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已經(jīng)慢慢西下。
夜空，依然繁星點點。
大廳里，將領(lǐng)們還在推杯換盞。
此時，歡快熱鬧的氣氛，已經(jīng)進入高潮。
在熱烈的氣氛中，將領(lǐng)們仿佛忘記了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苦難，歡天喜地，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各位將軍，將手里的杯中酒，敬敬那些戰(zhàn)死疆場弟兄們吧！愿戰(zhàn)死疆場的弟兄們，在天國沒有痛苦，沒有悲傷，保佑弟兄們平安吉祥！”
張獻忠看了看窗外朦朧的夜色，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張獻忠說完話，連忙將杯中酒，灑在大廳地上。
將領(lǐng)們隨即將杯中之酒，也倒在大廳地上，祭奠戰(zhàn)死疆場的弟兄們。
杜康老酒的撲鼻芳香，頓時溢滿整個大廳，又從敞開的窗戶，飄向窗外朦朧的夜空。
清晨。
“大王！大王！末將有要事相告！末將有要事相告！”
張獻忠剛剛醒來，就聽袁明清在窗外輕呼。
“袁將軍稍候，獻忠即刻就開門去，獻忠即刻就開門去！”
張獻忠連忙翻身躍起，對著窗戶看了一眼。
東方天際晨曦微露，袁明清急匆匆前來，一定有重要軍情稟報。
張獻忠不敢怠慢，連忙披衣下床，開門迎袁明清進屋。
“據(jù)探子來報，官軍在陜西境內(nèi)，追剿高迎祥李自成羅汝才。末將以為，眼前河南軍情已經(jīng)緩和，大王可否擇機向西，回援高迎祥。大王知道，大軍在鄢陵，已經(jīng)休整半月。自進入河南以來，大軍節(jié)節(jié)勝利，兵強馬壯，糧草豐盈，足以滿足一年的軍需。如果回援高迎祥，是有足夠把握的。還望大王酌情定奪?！?p> 袁明清剛剛落座，連忙向張獻忠稟。
“幾天來，獻忠一直在想，應(yīng)該回援尚在陜西的高迎祥，而且此事，宜早不宜遲。如果遲疑不決，恐會失去回援良機，高迎祥的壓力則更大。因此事關(guān)系重大，待細細斟酌之后，方可擇機而行?！?p> 張獻忠看了看袁明清，隨手將地圖鋪展開來。
“末將不知道大王，已經(jīng)在考慮此事，是末將斗膽冒昧。還望大王，多多見諒?！?p> 張獻忠看了看袁明清，隨手將地圖鋪展開來。
袁明清雖然資歷很老，又是張獻忠?guī)煾?，但是在袁明清眼里，張獻忠畢竟是義軍統(tǒng)帥，尊卑有序的觀念，依然根深蒂固，是必須遵循的。
“袁將軍不必自謙，將軍提醒得很及時。此事是獻忠一時疏忽，袁將軍哪能有錯呢？此事得先與將領(lǐng)們商議，再做定奪。獻忠以為，如果能成行，能否明天就向西而去，在豫西的陜縣與陜東的潼關(guān)，集中人馬鬧騰鬧騰，讓官軍東西不能相顧，以分散官軍的注意力，相機圍殲前來的官軍，高迎祥也可以喘上一口氣。”
在張獻忠眼里，袁明清畢竟是師傅，又是張獻忠大將，故而也自謙幾句。
是夜。
卯時三刻剛剛過去，張獻忠?guī)ьI(lǐng)數(shù)萬義軍，從河南鄢陵一帶出發(fā)，浩浩蕩蕩向西而去。
張獻忠要配合遠在陜甘的高迎祥，打破洪承疇對義軍的圍剿。
在張獻忠離開郾城時，遠在陜甘的高迎祥李自成羅汝才，在擊殺曹文詔艾萬年等明將之后，已經(jīng)揮師向關(guān)中一帶挺進。
在攻克陜西重鎮(zhèn)咸陽之后，高迎祥等將兵峰，遙指西北重鎮(zhèn)西安。
洪承疇見西安危在旦夕，連夜調(diào)集陜西境內(nèi)官軍，在西安以西層層設(shè)防，阻擊由西而來的高迎祥。
八百里關(guān)中平原，頓時烽煙滾滾，殺聲震天。
義軍與官軍連續(xù)數(shù)日，反復拼死廝殺。
高迎祥見官軍層層設(shè)防，依據(jù)要地死守西安，連忙揮師向西而去，攻擊武功扶風岐山，調(diào)動洪承疇的西安守軍西去，尋機在途中圍剿官軍。
張獻忠?guī)ьI(lǐng)義軍進入潼關(guān)，連夜向西安方向攻擊前進，從陜西東部向官軍施加壓力，官軍不得不加強西安以東防御力量。
高迎祥李自成等部，在張獻忠的策應(yīng)下，又一次向漢中一帶進擊。
九月，高迎祥等在漢中附近，與洪承疇的官軍主力，大戰(zhàn)于窮山惡水之間。
義軍與官軍的交戰(zhàn)，陸陸續(xù)續(xù)長達月余。
雙方斗智斗勇，處于膠著狀態(tài)。
十月初，朝廷增援人馬陸續(xù)到來。
