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說一定要為怨找一個理由,她怨的不過是他這些年以來的缺席。
至于其他,她不想讓自己去想太多。
那些,畢竟是已經(jīng)過去很久的事情,一直揪著不放,沒有任何的好處。
她在喬慕海面前很誠實地回答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說恨,說怨,未免顯得她這個人太偏執(zhí)報復;要說不怨,又實在是違背了她曾經(jīng)的想法。
所以,她告訴他,曾經(jīng)怨過,后來就不再怨了。
畢竟,人的生活得向前看,不可能抱著怨恨報復去生活一輩子。
只有當一個人能夠坦然地面對自己曾經(jīng)很在意的事情,那才是真的能夠放下了。
喬薇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內心里只剩下怨恨的人。
在她看來,她從小受到的冷漠已經(jīng)太多了,所以,未來的生活中,她都會盡可能地讓自己迎著陽光,朝著光芒的方向走。
而當時喬慕海在聽完喬薇的話之后,眼睛更濕了。
他甚至都不敢在這個時候抬頭去看一眼喬薇的眼睛。
一個中年男人就這樣突然這樣紅了眼睛,在她面前泣不成聲起來。
喬薇當時就直接愣住了。
說真的,喬薇還從來沒有見到喬慕海哭過。
可是,當時,她喉嚨里澀澀的,眼睛也跟著發(fā)酸,關心的話就在嘴邊,可她卻是怎么也沒能說出來。
在這個時候,她不得不承認,這份因為血緣關系而聯(lián)系的親情,的確是因為時間生分了。
過了一會兒后,喬慕海努力地克制自己情緒,忙用手背擦了擦濕潤的眼角,他不是感覺不到喬薇對他的生分,卻是笑著說,“沒關系,以后還有時間,咱們可以再多來往,感情還能慢慢緩和?!?p> 喬薇良久之后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可,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時間,都能彌補曾經(jīng)的遺憾。
但是,在見到喬慕海的時候,徹底地勾起了喬薇對父親的期待。
就連這次,劉耀欣突然出事,在她身邊,真正肯幫忙的人也只有喬慕海。
劉耀欣突發(fā)的腦出血,是在晚上七點。
等急救送進醫(yī)院,穩(wěn)定下身體基本情況后,已經(jīng)是深夜。
當時,住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劉耀欣情況很不樂觀。
經(jīng)歷過搶救的醫(yī)生對喬薇說,要做好關于后事的準備。
在那一瞬間,喬薇只覺得眼前一黑,接著就是控制不住地淚流滿面。
再沒有任何的冷靜,喬薇只覺得當時什么都聽不到了,只覺得迎面而來的是徹頭徹尾的崩潰。
她甚至覺得,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不過如此了。
明明在幾個小時之前,她和劉耀欣還窩在客廳溫暖的燈光下,說笑著在國慶期間要去哪里旅行。
劉耀欣的一生把所有的時間都無私地奉獻給了喬薇,所以,喬薇在有能力之后,想做的就是帶著她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即便不是去太遠的地方,只要是陪著劉耀欣去走走看看,一起就好。
可就是在她們說話的時候,劉耀欣突然就毫無征兆地從沙發(fā)上仰了過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個舉措,徹底把喬薇嚇到了。
緊接著喬薇就趕緊打了醫(yī)院的急救電話,進行搶救。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的心無比的慌,感覺前面正有什么未知的恐怖的事情在等著她。
夜間的醫(yī)院,走廊上亮著清冷的光,很安靜,除了在夜間值班的護士,長長的走廊上就只剩下了喬薇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喬薇守在重癥監(jiān)護室的門外,看到了里面亮著的光線。
甚至,還能夠聽到里面的儀器發(fā)出‘滴滴’的聲音。
可是,她只要想到在劉耀欣被送進重癥監(jiān)護室時,醫(yī)生說出的最壞的打算,就不可抑制地淚流滿面。
她讓自己躲進了醫(yī)院的安全通道里,在黑暗中,蜷在樓梯間無助又無奈地掉眼淚。
空蕩的走廊里回旋著她壓抑的哭聲,她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刻出現(xiàn)過這種深深的無力感。
在突然降臨的意外面前,人力,一瞬間就變成了非常渺小又脆弱的部分。
而在劉耀欣生死未知的情況下,她除了等在重癥監(jiān)護室外面,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到了后半夜,也不知道喬慕海是從哪里知道的消息,竟然開車來到了醫(yī)院。
當時他找到喬薇的時候,先看到了她的淚流滿面。
言語在這個時候,會顯得格外無力,但他坐在了喬薇身邊,嘴唇反復地張了數(shù)次,最終還是勸說著開口,“不要太難過了,總要想開一些?!?p> 喬薇聽到這樣的話,眼淚掉得更兇了。
她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卻止不住掉落的眼淚從指縫中溢出來。
喬慕海把她的難過看在眼里,說,“你可以依靠我?!?p>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回蕩。他看見了她的傷心,說,“難道爸爸還不能夠依靠?”
喬薇當時流著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但是,在淚眼模糊看著前方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心底里默默回答了這個問題,那就是——不能。
不能依靠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因為她已經(jīng)習慣了依靠自己去解決問題。
她已經(jīng)錯過了依靠的那個年紀,她早已經(jīng)習慣了依靠自己。
而劉耀欣,在她生命中的意義,任何人都不能干替代。
這個世界上多一個人,或者少一個人,于旁人來說,不過是多一場歡喜或是悲傷。
可是,劉耀欣是她生命的全部意義。
喬薇和劉耀欣在一起生活多年,她親眼看到過這個歷經(jīng)生活銼磨的女人辛苦的樣子,所以,她只想盡自己所能讓她能夠生活無虞。
哪怕沒有那么富足,只要平平淡淡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日就好。
可,偏偏就連這樣簡單的事情,都沒有辦法做到。
喬薇哭得崩潰,即便和喬慕海多年后再次見面她都沒有哭得這么傷心。
她的理智告訴她在這個時候流眼淚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咸澀的淚水卻是在這個時候越來越多地涌了出來,她捂著自己的眼,心情在悲傷到極點的時候,語言都會無序,她說,“我盡可能地多做一些,讓自己做的好一些,就是想讓她生活得好一點,我覺得她過得太辛苦了,可是……”
可是,現(xiàn)在她所面對的一切是在她告訴她,她可能所做的一切都不將再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