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抬眼望去，見跑在前面的，是一匹高大雄壯的白馬，可見羅汝才器宇軒昂的身影。
“??！羅將軍，終于來啦！”
看著越來越近的快馬，張獻忠禁不住激動不已。
羅汝才騎在疾馳的戰(zhàn)馬上，看見張獻忠翹首以盼的身影，心里頓時欣喜萬分。
羅汝才沒有想到，百忙之中的張獻忠，居然早早等在轅門外，靜候羅汝才的到來。
“八大王，近來可好?。咳瓴盘匾馇皝戆菰L八大王呢！”
羅汝才剛剛翻身下馬，連忙與張獻忠，打著招呼。
羅汝才生性豪放，與張獻忠也經(jīng)是老朋友，此次有幸再見面，未免不“嘻嘻哈哈”，以此烘托見面的氣氛。
張獻忠的秉性，羅汝才也知道幾分，即使羅汝才，已經(jīng)說話過了頭，張獻忠也不會計較一二。
一來二往，羅汝才與張獻忠，猶如情同手足的兄弟一般。
“獻忠已經(jīng)望眼欲穿，等候羅將軍多時！羅將軍何以姍姍來遲??？難不成將軍在途中，已經(jīng)打了野味，耽誤行程了吧？”
張獻忠見羅汝才嘻嘻哈哈，也順口調(diào)侃羅汝才。
在陜北男人的口中，“野味”一詞，是在外面找漂亮女人的代名詞。
張獻忠也是一位口快的人，見羅汝才翻身下馬，也開涮羅汝才一句，也以此烘托見面時的氣氛。
“汝才姍姍來遲，讓八大王久等。還望八大王，多多見諒！多多見諒！”
羅汝才望著旗桿上的“張”字帥旗，又看了看著笑逐顏開的張獻忠，連忙言歸正傳，微笑著抱拳施禮。
“獻忠與羅將軍，是風雨同舟的朋友，何以如此彬彬有禮呢？”
張獻忠見羅汝才客套，連忙一邊施禮一邊客套。
羅汝才，別號曹操，陜西延安人，足智多謀，善于處理人際關系。
崇禎初年，羅汝才率眾起義，是義軍三十六營首領之一，楚十五家首領之一。
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等首領，都愿意與羅汝才合作，蓋與羅汝才，善于處理人際關系有關。
張獻忠與羅汝才，雖然已經(jīng)相識，多年來，也只打過三次交道，一次是在張獻忠拜訪高迎祥時，兩次是在盟會之時。
雖然那時的羅汝才，與張獻忠話語不多，張獻忠依然對羅汝才，頗有好感。
羅汝才對張獻忠，也信任有佳。
在江湖闖蕩的義軍首領中，張獻忠與羅汝才，既惺惺相惜，又心心相印，在義軍將士中，每每傳為佳話。
高迎祥兵敗黑水峪時，李自成領兵逗留在隴東，羅汝才則帶領所部，正在東進河南的途中。
長途跋涉的羅汝才，近日方才抵達方城西南的崔家寨。
偶然得知張獻忠，也在方城附近，羅汝才連忙派心腹將領陳興華，先期前往張獻忠處傳遞口信，期望兩支義軍合力向東而去。
羅汝才見張獻忠，與劉威等將領，在轅門外禮迎，連忙理了理衣襟，扶了扶帽檐。
在雙手抱拳致禮之后，羅汝才就與張獻忠，并肩向不遠處的轅門走去。
轅門外，列隊的義軍將士，得見和諧親切的場面，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雙眼注目著羅汝才張獻忠。
“汝才早已經(jīng)聽人言過，八大王帶兵有方。今天所見，確是如此。汝才對八大王，真是佩服之至??！”
羅汝才環(huán)視著轅門兩旁，看著軍容嚴整的將士們。
羅汝才歷來對欣賞的人和事，往往多加贊譽，足見羅汝才待人，心胸寬廣，待人誠懇。
