不是每次都接得到，空了以后會給楚湘回電話，報平安。以至于楚湘家年夜飯都吃的索然無味。吃完飯接到劉夏的視頻電話，還穿著工作服，楚湘眼睛有點酸：“你今天也上班嗎？”劉夏有些疲倦，強(qiáng)打精神：“嗯，這些天病人比較多。你最近好吧?！背婷銖?qiáng)擠出一個笑：“嗯，放心。就是有些無聊，現(xiàn)在不讓出門呢，明天初一拜年都不可以。不過也好，我也不喜歡拜年?！眲⑾狞c點頭：“嗯，不出去挺好的，把手機(jī)給你爸媽，我得給他們說下新年快樂?！背婺弥謾C(jī)往外走：“你等一下。”噔噔的跑到客廳，他們二人還在看春晚。楚湘把手機(jī)給他們，他們一看是劉夏熱情的聊了起來，楚媽媽聊的很投入，楚湘看看時間，又想起劉夏有些疲倦的眼神，在旁邊小聲提醒：“媽，差不多可以了，讓他休息下?！背寢尣乓酪啦簧岬恼f：“那今天先這樣，等這個事情過去，你來我們家再聊。”說完才把手機(jī)給楚湘，楚湘也沒多說，讓他掛掉抓緊時間休息一下。然后掛掉了，又過了會，給劉夏父母發(fā)了給視頻，跟父母一起和他們聊了一會。之后楚湘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想著沒什么事，也不用拜年，她很擔(dān)心劉夏，要不要早點回去。

　　然而，第二天聽說隔壁小區(qū)發(fā)現(xiàn)了一個疑似的病例，這個小區(qū)都被隔離了，瞬間楚湘這一片都成了高危地區(qū)，根本不讓出去。雖然楚湘平時也很宅，但是不想出去跟不讓出去是兩回事，要發(fā)霉了。李幼施，古蘭他們也是一樣，三人沒事只能經(jīng)常聊聊天。

　　又過了兩天，楚爸爸看新聞，說武漢要建立了雷神山醫(yī)院，楚湘在微博上也看到了，自從疫情之后，楚湘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疫情數(shù)據(jù)，楚湘心里更加不安了。晚上劉夏打電話過來，寒暄幾句，沉默了幾秒，而后問道：“你聽說了雷神山醫(yī)院嗎？”楚湘也沉默片刻，沒有回答，反問道：“你要去是嗎？”

　　劉夏：“成立以后會從各呼吸科比較好的醫(yī)院抽調(diào)一部分志愿者?！?p>　　楚湘：“那你要好好保護(hù)自己。”楚湘說不出阻攔他的話，這是他們的職責(zé)跟義務(wù)。

　　劉夏：“好，我會好好的，你也是，一定要小心點?！?p>　　之后就是長久的沉默，楚湘壓制住想哭的沖動，一半是擔(dān)心，一般是想念，但是她不能讓劉夏更分心了，也不能讓父母擔(dān)心。整理了一下情緒，跟父母說了這個事，楚媽媽一聽就緊張起來了：“那里很危險的，十個有九個都感染了?！背职值闪怂谎郏骸澳挠心敲纯鋸?，再說了，醫(yī)生有防護(hù)服的，沒事的。不過確實有點危險，一定要去嗎？”楚湘故作輕松的聳肩笑笑說：“他是醫(yī)生啊，肯定要去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边@句話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安慰父母。

　　之后李幼施哭著打電話過來，問楚湘知不知道他們要去武漢的事，楚湘平靜的說知道。李幼施聞言沒有說什么，只是一直哭，楚湘聽她哭完安慰了：“會沒事的，那么多人呢，也不止他們倆個去。救死扶傷，這是他們的職責(zé)。”

　　李幼施：“我知道，我沒想攔他，就是擔(dān)心，也不想讓他知道我的擔(dān)心，就是想發(fā)泄一下?！?p>　　她們都知道，這件事沒辦法勸阻他們，只能默默支持。若是換作是她們也是一樣，義不容辭。

　　臨行前一晚，劉夏打電話給楚湘，讓她不要擔(dān)心，也告訴楚湘以后可能會更忙了，不必每天給他打電話，他怕接不到，有時間自己會給她打電話。楚湘只是一直回答，好，沒說別的話。

　　之后楚湘更加關(guān)注疫情的消息，一有時間就刷微博，有一次看到微博，說是有醫(yī)生感染身亡，覺得頭暈?zāi)垦?，好幾天都不敢看微博，楚湘覺得自己每天這樣快瘋了。過了幾天疫情終于減輕了一點，小區(qū)跟交通，高速解封。楚湘就跟父母說要回去上班了，父母雖然舍不得，但看她每天這樣也不行，還是讓她去上班，分散下注意力好。楚湘跑了一圈，把健康證明，通行證弄好，第二天就買了票走了。

