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陳七兩
好不容易挨到太陽下山,余青峰終于被解了禁錮,可以自由活動,不用做雕塑了。
他撲通一下跪坐在地上,一條腿盤在屁股下邊壓著,另一條腿拐著彎伸的老長,兩只手更是舉在頭頂,僵持著之前的模樣,怎么也放不下來。
老大夫站起來走到他跟前,使勁兒掰扯了幾下,也只是將他舉在頭頂?shù)母觳步徊嬷搅瞬弊忧邦^。
頂著一臉奇奇怪怪妝容的風騷男人,掃了他一眼,仍然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桌子一旁的椅子上,自己拎起水壺倒了一杯白水,喝了一口又嫌棄的吐出來。
他理了理皺巴巴的衣裳,兩條白花花的胳膊隨意的擱在桌子上,才開口說道:
“你小子可長記性了?雖說少年人脾氣急躁一點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脾氣太急的人是練不好劍的,你往后跟著我學習劍術(shù),這急性子可要不得...”
余青峰眨巴眨巴眼睛,搖搖頭都很費勁,要說話更是感覺上下嘴皮子灌了鉛,他一個字也發(fā)不出聲音。
老大夫用手掰開他的嘴,讓他伸舌頭出來看看,可是任老大夫在一旁“啊啊啊”比劃了半天,他淚眼模糊舌頭也生了銹一樣,愣是勉強只能看見一個鮮紅的舌頭尖。
老大夫搖搖頭笑了笑,幸災(zāi)樂禍的說道:“嘖嘖嘖,可了不得了,傻小子這下子你不光是毀容了,連話也不會說,你娘鐵定認不出來你...”
本就淚眼模糊的少年,一下子眼淚更加洶涌,渾身酸痛手腳麻木動彈不得就不說了,還被人笑話。
“娘??!娘...啊啊?。?..”
他的眼睛在流淚,他的心也在號啕大哭,少年好委屈,他想念他的小仙女了,好想好想,如果他的小仙女知道有人欺負他,肯定會之前那樣飛過來救他。
老大夫見人哭的凄慘,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從腰帶上拔下來一根銀針,照著少年嘴巴上戳了幾下。
“啊啊啊...混蛋,壞人,欺負小孩子...”
“咦,我又能說話了?”
余青峰后知后覺自己能說話了,抽噎了幾下,也不哭了,可是兩只胳膊還像燒火棍似的在脖子里僵著呢。
他嘿嘿的笑了笑,“老爺子,勞煩您再動動手,給我胳膊上也扎幾下,胳膊麻了不得勁...”
老大夫胡子抽了抽,覺著他肯定是忘了他那張小臉給磕壞了,不笑的時候都寒磣,一笑更是沒眼看。
他老人家容易嗎?
半個下午時間,忍著一邊坐著那神經(jīng)兮兮的家伙一張大花臉,昧著良心夸他漂亮,這小子也瞎湊熱鬧。
“扎,老頭子好好給你扎,你小子可別喊疼?!?p> 余青峰忙不迭的點頭,保證道:“老大夫,你給扎吧,我不怕疼。”
“疼...??!疼...疼...”
話音才落地,就打了臉,老大夫黑著一張老臉,胳膊腿給他挨個扎了個遍,買一送一,省的他來回折騰。
“疼...啊!疼...疼...”
余青峰蹭的一下就蹦了起來,滿屋子亂竄,直到筋疲力盡才停下來,抱住水壺就咕咚咕咚灌了起來。
“喝飽了?”
男人用一只修長的玉手撐著下巴,耷拉著眼皮快要睡著了。
余青峰機械性的點了點頭,反應(yīng)過來這大花臉惹不起,捧著肚子打了個嗝,默默的后退離他遠一點。
直退到老大夫身邊,才感覺有個依靠,他抱起老大夫的胳膊,兩個人盤腿坐下來,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大花臉。
男人嫵媚的笑了笑,自我感覺他們已經(jīng)沉迷在他的美麗之下,果然有眼光哦。
不像山上那群沒見識的,每次一看見他化妝,就像見了鬼似的,恨不得自戳雙目,一個個哭爹喊娘鬧騰的不成樣子,鬧的掌門勒令他不許再在大庭廣眾之下涂脂抹粉。
實在是氣人。
他掏出鏡子,仔細的照了照,滿意的點點頭,然后才說道:
“我叫陳七兩,我?guī)煾嫡f我生下來只有七兩,所以就叫了這么個名字,我?guī)煾凳且幻嫉廊耍呀?jīng)仙逝多年,你娘叫何蕓,是我們玉華山長生門掌門何擎天的獨生女兒...”
余青峰懵懵懂懂,老大夫掐了掐少年的胳膊,激動的說道:“你小子走運了,那可是長生門,修仙門派里的第一大派,可是你娘這么大來頭,怎么會跑到這窮鄉(xiāng)僻壤,吃苦受罪?”
余青峰搖搖頭,他怎么會知道,原來他還有外公?從來沒有聽阿娘提起過。
什么長生門,什么修仙,離他們的生活十萬八千里遠,他娘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婦,除了生的漂亮一些,跟村子里的人沒有什么不一樣。
“何蕓雖然是何掌門唯一的嫡親女兒,卻自小體弱多病,天生的經(jīng)脈閉塞,沒有辦法修習長生仙術(shù)。
掌門害怕以后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不忍心親眼看著女兒一天天老死,才將她安置在山下...”
“后來有一天,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娘就自己跑掉,好長時間都尋不到。
昨天你外公為你娘在山上留的命燈快要滅了,你外公擔心你娘有事,就不惜耗費百年修為,祭了三滴心頭血尋到她的所在,正好我也十幾年沒見師妹,很是想念便出來接她...”
余青峰急切的問道:“那我阿娘呢?她現(xiàn)在在哪里,她好不好,她生病了...”
“你娘好著呢,之前跟你說過了我已經(jīng)把她送走,你小子二話不說就拿刀砍我,我的頭發(fā)呦,一想起來就心好疼...”
陳七兩心疼的摸了摸一截斷發(fā),雙手捧心,道:“我是看著你娘長大,把她當親妹子,今天我見著她瘦的皮包骨頭,不成個人樣,我這心拔涼拔涼。
她也不顧著自己,只求我收下她的兒子,我給她服了藥,你不用擔心,她的病很快就好了。
我讓人先送她回玉華山,就留下來等你,哪知道你小子一句玩笑都開不得,性子太急得好好磨一磨?!?p> 聽他說他娘沒事,余青峰暫時放下心,心里暗自腹誹“可拉倒吧,拿你娘開玩笑,你樂意?”
“阿嚏”陳七兩揉揉鼻子,連著打了兩個噴嚏,心道:“準是山上那群小兔崽子,背后罵我了,等回去再好好收拾他們。”
他看著對面地上坐的整整齊齊的兩個人,嫌棄的說:“我看過了,根骨還行,你這個徒弟可以收下。
余青峰,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師傅。
你記住了,我們藏劍峰是長生門七脈唯一一脈以劍入道的分支,入我門中切記誠于劍誠于心,一劍在手非死不可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