“羅將軍高抬獻忠啦！比起羅將軍來，獻忠自愧弗如??！”
張獻忠看了看羅汝才，連忙自謙地搖了搖頭。
張獻忠與羅汝才一邊走，一邊談笑風生，猶如親兄弟一般，讓羅汝才欣喜不已。
“獻忠知道羅將軍遠道而來，略備了一壇老酒，幾盤不敬意的小菜，想與將軍邊喝邊談，一醉方休呢！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剛剛走進營帳坐定，張獻忠笑呵呵地看著羅汝才。
羅汝才剛剛走進營帳，見三張梨花木大桌上，已經(jīng)備好美味佳肴。
幾只偌大的黃色海碗里，斟上了滿滿的杜康老酒。
甘甜醇厚的酒香，幽幽地撲鼻而來，嗜酒如命的羅汝才，頓時垂涎欲滴。
“俗話有言，客隨主便。難得能與八大王，喝上一次美酒，今天汝才隨八大王之意。還望八大王，碗下留情?。 ?p> 羅汝才迎著張獻忠的目光，連忙高興地點了點頭。
“知道羅將軍海量，獻忠先敬羅將軍，一碗薄酒吧！”
賓客剛剛坐定，張獻忠連忙站起身來，端起桌上盛酒的海碗，環(huán)顧了一下其它將領，看著躍躍欲試的羅汝才。
“八大王如此客氣，汝才先敬八大王一碗吧！”
羅汝才知道張獻忠，耿直爽快，待人彬彬有禮，也連忙站起身來，笑盈地端著酒碗。
“羅將軍不辭辛勞，特意來獻忠大營，是獻忠的貴客，應該獻忠先敬羅將軍才是?！?p> 張獻忠將手里的酒碗，與羅汝才的酒碗一碰，連忙“哈哈哈”笑了起來。
“八大王盛情難卻，汝才恭敬不如從命?！绷_汝才看了看張獻，連忙輕輕點了點頭。
羅汝才聽罷張獻忠的話，也笑著不再推辭。
忠張獻忠與羅汝才，相視而笑，各自將海碗的美酒，“咕咚咕咚”，喝得一干二凈。
自從高迎祥被崇禎處死，張獻忠一直郁郁寡歡。
每當想起當年高迎祥的點點滴滴，張獻忠獨自一人悄悄流淚。
英雄之間惺惺相惜的情景，身旁的諸多將領暗暗落淚。
今天羅汝才前來商量合力東進之事，愁容滿面的張獻忠喜出望外，哪有不借此機會，宣泄心里苦悶的道理呢？
張獻忠和羅汝才，與幾位心腹愛將，你來我往，笑語連連，推杯換盞，酣暢淋漓，喝著杜康老酒，品嘗著美味佳肴。
一陣涼風刮起，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
此時的張獻忠，頓感身心愉悅，神清氣爽。
“孔老夫子曰，有朋從遠方來，不亦樂乎。今天羅將軍前來獻忠寒舍，獻忠當是樂不可支也！”
張獻忠斂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竟然也文縐縐，學著文人的腔調(diào)。
“江湖有人言，八大王大字不識得幾個。汝才沒有想到，眼前的八大王，渾身的書卷氣。那些流言蜚語，已經(jīng)不攻自破！”
羅汝才抬眼看著張獻忠，頓時笑著恭維不已。
“羅將軍捧殺獻忠啦！獻忠不敢以書生自居??！剛才獻忠那句話，是當年私塾先生，教授獻忠的呢！私塾先生曾經(jīng)言過，那句話，是孔老夫子，在《論語》《而學》篇里的一句話呢！”
張獻忠又為羅汝才斟了一碗酒，看著略有醉意的羅汝才。
“汝才倒是時常，聽旁人道起那句話，就是不知道那話，究竟出自何方。今天聽八大王道來，方才知道，出自圣人之口，且是《論語》《而學》篇中的名句。汝才是無知者無罪，讓八大王貽笑大方啦！”
