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提著宮燈在前引路,李承乾好奇的跟在身后四處張望。
皇宮其余各處雖不算奢華,但至少也干凈整潔。
可如今越往前行,越是荒涼。
這里的建筑和草木,顯然很長時間沒人打理了。
四周雜草叢生藤蔓纏繞,哪里還有半分皇室景象。
斑駁的外墻,寂靜無聲的昏暗場景,似有似無的蟲鳴鳥叫。
李承乾覺得,李世民若是在此處被涇河龍王滋饒。
那下場定然極為凄慘。
隨手緊了緊外衣,李承乾身體微微顫抖了下。
小聲問道:“王承恩,還有多遠?”
王承恩頓了下腳步,回道:“就在前面不遠。
殿下若是感覺不適,還是回宮歇息吧,奴婢代您前去便是?!?p> 李承乾聞言搖了搖頭,故作鎮(zhèn)定的說道:“本宮無事,只是有些疲累罷了。
快走吧。”
“喏!”
王承恩依言再次前頭帶路。
李承乾緩了緩快步跟上,他總感覺四周隱約傳來一陣詭異的陰冷。
未幾,一行人前行數(shù)百米之后。
遠遠便看見十幾米外荒涼僻靜之處,隱隱有幾顆小腦袋晃動。
李承乾加快腳步走上前去,看著躲藏在半開半掩的破舊木門后,微微顫抖的幾女。
柔聲說道:“李高明前來拜訪,不知伯母可在?”
“李高明是誰?”
一個如同李麗質(zhì)般大小,長相秀麗小女孩探出頭問道。
她四歲時便已住在這里,幾年來從未踏出過房門半步,也未曾見過有人來訪。
李承乾露出一個自以為溫和的笑臉。
輕聲說道:“你去告訴你母親,她自然知曉。”
“??!鬼啊!”
小女孩看著在月光下,只露出兩排潔白牙齒的詭異笑臉。
大聲驚呼一聲,匆忙轉(zhuǎn)身拖著身邊的妹妹,邁開小短腿便朝著院里飛奔而去。
李承乾笑容凝固在臉上,疑惑的摸了摸臉頰。
轉(zhuǎn)頭看向王承恩說道:“她為何如此?
本宮有哪里不對嗎?”
王承恩忍住笑,回道:“殿下勿擾,許是許久不曾見人,有些怕生罷了?!?p> 李承乾聽著王承恩哄小孩的話,心中很是無奈。
感嘆道:“承恩啊,你如今不過比本宮大三歲,別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待你行冠禮之時,本宮親自替你加冠?!?p> 王承恩聞言苦笑了下,跟隨李承乾良久,如何聽不出他話語中的調(diào)笑之意。
只是他也知李承乾并無惡意,反而是親近信賴之人才會如此。
“不知太子殿下前來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p> 李承乾正與王承恩玩笑,破舊木門從里打開。
鄭觀音攜五女款步從里走出,恭敬的福利說道。
李承乾見狀,大步上前扶起鄭觀音。
拱手道:“伯母切不可如此。高明乃是晚輩,受不起伯母之禮。”
鄭觀音搖搖頭,平靜的說道:“民婦已被宗族除名,當不起太子長輩之稱?!?p> 李承乾聞言頓時啞然。
雖然來之前已有準備,但如今見到鄭觀音如此堅決強硬,仍然讓他感到頭疼。
略微想了想,李承乾看了眼鄭觀音身后五女。
笑著說道:“伯母不為自己考慮,難道也不替妹妹著想?
若是如此下去,幾位妹妹除了與青燈古佛相伴一生,別無他法?!?p> 鄭觀音咬了咬牙,依舊平靜的說道:“太子殿下不必恐嚇民婦,民婦相信陛下絕不會如此?!?p> “唉!”
李承乾搖頭嘆了口氣,說道:“高明前來是受大伯囑托,伯母若是如此大伯也必然不會安心。”
“他有何不安心!”
