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船開始返航。
鐵幕站立船頭,仔細觀察,期望找出漁夫擺渡的秘密。
荒蕪的世界很安靜,除了這條烏篷船在游蕩。
漁夫搖動船櫓,發(fā)出咔咔聲響,船槳劃過水波蕩漾,船身輕輕搖晃,在細微的水聲中緩緩前進。
天上無星無月,鐵幕卻可以在溪面看到山的倒影,隨著褶皺的水面緩緩落在身后。
永夜的世界,在普通人眼中是一片黑暗,但用鐵幕的眼睛看來,每樣事物都會發(fā)‘光’,雖然微弱,卻還是能讓他分辨出前方的山勢與河流。
站在船上看兩邊,沿途的山川依舊,與之前好像沒什么不同,但是小溪的流向……卻分明在發(fā)生著改變。
雖然只是極細微的變化,還是被鐵幕敏銳的捕捉到。
“這個世界在轉(zhuǎn)動……
或許,兩個世界都有一個接口。之前自己走不出去,是因為接口偏離了方向。只要擁有令世界轉(zhuǎn)動的能力,并且清楚接口的位置,就能打通兩個世界的通道。”
想到這些可能,鐵幕再看向老漁夫,他緩緩地?fù)u動船擼,樸實而自然,與普通漁夫沒有差別。
誰能想到,他劃的不是船,而是整個世界!
“真是個變態(tài)?。≈徊贿^是一點真靈,就能將一個世界當(dāng)做一條小船,隨意的劃著玩兒?!?p> 鐵幕曾經(jīng)對佛祖的認(rèn)知,除了阿九講過一些靈山的傳說,只從偶爾看過的小說話本中了解過一些,但那些關(guān)于佛祖的信息都很空泛,無非是一些無所不能,大慈大悲之類的描述。
直到此刻,他才清楚地意識到‘佛’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
慈悲?不,老奸巨猾差不多。
只有‘無所不能’這一個形容詞,才是對佛祖最好的詮釋。
烏篷船約摸前進了五里水路,老漁夫就不再搖擼,船身開始滑行,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
鐵幕集中注意力看向前方……一座橋墩突然出現(xiàn)在溪畔。
隨著烏篷船靠近,那做橋墩緩緩伸長,最終連接小溪兩岸,像是被一只畫筆憑空畫出來。
“后生,老頭子就送你到這里吧。”
老漁夫平靜的說道。
他沒有說什么鼓勵的話,更沒有催促鐵幕快些取來世界之劍。
“多謝?!?p> 鐵幕轉(zhuǎn)身,對老漁夫道謝。看見老鬼興奮不已的樣子,又道,“敢問老人家,這個老鬼,您是要留下它做伴,還是讓我?guī)ё??!?p> 老漁夫道:“你要是不嫌麻煩就帶上吧,他喝過魚湯,擁有實體,凡間的陽光并不會對他造成傷害?!?p> “您是說,他已算不得鬼?”鐵幕有些意外。
“沒錯,他喝過魚湯,又有千年修為,身體與夜叉類似,卻因為本性善良,得以保持原貌。
這種鬼物連我也沒見過,若是在靈山,說不得要將他點化,培養(yǎng)為座下護法。
哎,你也陪了我千多年時光,老頭子最后成全你一次吧!”
最后一句,老漁夫是對老鬼說的。
只見他伸手摸在老鬼頭上,默念經(jīng)文,蝌蚪一樣的文字從口中飄出,覆蓋在老鬼黑色的皮膚上。
緊跟著,老漁夫手上有金色佛光亮起,從老鬼頭頂一直蔓延到腳下。
佛光與梵文相融,給老鬼披上一層袈裟,而他的皮膚也漸漸恢復(fù)人色,眼中神采也越來越靈動。
鐵幕睜大了眼睛,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老鬼從黑乎乎的泥巴人,變成一個頭頂戒疤的中年和尚。
就連白玉扇的信息也做出相應(yīng)改變,基礎(chǔ)信息全部消失不見。
人書將它歸類到特殊生命,在第十二根扇骨介紹了它的來歷。
特殊生命,鬼僧
出生在一千八百五十年前,卒于……
……
跨過石橋便又是人間。
鐵幕身處一個被迷霧籠罩的峽谷中,石橋與小溪都消失不見。
兩邊的山不高,約么十幾米,峭壁卻非常平滑,像是一塊巨大的石山被劍劈成兩半。
峽谷一邊是渭河緩緩流淌,另一邊是靜悄悄的官道,峽谷只有很短的距離,也不知道這一片迷霧從何升起?
