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經(jīng)傍晚時分。
薄霧,漸漸濃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遠處的景物,一片朦朧。
匆匆趕路的義軍隊伍,加快了行軍步伐。
只見如長蛇陣的行軍隊列,向遠處黑黢黢的方向奔去。
“李將軍,吳城驛快到了嗎?”
張獻忠勒住韁繩,推了推頭上的氈帽。
“大王,前面的燈光,想必是吳城驛。末將估摸著,天亮之前,可以到達吳城驛呢!”
李繼偉看著前方的點點亮光,少傾之后接過話頭。
張獻忠騎在棗紅馬上,看著疲憊不堪的將士們,心里有著些許的不忍。
眼下軍情緊急,張獻忠只得這樣做。
“傳令三軍,到達吳城驛,休息一個時辰,繼續(xù)向汾州而去!”
張獻忠看著吳城驛方向,吩咐身旁的李繼偉。
吳城驛,位于永寧州東七十里地,座落于呂梁山薛公嶺山腳下,東與汾州府接壤,是永寧州前往汾州府的必經(jīng)之路。
戰(zhàn)國時,魏國大將吳起,為了抵御秦國侵略,在驛城溝口修筑城墻,將關(guān)城取名為“吳城”。
后來,吳城,又為西去東來的驛站,故而喚作“吳城驛”。
天空,依然陰沉沉的。
迎面而來的毛毛雨,依然淅淅瀝瀝。
原本干燥的空氣,有了一絲的涼意。
不一會兒,雨下得大了起來,四周煙雨朦朧。
吳城驛的燈光,消失在朦朧的秋雨之中,仿佛未曾出現(xiàn)過似的。
“哎!紛紛揚揚的秋雨,下得還真不是時候啊!”
張獻忠回頭看看義軍隊伍,又看了看朦朧的天空。
張獻忠抬起右手,扶了扶頭上的氈帽,理了理敞開的衣襟,又連忙策馬向前而去。
“雨下得是大了一些,前面的山路,泥濘不堪,更不好走啊!”
袁明清策馬走在張獻忠身旁,看著從天而降的蒙蒙細雨,不禁憂憂地感嘆不已。
袁明清說完話,提了提戰(zhàn)馬的韁繩,又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哪怕天上下刀子,也要繼續(xù)前進。就是爬,也要爬上山去。翻過前面呂梁山,可以將洪承疇的人馬,甩在身后。甩掉官軍人馬,大軍就安全多了。”
張獻忠看了看身旁的袁明清,輕輕抽了抽棗紅馬的屁股。
天剛拂曉,義軍人馬,抵達吳城驛。
“原以為,吳城驛是繁華之地。沒有想到,竟然一派破敗景象??磥?,關(guān)隘吳城驛,已經(jīng)荒蕪多年了?!?p> 張獻忠翻身下馬,看著破敗不堪的吳城驛,頓時感慨萬千。
“朝廷內(nèi)外交困,只好裁撤驛站,把個古城驛站,弄得個破破爛爛的,哪里還有當年繁華的情形呢?枉費當年魏國大將吳起的辛勞啊!”
劉威站在張獻忠身旁,連忙輕輕點了點頭。
“大王,末將派人在城里搜索了一番,留守吳城驛的官軍,居然沒有一個人影兒呢!看來,吳城驛的守軍,早已經(jīng)跑得個精光?!?p> 李繼偉走到張獻忠身旁,稟報搜索吳城驛的情形。
吳城驛,原本只有二十余名官軍駐守。
前些天,聽到義軍即將到來的風聲,連夜逃得無影無蹤。
“哎!官軍跑得比兔子還快!”
張獻忠聽罷李繼偉稟報,捋著顎下的胡須,“哈哈哈”笑了起來。
“大王說得對!官軍都是屬兔子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張獻忠的一句笑話,引來將士們開懷大笑。
“看來,大軍人馬未到,官軍就望風而逃啦!”
張獻忠看了看將士們,心里也開朗了幾分。
煙雨朦朧的驛城,死一般的寂靜。
驛站旁的一間茅屋,在菲菲細雨中,彌漫著裊裊炊煙。
通往汾州的崎嶇山路,宛如黃色的緞帶,掛在云霧繚繞的卯梁之間。
雖然只是八月,位于呂梁山麓的吳城驛,卻有著絲絲的涼意。
“大王,吳城驛的地理位置,既利于駐軍,又利于防守,倒是一處不可多得的要地呢!”
劉威畢竟科班出身,說起吳城驛來,竟然頭頭是道。
“劉將軍說得對!吳城驛真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難怪當年魏國大將吳起,在這里筑城建驛,抵御秦國侵犯,應該是看中吳城驛的軍事價值了吧!”
