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宮內(nèi)已是一片寂靜,夜色里只剩兩盞燈籠靜靜懸在宮門前,照著一方院落,月色如洗。
允賢扶著朱祁鎮(zhèn)翻身下馬,卻不料在馬上坐得太久,下馬時竟腳下一崴,剎那間只覺腳底生疼,她忍不住“啊”的一聲,彎腰捂住了腳踝。
“怎么了?又崴到腳了?”朱祁鎮(zhèn)見她叫疼,忙彎腰捧住她的腳,扶她慢慢坐在一邊的石凳上,略帶責備道,“你怎么總是這么不小心?不是崴到這就是崴到那……”
允賢滿臉委屈,又忍不住疼,微微咬著唇皺眉道:“哎呀,沒事啦。不就是崴了一下,什么叫又崴了嘛……”
朱祁鎮(zhèn)聞言,抬頭狠狠瞪了她一眼,道:“還不是又?你忘了那年在你家后門,你也……”說到一半,也覺得自己語氣重了,竟不覺間又勾起了往事。他有些抱歉地干笑兩聲,低頭仔細替允賢把白襪脫下來:“現(xiàn)在沒有冰,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端盆涼水來。”
允賢一把拉住朱祁鎮(zhèn),溫聲道:“不用了,只是小傷而已……”
朱祁鎮(zhèn)卻不理她,徑自進屋找了盆,又不知從哪里倒了小半盆水來,借著月色隱約可見里面還飄著幾瓣茶葉。允賢望著他,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見朱祁鎮(zhèn)抬頭看她,急忙避嫌般捂住嘴。
朱祁鎮(zhèn)也不理她,只是蹲下身沾濕了棉布,慢慢替她敷在腳上:“這涼水比不上雪,效果可能差點,明早我讓太醫(yī)院送些化瘀消腫的藥來,你再好好抹一抹?!彼笸昝薏?,拍了拍手在允賢身邊坐下,“感覺怎么樣?我扶你進去休息吧?”
允賢支吾兩聲,轉(zhuǎn)頭望向漆黑的門房,略有些失望:“這么晚了,她們大概已經(jīng)睡了吧。”
“睡了怕什么,再叫醒就是了?!敝炱铈?zhèn)朝她挑眉一笑,轉(zhuǎn)身就要叫人,允賢忙一把拉住他,噤聲道:“算了吧……他們既然都睡了,就別再吵醒他們了。我便是回來了,明天再見也是一樣的?!?p> 朱祁鎮(zhèn)轉(zhuǎn)頭看她,不禁搖了搖頭,一指頭敲在她額頭:“你呀,這么多年了,還是這么為別人著想,卻總是不知道為自己想想?!彼f著,彎腰一把將允賢橫抱起來,轉(zhuǎn)身向萬安宮內(nèi)走去。
允賢被他嚇得驚叫一聲,殊不知那拴著的馬被她嚇了一跳,也跟著嘶鳴起來。這一下,馬鳴聲頓時響徹整座萬安宮,允賢忙回頭看,只見門房里已漸次亮起燭光,一人睡眼惺忪地舉著燭臺走出門來,嘴里還在打著呵欠:“大晚上的,這是誰家的馬呀……”乍一見站在院子中央的朱祁鎮(zhèn),頓時嚇得伏跪在地:“皇上,您怎么……”再看朱祁鎮(zhèn)懷里抱著的女子,微側(cè)著臉,眉目如畫,眼角帶笑,正轉(zhuǎn)頭望向她,不是允賢又是誰?
如香嚇得尖叫一聲,手里的燭臺也丟在了地上,一轉(zhuǎn)身跑進屋拉出了丁香:“你看你看,那可不是,可不是杭大人……”
丁香被她叫的耳朵疼,皺著眉看了允賢幾眼,頓時睜大了眼:“杭……大人……”
允賢被朱祁鎮(zhèn)抱在懷里,頓時有些尷尬,她推了推朱祁鎮(zhèn)低聲道:“你放我下來吧,丁香他們自然會扶我進去的?!?p> 朱祁鎮(zhèn)瞥了丁香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低頭拿額頭蹭了蹭允賢的臉頰,一句話不說轉(zhuǎn)身就一腳踹開了宮門。
丁香先時卻只站在原地沒動,遠遠望著月色下朱祁鎮(zhèn)緊緊抱著允賢,她雖看出允賢腳上有傷,只是震驚于這么多年,她居然還是回來了?;秀遍g,她似乎又想起這幾年來朱祁鎮(zhèn)日日來萬安宮閑坐時的模樣,眼里頓時生出說不盡的神色。良久,她嘆了口氣,急急跟在后面,一并叮囑如香去拿些冰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