　　雖然解封了，但是到了地方要隔離七天，觀察。楚湘回到住的地方那天，扔下行李就往床上趴，狠狠吸了一口氣，然后滿足的躺著，發(fā)了一條微信給劉夏：我回來了，在家等你。之前怕他分心都沒怎么發(fā)信息給他。晚上劉夏打電話過來了，楚湘掛掉了，發(fā)了視頻過去，響了好幾秒才接通，發(fā)現(xiàn)劉夏沒開攝像頭，以為是信號不好，說了句：聽得嗎？

　　對方才傳來回應(yīng)：我在

　　楚湘撇撇嘴：你怎么不開攝像頭，我都看不到你，都好久沒看到你了，你開一下

　　劉夏：這邊人比較多，不方便。

　　楚湘：沒關(guān)系，你開一下

　　劉夏有點猶豫，他不想楚湘看到自己這么疲憊不堪的樣子，架不住楚湘一直央求，還是開了。

　　楚湘看到他的樣子鼻子酸酸的，眼淚快涌出來了，還是壓制住了。劉夏眼睛布滿血絲，盡管只露出一雙眼睛，楚湘還是看出來他瘦了很多。想跟他多說幾句話，又怕耽誤他休息，只說了一句：瘦了好多，不聊了，你趕緊休息吧，，掛掉吧。

　　劉夏聲音也有點疲倦了：不急，讓我好好看看你，你還好嗎，要好好吃飯，多買點菜放冰箱，買餃子也行，一次多買點，不要經(jīng)常出去。

　　楚湘點頭：好，你放心。你先睡一覺，下次再聊。說完就直接掛掉了。

　　劉夏握著手機(jī)，撫摸了一下屏幕，笑了笑，放到一邊，又長嘆一口氣。旁邊的向醫(yī)生看看他問：“后悔了？”二人此時并排席地而坐，靠著走廊，努力收著腳，好不影響其他人通行。劉夏閉上眼睛：“有點。”向醫(y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長嘆一口氣，沒有說話。劉夏知道它誤會了，補(bǔ)充道：“不是后悔來這里，我有點后悔當(dāng)初讓她留下來，后悔跟她求婚，萬一我......，不知道她該怎么辦?！?p>　　向醫(yī)生趕緊“呸呸”幾聲：“說什么，不吉利，我們會好好回去的。行了，別瞎想了，趕緊瞇會吧。”劉夏“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向醫(yī)生閉了一會眼睛，又睜開，掏出手機(jī)，盯著手機(jī)桌面的照片看，上面是他老婆跟兒子的合照。滿足的看了會，又關(guān)掉了手機(jī)，再次閉上眼睛。

　　過了幾天李幼施也回來了，不過也是要隔離的。古蘭發(fā)信息給她們：我跟蘇許明天去武漢

　　李幼施，楚湘：你們倆去那里干嘛？

　　古蘭：聽說那邊物資嚴(yán)重不足，蘇許從各方收集到了物資，但是沒有人開車運(yùn)過去，他之前剛好考過C駕照，打算自己送過去，我堅持跟他一起過去。

　　楚湘此刻才覺得自己好像什么忙也不幫不上，只能干著急。也不知道該勸古蘭還是該支持她。

　　古蘭繼續(xù)發(fā)信息：你們也不用勸我，他都勸不動我呢。

　　李幼施跟楚湘只能讓他們小心點。然而古蘭還是沒去成，蘇許半夜一個人偷摸開車走了。古蘭為此罵了她N遍王八蛋，不過也沒辦法，更多也是擔(dān)心。

　　第二天在群里發(fā)信息：我們?nèi)齻€怎么這么慘?。?！

　　楚湘，李幼施發(fā)了個問號

　　古蘭：他一個半夜偷摸跑了，王八蛋…

　　楚湘此刻很是佩服蘇許，家里有錢從不炫耀，貴而不驕，也沒有因為這點看不起任何人，這么危險的時刻即使他早已不是醫(yī)生，這些也不是他的職責(zé)，也能只身前往。

　　不過好在疫情逐漸得到控制，只是各大商場，影院，酒店餐館，人群密集地還不能開業(yè)。隔離完，楚湘也開始上班，有了工作分散注意力，楚湘沒有那么難捱了。

　　三月中下旬，春暖花開時節(jié)，楚湘也等來了好消息，劉夏他們終于要回來了，全城都掛著橫幅“歡迎白衣英雄回家?！背婵吹竭@個消息，立馬打電話給劉夏，抑制不住的興奮：你們要回來了？哪天啊

　　劉夏那頭的聲音也聽起來輕松了很多：明天，不過回去要隔離28天，本來想隔離完再告訴你，你怎么知道的？

　　楚湘笑著說到：“微博，新聞，大街上都是這個消息呢，想不知道很難。等你回來呀，我的英雄！”劉夏輕笑道：“這我倒是不知道，沒什么時間拿手機(jī)。英雄倒也稱不上，不過得你一句夸，也沒白來一趟。這次回去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假，我好好陪你，不過可惜不能出去玩?！?p>　　楚湘倒不在意這個：“沒事，我不喜歡出門，你在家陪我就好。你要隔離那么久，很無聊吧，以后每天陪你聊天?！?p>　　劉夏：好

　　楚湘還在上班，聊了幾句就掛掉了。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