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汝才抬眼看著張獻忠,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樂觀無懼的笑容:“八大王知道,這就是英雄所見略同??!”張獻忠聽罷羅汝才的話,連忙與羅汝才一道,“哈哈哈”開懷大笑。
談起與官軍作戰(zhàn),張獻忠與羅汝才,興奮不已。多年來,與官軍浴血奮戰(zhàn),雖然勝負難料,沒有讓張獻忠羅汝才,尚失斗志,反而在極其惡劣的環(huán)境里,養(yǎng)成了越戰(zhàn)越勇的氣質。
“羅將軍,怎么不打道回營,邊喝酒邊聊天,想想怎么收拾邵捷春呢?”張獻忠捋了捋胡須,看了看身旁的羅汝才。“八大王說得對!汝才即刻與八大王,打道回營!”羅汝才將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微笑著看了看張獻忠。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颐擅傻奶炜?,須臾之間,晴朗無云,滿天的星斗,閃閃爍爍,掛在寂寞無垠的蒼穹,讓人細細觀之,別有一番情趣。微風徐徐,拂面而來,讓人愜意萬分,樂得戀戀不舍。
大營的大廳里,張獻忠與羅汝才,喜笑顏開,商議利用黑夜掩護,以奇襲方式,智取新寧防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予以邵捷春毀滅性打擊,開創(chuàng)一個嶄新的局面。
“徐將軍也是謀略過人的人,對于奇襲新寧防線之策,不知將軍有什么良策?”羅汝才見張獻忠謀士徐以顯,坐在張獻忠身旁默不作聲,客氣地提議徐以顯共謀良策。
張獻忠也將眼光投向徐以顯,連忙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對面的徐以顯,也談談自己的見解。張獻忠知道,徐以顯礙于尊卑,不便在這時插話,連忙打破常規(guī),讓徐以顯暢所欲言。
“末將學識淺薄,不敢冒昧插話。還望羅將軍,多多海涵。”徐以顯看了看身旁的張獻忠,連忙歉意地笑了笑。
徐以顯知道張獻忠與羅汝才,是多年的摯友,剛才謀劃的計謀,與自己所想,竟然不謀而合,不覺笑著自謙起來。
“徐將軍,既然羅將軍想聽將軍的見解,將軍不妨也暢所欲言吧!”張獻忠看了的徐以顯,又輕聲催促一句。
“末將以為,大王與羅將軍的奇襲之策,是拿下新寧防線的上上之策。如果大王與羅將軍,依計而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定會馬到成功的。”徐以顯看著張獻忠羅汝才,連忙贊許地點了點頭。
羅汝才聽罷許以顯的話,心里不覺十分喜悅:“承蒙徐將軍吉言,汝才期盼新寧之戰(zhàn),旗開得勝,叫邵捷春插翅難逃,壯吾大軍聲威!”張獻忠聽罷羅汝才,鏗鏘有力的話語,不覺贊許地點了點頭。
六月的一個傍晚,潛伏于興安以北的張羅聯(lián)軍,悄悄行進在新寧的崇山峻嶺中。前往新寧的山道崎嶇不平,沿途還有官軍人馬把守。
張獻忠羅汝才帶領聯(lián)軍將士,晝伏夜出,日夜兼程,不久進入新寧附近地域。
四川巡撫邵捷春哪里知道,已經銷聲匿跡的張獻忠,怎么會與羅汝才一道,進入官軍重兵把守的新寧之地呢?
“大王,羅將軍,前面燈光閃爍之處,是官軍把守的新寧防線。據探子回報,防守興寧的官軍人馬,大約在兩千五百左右?!崩罾^偉帶著兩位小校,風塵仆仆從新寧方向趕來。
張獻忠看了一眼李繼偉,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兩位小校:“李將軍,情報可是屬實無誤?”
