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里駭?shù)冒l(fā)青的臉色,李瓊仰天大笑數(shù)聲,突地執(zhí)起那壺鴆酒,直接仰頭就口便灌。酒水淋淋灑在臉上、衣襟上,李瓊毫不在意,直到再倒不出一滴酒來,揚手將那空壺遠遠扔了出去,然后軟倒在地不住喘息。
陳湯搶上來扶起李瓊,見她面色慘白,雙目緊閉,死死咬著牙關,似在忍受極大痛苦,一縷鮮紅的血從她艷紅的嘴角緩緩淌下,凄美絕艷,已然氣絕。
長公主府一片哀聲,張里匆忙回宮復命。李昌吉面上一片空白,目中卻緩緩滑下兩行清淚。張里壯著膽子,將李瓊臨終遺言說了,當然,是換了說法的。李昌吉聽了,依舊無驚無怒,只呆怔片刻,然后雙手掩面。張里不敢驚動,悄悄退出殿外,望著天邊那一大片快速逼近的烏云,耳中聽到遠方隱隱傳來的悶雷之聲,口中喃喃:“要變天了啊......”
長公主薨逝的消息同一時間也傳到了衛(wèi)王府,衛(wèi)王和李梧都沒什么詫色,衛(wèi)王平淡吩咐水伯備上等喪儀送去長公主府,李梧則是轉身便回了自己目前所住的“星輝”苑——本來叫“吟月”的,李梧一搬過來就命人改了“星輝”,無人知其意。
其實用意說穿了很簡單——阿蔓那丫頭的一雙明眸仿若時時蘊著星光,李梧想著這樣一來自己便是落在了她的眼中......
阿蔓哪里曉得他這般曲折的心思,這幾日都是歡歡喜喜地帶著巧兒和桃兒將新院子重新布置,又移栽了一些自己喜愛的花木過來——自來到京城,她除了廚藝,又發(fā)現(xiàn)一樁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便是養(yǎng)花。李梧知道了,到處給她尋奇花異草弄進來栽培,每次看到阿蔓如獲至寶的興奮樣子,李梧都覺得可愛無比,也覺得她實在太容易滿足、討好。
阿蔓正侍弄那幾株蕓輝草——那是李梧前段時間派人從于闐國再次運送回來的,先前那株已經(jīng)被她養(yǎng)死了。桃兒幫她提著灑水的銅壺,巧兒嘰嘰喳喳地品評著,忽然兩人都朝她身后行禮拜了下去,阿蔓回頭,見是李梧。沒想到他這么早便回來了,有些驚訝,忙迎上去笑道:“六郎回了?阿蔓給你烹茶......”
“不必,”李梧笑笑,拉住她,“進來陪我坐坐罷?!鳖D了頓,補了句:“汝安死了?!边@個女人的死活他毫不在意,但卻是他下給皇帝的戰(zhàn)帖,現(xiàn)在周身的血液中都涌動著大戰(zhàn)來臨前的興奮和刺激,他不知該如何壓下去,只想心愛的女子陪他說說話。。
雖然不算很意外,但阿蔓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她在這個時代始終無法接受和適應的就是人命的輕若鴻毛,哪怕是天潢貴胄,也可能因一句話、一個舉動便喪了命。
阿蔓并不知道這一切本就在李梧的計劃之中,而且汝安的死,算是扯下了衛(wèi)王府與皇帝之間那層溫情脈脈的面紗,從此雙方就正式站到了對立的兩面,新仇舊恨,不死不休。
李梧不會讓她知道這些,他只要阿蔓在自己的羽翼下,一生一世都能如方才那般無憂無慮地笑——這也是為什么他把自己之前的謀劃改動許多,又提前幾年發(fā)動的原因,只有站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他才能夠放心地將自己心愛的女人公之于眾,她的身世再也不會是他們的負累。
阿蔓發(fā)覺自那日兩人忘情擁吻之后,這兩日李梧食髓知味般總是在無人之處抱抱她、親親她。她心中早已認定了這人,也就不過于羞澀推拒,只要他不過分,總由著他——阿蔓絕對不會承認,其實她自己心里也是喜歡兩人這樣的甜蜜親昵的,這種互相擁有的感覺真是太美好。
現(xiàn)在也是。一進書房,李梧便將門關上了,還落了閂。阿蔓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jīng)被他按在門邊的墻上,然后他的唇便落了下來。
李梧這個人總是冷酷、疏離、清醒的,但他的吻與他的性子極端矛盾——熱烈又纏人。片刻功夫,阿蔓已經(jīng)有些暈頭轉向了,兩只小手虛軟無力地繞在李梧肩頸,柔美得令人心折。
似乎今天的李梧比平日更加急切而躁動,阿蔓迷迷糊糊地覺得。
忽然彎身將阿蔓打橫抱起,李梧大步走向室內寬大的坐榻。身體落在榻上時,阿蔓腦子還是暈乎乎的,直到李梧的重量壓了下來,她才找回一點神智。
慌忙伸手抵住李梧下壓的胸膛,阿蔓臉蛋紅紅,緊張得語無倫次:“六郎、六郎,你......別......大白天的......”
李梧眉眼前所未有的溫柔而隱忍,一語不發(fā),只用一雙深不見底的眼一瞬不瞬地望進阿蔓心底,白皙的前額漸漸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眼白都隱隱透出紅色來。阿蔓心疼他,伸手撫上他的額頭,手卻被他捉住,放在唇上,一根根吻過她的手指。
阿蔓仿若中了蠱惑,身與心同時備受折磨。李梧開口,聲音有些含混不清:“阿蔓,我本想等到事成之時......你可愿意?”
阿蔓腦中有些混亂地想,誰知道死亡與明天哪個先到來呢?他們接下來的每一日恐怕都是在刀尖上行走,那就應該盡情地過好每一日,不要留下任何遺憾,不枉自己活了兩世才得遇一個他。
輕啟粉唇,阿蔓主動環(huán)抱住他的脖頸,拉下他的頭,主動吻上他形狀優(yōu)美的薄唇。
李梧身體一震,馬上奪回主動權......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終于歸于平靜。
幫阿蔓撩開幾絲被汗水黏在頰邊的長發(fā),李梧將一臂放在阿蔓頸下,讓她枕著,鳳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阿蔓潮紅的小臉。
阿蔓大大的杏眼中水光流轉,不勝嬌羞,李梧只覺又開始口干舌燥起來。他立即集中全部意志力將其強行壓下——他可不想自己的孟浪嚇壞了她,何況,他也舍不得。
不敢再與阿蔓一起躺在榻上,李梧匆匆跳下床,自己穿回方才甩脫在地的衣袍,開門出去,喚來進寶,低聲吩咐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