鄭觀音面無表情的臉上帶著憤怒,咬牙說道:“他既然回宮也不來見我,還會在意我們母女死活?”
李承乾無奈的說道:“伯母有所不知。
大伯未曾前來,皆因?qū)Σ负兔妹眯膽牙⒕巍?p> 伯母若是不信,何不當面問問清楚?”
“如何當面?
殿下莫非容不下我們母女幾人?”
鄭觀音緊惕的退后兩步,小心翼翼的把五個小丫頭護在身后。
李承乾見狀砸了咂嘴,連連擺手說道:“伯母誤會。
高明只是想讓伯母替大伯燒些紙錢上柱香,除此之外別無他意?!?p> 說著,李承乾看向吳大吼道:“讓你帶的紙錢呢?
還不快拿過來?”
吳大聞言慌忙接過隨行侍衛(wèi)手中竹籃,大步上前遞到鄭觀音面前。
鄭觀音小心的朝竹籃里看了看,疑惑的說道:“如此當真管用?
殿下或許不知,民婦也曾偷摸著做過此事。
卻從未見過先夫亡魂,就連托夢也未曾有過?!?p> 李承乾聞言便知鄭觀音已然放下戒備。
翹起嘴角笑了笑說道:“若是伯母告訴大伯,他要再不來見您,您便去地府尋他。
伯母認為大伯來是不來?”
鄭觀音皺著眉頭想了想,咬牙道:“便依殿下之言。
若是他真不來,我便下去尋他?!?p> “呃~”
李承乾驚訝的看著鄭觀音,慌忙擺手道:“伯母誤會高明了,高明絕非此意。
再說了,妹妹們還需伯母您照顧。”
鄭觀音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我意已決,殿下不必再勸。
且玄武門之事已近三年,民婦相信陛下絕不會苛待他們姐妹?!?p> 說完,鄭觀音接過吳大手中竹籃,帶著五個茫然的小丫頭,大步向著院子里走去。
李承乾頭疼的看著鄭觀音離去的背影,狠狠的拍了拍額頭。
要是讓李建成知曉,自己給鄭觀音出了這樣的餿主意。
想來他一定會在下面天天詛咒自己。
狠狠的踢了吳大一腳,李承乾大喊道:“看本宮作甚!還不快帶人跟進去。
若是出了事,本宮定然饒不了你!”
“喏。”
吳大聞言躬身應(yīng)諾,匆忙揮手帶著幾名侍衛(wèi)闖進院子里。
李承乾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承恩,走吧。
若只留下吳大這個憨貨,本宮擔心伯母可能真要上吊了。”
昏暗斑駁的房間里。
一根幾乎燃盡的蠟燭,孤獨的站立在小桌子上。
燭火隨著窗戶破口灌進來的冷風微微搖曳。
晃動的微弱光芒,讓本就勉強維持的光亮越發(fā)稀薄。
李承乾背著手,看著堂屋內(nèi)破舊的擺設(shè),嘆息著搖了搖頭。
這樣的環(huán)境,哪怕是宮女太監(jiān)也不愿來吧。
看了眼忙碌布置的鄭觀音,李承乾并未命人上前幫忙。
想來鄭觀音定然也不愿意。
朝著剛才大呼小叫的小丫頭招招手,李承乾笑著說道:“你叫什么?
是最大的嗎?”
小丫頭拉著鄭觀音的衣角,怯怯的回道:“我叫李婉順,排行第二。”
李承乾欣喜的看著眼前清秀柔弱的小丫頭微微笑了笑。
大唐才女李婉順啊,其才名可不在上官婉兒之下。
只是當初并不知曉她乃是隱太子李建成之女。
還以為是哪個宗室親王之女,否則又為何會只封一個縣主。
看來即使是過幾日追封為息王,日后恢復(fù)隱太子之名,李建成的女兒依舊還是被李世民打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