“回稟大王,回稟羅將軍,情報是潛伏在邵捷春帳前的線人送出,屬實無誤。”李繼偉看著張獻忠羅汝才,喘著粗氣急急稟報。
新寧,地處四川東部,大巴山南麓,位于白巖河新寧河流經之地。新寧因地處川東,離湖廣不足百里多地,故而稱為川東門戶。
邵捷春也是行伍之人,天文地理與兵書,皆爛熟于胸,將新寧防線設在城東驛道兩旁,使之成為進可攻,退可守的防御態(tài)勢,只需少量官軍人馬,就可以扼守川東門戶要津。
當晨曦微露之時,義軍已經抵達新寧城東的密林里。
張獻忠下馬站在高坡上,舉目望著遠處依稀可見的亮光:“羅將軍,眼前的新寧之地,獻忠于崇禎七年進抵夔州時,曾經與重慶女總兵秦良玉,血戰(zhàn)于新寧城下。秦良玉可是女中豪杰,其手下的‘百桿兵’,威名遠播,甚是了得,讓獻忠不得不佩服?!?p> 秦良玉,字貞素,四川忠州人,明末著名女將。丈夫馬千乘,是漢伏波將軍馬援后人,世襲石砫宣慰使。
馬千乘被害后,因其子馬祥麟年幼,秦良玉于是代領夫職。秦良玉率領兄弟秦邦屏秦民屏,先后參加抗擊清軍,平定奢崇明之亂,因戰(zhàn)功顯赫,被封為二品誥命夫人。
張獻忠提及與秦良玉之戰(zhàn),是當年張獻忠進擊夔州時,與秦良玉的不期而戰(zhàn)。這一戰(zhàn),秦良玉得天時地利優(yōu)勢,擊敗遠道而來的張獻忠。讓張獻忠終身難忘的,是秦良玉赫赫有名的“百桿兵”。
白桿兵,是秦良玉為丈夫馬千乘,訓練的一支善于山地作戰(zhàn)的人馬。
這些人馬所持的白桿槍,是用結實的白木做成長桿,上部配一個帶刃的鉤,下部配一個堅硬的鐵環(huán)。作戰(zhàn)時,鉤,可砍可拉,環(huán),則可作錘擊武器。
當年秦良玉,就是率領這支白桿兵,阻擊張獻忠人馬的。打了敗仗的張獻忠,將這事記在心里,至今不能忘懷的。
羅汝才看了看身旁的張獻忠,不禁仰頭朗聲笑了笑:“八大王須知,此一時彼一時。今次的邵捷春,非那日的秦良玉,眼前的官軍,也非那時的‘百桿兵’。八大王這次前來,兵強馬壯,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
羅汝才從來沒有見張獻忠這么詼諧,借機調侃起張獻忠,以烘托眼前緊張的氣氛。
張獻忠回望羅汝才一眼,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獻忠與羅將軍,聯(lián)合攻打官軍,一定打個邵捷春措手不及。獻忠與將軍拿下新寧之后,就要一醉方休才罷!”想著猶如囊中探物的新寧,張獻忠頓時喜形于色。
“八大王,拿下新寧之后,如果有漂亮小娘子,怎么不來個金屋藏嬌呢?”羅汝才本是潔身自好的人,身旁有妻女兒子,這時因為高興,也欣然打起趣來。
張獻忠看了一眼羅汝才,連忙掩面而笑:“獻忠這一生,沒有那個嗜好?。∪绻麑さ闷聊镒?,羅將軍自己留著,慢慢享用吧!”
在張獻忠與羅汝才閑聊之時,一抹朝霞染紅了東方天際,原本隱隱約約的新寧城,仿佛披上一幅薄薄的白紗,似仙山瓊閣般,隱沒在淡淡的晨霧之中。
張獻忠跨上身經百戰(zhàn)的棗紅馬,看了看向新寧急進的義軍將士,揚鞭輕輕抽了一下躍躍欲試的坐騎,連忙與羅汝才一道,風馳電擊般,向新寧城疾馳而去。
此時的新寧城,沐浴在繽紛的霞光中,顯得愈發(fā)的寧靜詳和。然而,在這個寧靜祥和的時刻,一場腥風血雨,已經悄悄來臨。
一面黃色的“邵”字帥旗,靜靜地插在城樓上。幾位守城的兵士,無精打采,倚在城樓,向著城外東張西望。
城里渺渺升起的炊煙,與隨風吹來的晨霧,輕輕纏繞在一起,恰似一幅晨天朝日孤城閉的景象。
不遠處的山坡上,是新寧防線的塹壕溝壑,此時除了幾面孤零零的旗織,竟然沒有一位官軍的身影。原本防御義軍的新寧防線,卻成了一個虛幻的擺設。
當晨霧慢慢散去,隨著一陣接一陣的喊殺聲,那些還在睡夢中的官軍,方才從睡夢中醒來,有的慌忙拿起兵器,抵抗義軍的進攻,有的見勢不妙,連忙向城門退去。
“沖??!殺??!活捉邵捷春!別讓邵捷春跑啦!”義軍將士如潮水般,涌向新寧方向,將負隅頑抗的官軍,被殺得落花流水。
一些來不及逃走的官軍,有的負隅頑抗,被義軍將士斬殺擊斃,有的跪在地上,乖乖舉手投降。
張獻忠站在城外山坡上,看著潰不成軍的官軍,勢如破竹的義軍將士:“原以為邵捷春的四川兵,是怎么怎么的了得,卻不曾想,也是這么的不堪一擊??!”張獻忠吃過邵捷春的虧,見官軍已經潰不成軍,心里不覺樂滋滋的。
“八大王說得對!雖然四川兵英勇善戰(zhàn),卻擋不住八大王汝才兩萬人馬的突然襲擊。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已經潰不成軍?!绷_汝才站在張獻忠身旁,環(huán)視著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附和著興高采烈的張獻忠。
“大王,羅將軍,弟兄們已經拿下東大門。”一位年輕將領策馬而來,稟報義軍取得的輝煌戰(zhàn)果。
“傳令三軍,即刻攻進城里去,活捉那邵捷春!”張獻忠勒住馬韁,高舉著手里的長槍。須臾之間,新寧防線被義軍所攻克。
拿下城東防線的義軍將士,隨著無數面“張”字“羅”字帥旗,排山倒海般,向東大門沖去。剎那間,東大門前人山人海。城樓上,黃色“張”字帥旗迎風招展,歡呼勝利的將士們,在城樓舞動著兵器,迎接著策馬而來的張獻忠羅汝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