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掃房子。
真正做過家務的人都知道,一堆看似雞毛蒜皮不起眼的家務活兒,一旦做起來當真是千頭萬緒累死個人。
拿最基礎的掃地、拖地來說,面積不用大,您起來把家里客廳掃一遍再拖一遍,要是沒出汗……呃,這邊建議您換一套大點兒的戶型呢親。
言歸正傳,臘月二十四是家家戶戶大掃除的日子,木恪沒在木柞家逗留太久,便回來打掃自家的衛(wèi)生了。
院子面積最大,老木已經(jīng)打掃的差不多了,還去村西北沙土崗拉了一架子車的沙土回來,把院子里和大門外薄薄地撒上了一層細沙土。
不過今天卻不能叫它們“沙土”了,人家今天叫“金沙”,也是過年時圖個好彩頭。
在木恪印象里,再過幾年就很少有人家這么干了,也不知道是嫌拉沙土麻煩還是不再信這一套了,總之臘月二十四拉“金沙”、撒“金沙”的傳承是斷了。
木恪拿了一把長掃帚便進了堂屋,主要是打掃平時不怎么能兼顧到的邊邊角角,如門框、窗框、衣柜頂之類的地方。順便呢,如果哪個墻角處有蜘蛛網(wǎng)啥的,也一并清掃(理)了。
至于媽和姐,“主戰(zhàn)場”則是在廚房,把鍋碗瓢盆等一眾家伙什全部清洗一遍,除此之外的案板、菜刀、筷籠、灶臺等,更是一處都不能落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計,分紅明確的很。
中午飯吃過后,一家人便準備去趕集了。擱在平時木恪對趕集是沒多大興趣的,但臨近年貨的集總讓人感覺有那么些不一樣,所以木恪今天也打算去看看,況且木晴剛還答應給自己買冰糖葫蘆呢!
大門外,媽已經(jīng)把電動三輪車推出來了,老木也已經(jīng)坐在了駕駛座上,就等木晴、木恪倆人出來了。左等右等,家不自覺的還是沒一點兒動靜,媽便有些生氣地朝堂屋喊道:“你倆還去不去了?不去你爸我倆走了??!”
屋里,姐弟倆一齊答道:“別急!快結束了!”
說是這么說,但直到五分鐘后,電視里傳來“男兒有膽氣,仗劍走天涯;女兒有劍心,柔情滿山崗……”的音樂,姐弟倆人才戀戀不舍地退出屋內(nèi),順便鎖上了門。
剛一鎖上,倆人便跟兩只野兔子似的跳了出去,快速蹦上了電動三輪車后,又開始相互推諉,都說對方耽誤大家時間。
不沾酒,不沾賭,一身正氣,只為蒼生!“也不知道大奔做不做得到?”木恪如是想。
“大奔應該是頭北極熊吧,那他在森林里生活的慣嗎?”這是木晴腦子里的想法。
集市上,說是人山人海或許有點過,但是摩肩接踵卻是一點兒不夸張。行人都不容易,更何況過車,所以一家人剛才把車停在了集市口加油站旁邊的一處空地上,一家人腿兒著逛集市更方便不說,還更有感覺,更能感受過年逛大集的氣氛。
道路兩旁是各式各樣的小攤,賣什么的都有,而且買相同或類似年貨的,都自發(fā)的往一塊扎聚,形成小小的集聚效應。
木恪知道所有的攤位都要交三塊錢的攤位管理費,之前都是兩元,前些日子才漲上去的,木恪絲毫不懷疑這項費用將來會漲到五塊、十塊,就是不知道這些收攤位管理費的人到底管理什么了?
木晴說話算話,剛到集市沒多久便給木恪買了一串冰糖葫蘆,當然也沒忘了她自己那份,兩串,一共四塊錢。
爸媽執(zhí)意不吃這東西,在木晴強迫老木吃下一顆山楂后,木恪也非讓媽也吃一顆自己的,然后母子(女)三人看著被酸的齜牙咧嘴的老木,哈哈大笑。
木恪印象里,木晴從小到大似乎都比自己有錢,同樣的零用錢,自己的早花光了,木晴卻偏偏花不完似的,如此日久年深,木恪也不知道木晴到底存了多少錢。
眼紅當然是不會眼紅的,但是有時候想吃零食了,少不得要出賣點兒苦力,幫木晴做做家務、跑跑腿兒啥的,換來個一塊兩塊的零錢,如此才能維持生活的樣子。
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倆人上高中,到現(xiàn)在。木恪也沒覺得上高中了再靠跑腿兒賺零花錢有什么丟人的,冰糖葫蘆它不甜么?
老木和媽在錢的問題上對一雙兒女從來是一視同仁的,父母偏不偏心,孩子心里其實跟明鏡似的。所以木恪對于掙木晴零用錢這事兒,小時候是竊喜,現(xiàn)在更多是感激,只不過肯定不會說出口就是了。
木恪常常愛瞎想,有朝一日自己當了舅舅了,一定把這份情意多多地補償給自己的外甥/外甥女,至少過年的紅包絕對不能薄了!木恪不知道其他快要或者已經(jīng)當上舅舅的兄弟們,有沒有類似的想法,如果有,當前壓力大嗎兄弟?
臘月二十四,雖然已經(jīng)進入過年時間,但距離大年三十兒畢竟還有一周呢,所以和許多家庭一樣,木恪一家的購物意愿并沒有太過強烈,更多的還是一家人走走看看,有想買的、入了眼的年貨就先買點兒,沒有的話也不著急。過年嘛,先好好逛一逛再說。
一家人在集市上沒走多遠,最前邊的木恪便看到一個賣門畫和對聯(lián)的地攤兒,走近一看,嗬,姥爺!