“原來我竟然不知不覺離開官道,走入峽谷迷霧?是老漁夫用手段迷惑我心智?
不對,丑核桃沒有出現(xiàn)過異常,應(yīng)該是我走過峽谷的時候,看到迷霧中的小溪和石橋,不經(jīng)意才走進來。”
鐵幕看了看天色,繁星漸漸隱退,都已經(jīng)快天亮了。
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度過了一個夜晚,只是,這個夜晚好假啊!
本來,鐵幕能夠從代號三的世界脫困,應(yīng)該很興奮才對,可一想到老漁夫擺渡一個世界,又有些意興索然。
而且身邊還多出一個鬼和尚……
鬼和尚穿著一身紅色袈裟,腳下一雙黃褐色僧鞋,锃亮的腦袋閃閃發(fā)光,上面還有六個戒疤。
鬼和尚雙手合十,做出寶相莊嚴(yán)的樣子,眉毛卻是一跳一跳的。
他的目光左看看,又看看,腦袋轉(zhuǎn)動的幅度很小,顯得非常謹(jǐn)慎。
直到真的確認(rèn)小溪不會再出現(xiàn),又看到峽谷外那一條留存在記憶深處的渭河。
突然,鬼和尚一個跟斗翻了出去,口中大喊大叫,“忘憂峽,是忘憂峽,這里一點沒變,我百里不育又回來了,我終于回來了,哈哈哈哈!”
這一刻,他哪里還有和尚的樣子,更像一個孫猴子,全身都在發(fā)癢,雙手在身上、在光頭上不停地?fù)?,可卻怎么也止不了癢,因為真正癢的地方在他的心里。
他叫百里不育,爵至不更的大秦戰(zhàn)士,而不是什么鬼和尚,老漁夫摸他的頭摸了一千多年,讓他忘憂忘記恐懼,卻一點沒有抹去他對秦國的思念。
“老鬼,你走不走?”鐵幕冷冷地問道。
他已經(jīng)走出峽谷,站在官道上,實在是看不下去,一個中年和尚滿地打滾發(fā)瘋,真的有些辣眼睛。
“等我等我,我身上又沒錢,當(dāng)然要跟著你,你叫什么名字?你能不能帶我回咸陽?哦是了,不要叫我老鬼,我叫百里不育,你可以叫我百里?!?p> 百里有說不完的話,看到什么東西都想去摸一下,路邊的野草、小花……看到鐵幕走的遠了,又會向前追上去。
“喂,鐵幕?”
百里再一次追上來,伸手搭在鐵幕肩上,笑嘻嘻的樣子,有點賤。
“鐵兄弟你有多少錢?”
鐵幕將他的手打開,繼續(xù)往前走。
百里不育又急跑幾步,趕到鐵幕前面,面對著鐵幕倒退著走。
“鐵兄弟,你看天還沒亮,要不咱們?nèi)フ覀€姑娘?”
“鐵兄弟,你要是不愿意去,可不可以先借我一些錢?”
“鐵兄弟,我可是千多年不知肉滋味了,你就當(dāng)是可憐我吧。”
“蒼天吶!我百里不育真的好難??!”
不管百里不育如何說,鐵幕就是不理他,沉默的往前走。
雖然鐵幕也有些心動,可他好面兒啊,自己能告訴他,不知道怎么與姑娘交配嗎?
與何綠華的事兒,至今仍是鐵幕心中禁忌,只要想起來,臉上就是一陣火燒火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