羅汝才看著張獻忠，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連忙歉意地接過話頭。
將領們見張獻忠羅汝才，你一言我一語，一邊暢飲，一邊談古說今，喜笑顏開，頻頻舉杯，將酒席的氣氛，推向高潮。
袁明清劉威李繼偉陳興華等將領，先后向張獻忠羅汝才敬酒，彰顯著義軍將領們，對張獻忠羅汝才的崇敬。
“前不久，盧象升洪承疇的官軍，來勢洶洶，銳不可當，大有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架勢，讓獻忠的人馬，損失慘重。好在從陜西潼關，回到河南之后，趁官軍主力，還在陜西隴東，獻忠在豫西，又補充不少兵員，籌集了足夠多的糧草，總算把那些損失，又補了回來。”
張獻忠放下盛酒的海碗，看著身旁的羅汝才，即刻轉(zhuǎn)移了話題。
羅汝才雖然號稱海量，今天在張獻忠大營，卻感覺不勝酒力，幾杯杜康老酒下肚，像當年的關云長，臉頰頓時紅彤彤的。
“哎！汝才沒有想到，洪承疇孫傳庭，如猛虎般的兇狠，在關中以西和隴東，緊追不舍，讓汝才和自成，接連失利，沒有機會，助高大哥一臂之力?。 ?p> 羅汝才聽罷張獻忠的話，眼里含著晶瑩的淚花，輕輕地搖了搖頭，道起心里的傷心事。
張獻忠見此時的羅汝才，猛然之間提起高迎祥，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悲傷，頓時也悄悄落下淚來。
“沒有想到高大哥，會在盩厔黑水峪，落入孫傳庭設下的陷阱！”
站起身來的張獻忠，看了看作陪的將領們，不無感嘆地輕聲嘆息。
“高大哥，是八大王和汝才的好兄長！大哥正是年富力強時，卻陷入孫傳庭的陷阱，讓崇禎在京城西市凌遲，死得真是太慘啦！”
羅汝才也含著眼淚，看著悲痛欲絕的張獻忠。
喜氣洋洋的酒宴，頓時鴉雀無聲，繼而期期艾艾的聲音，不絕于耳。
張獻忠羅汝才與將領們，沉浸在高迎祥去世的悲痛中。
“獻忠提議，用碗里的杜康老酒，祭奠闖王和那些死去的弟兄們吧！”
許久許久之后，淚水連連的張獻忠，慢慢起身端起酒碗，看了看羅汝才和將領們。
張獻忠說罷，與羅汝才和將領們，將碗里的杜康老酒，慢慢灑在凹凸不平的地上。
“八大王，趁河南湖廣南直隸，沒有官軍主力，何以不趁盧象升進京勤王，洪承疇的主力被李將軍，拖在陜西隴東之際，沿著長江北岸，向東橫掃而去呢？”
羅汝才理了理凌亂的思緒，抬眼看著悲憤不已的張獻忠。
“羅將軍也在想，沿著長江向東而去？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不瞞羅將軍所言，獻忠也想趁著此機會，帶領弟兄們沿著長江，向東橫掃而去呢！”
張獻忠又斟滿碗中的酒，與對面的羅汝才，談起兩支義軍東去事宜。
“哈哈！好一個英雄所見略同！汝才如果能與八大王，合力向東，沿途朝廷守軍，不是咱哥倆的對手。到那時，沒有打不下的城池，沒有攻不下的山頭，沒有砸不爛的衙門！”
羅汝才似醉非醉，端起酒碗興致勃勃。
“羅將軍真是豪爽??！兩天之后，獻忠與羅將軍，合力向東而去。即使那時洪承疇盧象升，有再多的人馬趕來，也奈何不了咱哥倆啦！”
張獻忠捋了捋胸前的胡須，興奮地看著臉頰紅紅的羅汝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