于是一家四口也不著急逛集市了,紛紛來到姥爺?shù)男偽磺?,七嘴八舌地和姥爺打著招呼,木晴更是跳過攤子,來到姥爺身邊扶著他的胳膊。姥爺則是拉過她的手,一邊“哎、哎”地應著招呼聲,一邊親切地問木晴是不是穿的薄了,手咋這么涼?
姥爺旁邊是表哥梁飛凡,小姨家的大兒子,比木恪大五歲,正在讀高三,復讀。
小姨和小姨夫帶著他們的小兒子在寧波打工,已經(jīng)好幾年沒回家過年了,今年看樣子也沒準備回。表哥梁飛凡則在上初中時就跟著姥姥、姥爺他們倆過日子了,一直到現(xiàn)在。在感情上,任誰都能感覺到他和二老更親。
尤其是跟姥爺,平時沉默寡言的表哥從小就喜歡跟著姥爺走街串巷做點兒小生意:賣棉花糖、賣豆腐干、賣油炸小吃……夏天收蒜薹、收大蒜,收瓜賣瓜,進菜賣菜;冬天臨近過年時倆人再像今天一樣,賣點兒年畫、門神,對聯(lián)“?!弊稚兜?,有時候還順帶賣點兒花糕。
有時候祖孫倆人實在沒找到什么合適的生意了,春夏就在家里養(yǎng)小雞崽,秋冬喂小羊羔,無論怎樣,祖孫倆對做小生意掙錢這方面,天生合得來,并且樂此不疲。
姥爺快八十了,表哥也已成年,一個身體日漸不如從前,一個學業(yè)日益緊張。祖孫倆的生意,從表哥高中來縣城讀書時便幾乎陷于停滯了,也就是在快過年時,兩個差了幾十歲的生意伙伴才會再度“合體”,生意重新開張。
表哥除了在剛才見到媽和老木時分別喊了一聲“姨”和“姨夫”外,便沒再說過其他話了,跟木恪打招呼也只是點頭示意,但站在姥爺一旁的他臉上卻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看得出來他對木恪一家的到來還是很高興的,不會過多表達而已。
媽知道自家老爺子閑不住的性格,也沒勸他這么大年紀就別再出來做生意了,只是叮囑他一定要注意身體。
至于外甥梁飛凡,媽直接把他替換了下來,拿出五十塊錢塞到他兜里,讓他和木恪、木晴去集市上玩。在這一刻,木恪突然有點兒喜歡媽這“獨斷專行”的性格,對你好我也硬著來,簡單粗暴,不由分說!
表哥哭笑不得,也知道三姨是對自己好,便也沒推辭,帶著木恪去集上轉了。木晴不想去,想留下來陪姥爺說話,順便也能幫上點忙,老木則是自己買菜去了。
表兄弟倆一前一后走著,沒走多遠,表哥梁飛凡停下腳步,從上衣兜里掏出剛才那五十塊錢遞向木恪。
木?。骸案缮??”
梁飛凡:“你拿著吧。”
木?。骸安灰鞘墙o你的?!?p> 梁飛凡:“我不缺,你拿著吧?!?p> 木?。骸拔乙膊蝗?!呃…不太缺,反正我不要!”
梁飛凡倒也沒強求,又把錢收了起來,看了看路邊,指著一個大木樁對木恪道:“去那歇會兒?”
木?。骸靶邪?。”
木樁足夠大,容得下并排坐倆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梁飛凡先開的口:“也上高中了?!?p> 木恪:“高中了?!?p> 梁飛凡:“是三高對吧?”
木?。骸叭??!被蛟S是感覺回答的太機械了,木恪又多余地補充了一句:“是三高?!睔夥漳母訉擂巍?p> 梁飛凡一笑,拍了拍木恪肩膀問道:“想好學文還是學理了沒?”
“學文!”這次木恪沒有絲毫的猶豫。
梁飛凡:“對文科更感興趣?”
木?。骸爸饕腔瘜W方程式配平看的頭暈,物理的計算也麻煩,還是文科適合我?!?p> 梁飛凡:“那就好好學文,你自己愿意就行?!?p> 木恪:“好嘞!”末了,木恪又問道:“哥,咱姥爺你倆啥時候來的集上?”
梁飛凡:“五點多吧?!?p> 木恪:“這么早?”
梁飛凡:“晚了占不住位子?!?p> 木恪:“也是、也是,那你倆吃飯了嗎?”
梁飛凡:“早上吃了,倆包子一碗湯。”
“可這都下午了呀,晌午飯沒吃?”木恪疑惑地追問道。
看了木恪一眼,梁飛凡才解釋道:“咱姥爺我倆出來做生意從來不吃晌午飯,一來耽誤生意,二來省錢?!?p> 木恪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只知道埋頭上學還偏科的他,似乎對這些“民間疾苦”知之甚少。家里雖然也遠談不上富裕,但這個父母都在身邊還有一個姐姐的二傻子,是沒怎么被社會“毒打”過的。
表哥梁飛凡也不介意木恪的失神,像是對木恪又更像是對自己道:“錢還是要有的,要不誰管你呢?”然后又輕聲補充道:“除了姥爺?!?p> 木恪其他的沒聽清,只聽見一句“錢還是要有的”。手里還握著根剛吃完的冰糖葫蘆的竹簽的他重重一點頭:“嗯!”
表哥不置可否的一笑,站起身來道:“走了?!?p> 木恪趕緊起身跟上,總感覺今天表哥怪深沉的,本來心情還不錯的他竟也開始有點兒淡淡的、無以言表的憂傷。
沒完全聽見、聽懂表哥的話,只是隱約覺得現(xiàn)實好像還是挺現(xiàn)實的哦?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撓了撓褲襠。
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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