張獻忠見劉威如此說道,也學著劉威,玩起了學究。
天,開始亮了。
涼颼颼的秋雨,依然淅淅瀝瀝。
吳城驛,已經(jīng)沒有了往日的寧靜。
一個時辰的休息,對于義軍將士們,是十分的寶貴。
除了少數(shù)將士依然在忙碌,大多數(shù)的將士,有的坐在地上說話,有的相互靠著閉目養(yǎng)神,有的在附近走來走去,打發(fā)著無聊的時光。
“傳令,時辰已到,即刻出發(fā)。”
一個時辰剛剛過去,張獻忠連忙站起身來。
正在休息的將士們,急急地站起身來,收拾好行裝。
一時間,戰(zhàn)馬嘶鳴,人聲鼎沸,魚貫前行的義軍隊伍,又向呂梁山上進發(fā)。
“弟兄們,呂梁山再高再陡,也要跨過去。雨天爬山難,可是那些官軍,比弟兄們更難??邕^呂梁山,就是汾州地界。據(jù)說,汾州有個杏花村,杏花村盛產(chǎn)美酒,弟兄們想不想喝酒???”
張獻忠站在驛道旁,看著身旁走過的將士。
“想喝!想喝!”
將士們聽張獻忠說,到了汾州有酒喝,仿佛已經(jīng)聞到杏花村酒的芳香。
興致勃勃的將士們,一邊議論著杏花村酒,一邊加快了行軍速度,巴望著盡快趕到汾州府。
雨中的山間驛道,泥濘難走,不少將士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即使這樣,將士們依然沒有怨言,繼續(xù)向呂梁山,艱難地走去。
張獻忠勒住馬韁,看了看云遮霧罩的呂梁山,又看了看身旁走過的將士們,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層層鳥道亂山多,白草黃蘆遍石坡。絕壁倚空臨積雪,飛流直下激回波?!?p> 劉威看著雨里的呂梁山,頓時心潮彭拜,居然吟起明代黃素屏《宿吳城驛》的詩句。
“劉將軍所吟的詩,可是黃素屏的《宿吳城驛》嗎?”
張獻忠聽罷那詩,看了看身旁的劉威。
“大王也喜歡吟詩?”
劉威聽罷不覺一驚,連忙笑著看向張獻忠。
坊間傳聞,張獻忠大字識不得幾個,怎么知道大詩人黃素屏呢?
聽罷張獻忠提起黃素屏,劉威豈有不吃驚之理?
“劉將軍以為,只有文人雅士,才會吟詩賦辭嗎?”
張獻忠看了看劉威,不覺已經(jīng)笑出聲來。
“黃素屏的《宿吳城驛》,生動描寫呂梁山的崎嶇驛道。末將只是喜歡,在高興之時,就吟了出來。然而,大王喜歡古詩,倒是末將沒有想到的?!?p> 劉威連忙搖了搖頭,幽幽地說起詩人黃素屏來。
午時三刻。
經(jīng)過兩個時辰艱難跋涉,將士們登上了呂梁山頂。
站在山頂舉目眺望,呂梁山的美景,盡收眼底。
“啊!前方巍峨之處,是汾州府的金鎖關(guān)呢!”
張獻忠站在山頂,看著東邊山腳的金鎖關(guān),不禁嘆聲連連。
金鎖關(guān),又名“向陽關(guān)”,位于汾陽以西三十里地,為汾州永寧州的咽喉要道,也曾經(jīng)是抵御匈奴東進的要塞。
金鎖關(guān)雖然已經(jīng)廢棄,關(guān)隘的雄姿依然還在,巍峨壯觀的關(guān)墻和樓宇遺址,在濃霧中竟然歷歷在目。
菲菲細雨,終于停了。
太陽撥開云霧,露出耀眼的光芒。
陽光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陽光下,金鎖關(guān)氣勢磅礴,沿著呂梁山脈,像歷經(jīng)滄桑的長龍,蜿蜒曲折向北而去,與長城渾然一體,蔚為壯觀。
太陽,慢慢接近地平線。
晚霞透過云層的光芒,顯得分外的艷麗。
呂梁山東麓的汾州城,在晚霞的輝映下,仿佛鍍上了金輝似的。
身后的呂梁山,越來越遠,前方的汾州城,越來越近。
借著朦朧的夜色,依稀可見汾州城,時隱時現(xiàn)的點點燈火。
黑夜,已經(jīng)悄然來臨。
天邊的晚霞,慢慢從地平線消失。
周圍的景物,越來越朦朧。
夜色,又一次降臨廣袤的大地。
雨后的夜空,格外的涼爽。
一輪上弦月,掛在西方天際。
幾顆繁星,在深邃的蒼穹之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汾州府,終于到啦!”
張獻忠連忙勒住馬韁,看著汾州城的闌珊燈火,如釋重負般悄聲嘆息。
兩個時辰過后,前往汾州城打探消息的李繼偉,終于風塵仆仆趕回山腳下的大營。
“李將軍,汾州府狀況究竟如何?可否向汾州府發(fā)起攻擊?”張獻忠見李繼偉翻身下馬,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
“回稟大王,汾州府官軍,已經(jīng)奉洪承疇之命,隨榆林鎮(zhèn)副將曹文詔,向東南去了陽城。汾州城里,只有少量官軍,正是攻城的絕佳時機呢!”
李繼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連忙急急稟報城里狀況。
“傳令三軍,速速進占汾州府,補充糧草,休整兩天,再作定奪!”
張獻忠看了看將領(lǐng)們,連忙將右手猛地一揮。
得令之后的義軍將士,如離弦之箭,突然向汾州府發(fā)起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