洪承疇以為勝券在握，召集諸路官軍將領(lǐng)商議對策，企圖在漢中一帶，與義軍決一死戰(zhàn)。
金秋十月。
素有陜西“天府之國”的漢中，秋陽高照，遍地金黃。
蜿蜒多姿的秦嶺，峰巒起伏，層林盡染。
紜繞在山腰的白云，變換著不同的形狀，慢慢飄向遠方。
漢中城固南部的巴山淺丘北麓，高迎祥張獻忠的兩支義軍，隔著一道山梁安營扎寨。
連綿數(shù)十里的義軍營帳，隱藏在巴山茂密山林中。
遠遠望去，卻沒有一點義軍的蹤跡。
“謝謝八大王千里馳援關(guān)中，解了洪承疇對迎祥之圍，迎祥不知道如何報答八大王才好！”
高迎祥舉起酒杯，看著笑容滿面的張獻忠，連連的恭維之語，不覺脫口而出。
上次相會，高迎祥與張獻忠私下懇談，兩人推心置腹，猶如親兄弟一般。
高迎祥知道張獻忠，是胸懷大義之人。
此次張獻忠回援高迎祥，更是證明高迎祥心里的判斷，是正確無誤的。
“大哥已經(jīng)言重。獻忠從河南西來馳援關(guān)中，也是應(yīng)該的。再者，獻忠在豫西，也是空著閑著，得找點兒事來做！”
張獻忠看了看高迎祥，連忙打著“哈哈”，引得不拘言笑的高迎祥，也開懷大笑。
面對官軍持續(xù)不斷的圍攻，此時的高迎祥感覺，應(yīng)該邀請張獻忠一道，分析分析當前的局勢，商議對應(yīng)之策。
張獻忠與高迎祥，已經(jīng)分別半年多，也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與高迎祥再見上一面。
于是，便有了眼前的再次相聚。
“高迎和李將軍羅將軍，從南直隸來到陜西之后，與洪承疇的官軍，打得天翻地覆。除斬殺洪承疇愛將曹文詔，以及艾萬年等將領(lǐng)之外，的確也不能打破洪承疇的圍剿。前不久，圍攻西安一役，也不得不無功而返。此種情勢，不知八大王有何高見？”
高迎祥知道張獻忠，遇事頗有主見，往往料事如神，連忙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而去。
此次與洪承疇在陜西隴東周旋，最讓高迎祥擔憂的，是從大同回到陜西的曹文詔。
曹文詔是官軍眾多將領(lǐng)中，足智多謀英勇善戰(zhàn)的猛將，深受洪承疇的器重。義軍與曹文詔多次交手，往往敗多勝少，高迎祥對曹文昭，也是懼怕三分。
得知曹文詔到陜西之后，高迎祥與李自成羅汝才，設(shè)計斬殺了曹文詔，鏟除了令各路義軍聞之膽寒的惡魔。
高迎祥歷來對張獻忠頗有好感，今天見張獻忠前來，想聽聽張獻忠，對當前的情勢，究竟有何見解。
坊間常言，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何況張獻忠，也不是一位等閑之輩。
既然張獻忠，已經(jīng)前來大營，何以不提一些敏感話題，與張獻忠談?wù)?，探探張獻忠的口風呢？
張獻忠是多么聰明的人，見高迎祥問起當前情勢，就知道與陜西官軍有關(guān)。
“縱使洪承疇有千條計，獻忠依然還是那個老主意?！?p> 看了看在坐的李自成羅汝才，又看了看氣定神閑的高迎祥，張獻忠慢慢站起身來，端起桌上滿滿的酒杯，透過一扇打開的窗戶，看著遠方的秦嶺山脈。
張獻忠說完話，連忙與高迎祥碰杯，將杯中酒，喝得一干二凈。
張獻忠將酒杯，喝得個底朝天，在高迎祥的眼前晃了晃，方才慢悠悠坐了下來。
“八大王的老主意，該不會還是那句老話，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吧？”
高迎祥知道張獻忠說的，一定還是這句老話，見張獻忠賣起了關(guān)子，高迎祥玩笑般接過話題。
“大哥何以知道八大王言的，還是那句老話呢？汝才以為，八大王是另有所指的。如果大哥不信，可以問問八大王?！?p> 羅汝才放下酒杯，夾了一筷子獐子肉，慢慢放進嘴里，看了看身旁的高迎祥。
“羅將軍何以知道，獻忠言的，不是那句老話呢？”
張獻忠看了一眼羅汝才，慢慢走到劉威身旁。
“羅將軍依然不了解八大王??！”
袁明清看著身旁的羅汝才，連忙輕輕搖了搖頭，俯在羅汝才的耳邊。
羅汝才看了看袁明清，連忙苦笑著搖了搖頭。
李自成對望李繼偉一眼，看著談笑風生的張獻忠，淡淡地笑了笑。
李繼偉對羅汝才的話，還是不以為然，看著羅汝才欲探究里，又輕輕搖了搖頭。
“看來，足智多謀的八大王，也沒有多少過人之處，只不過如此而已罷了！”
高迎祥看了看李自成和劉威，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心里卻暗暗嘆息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