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所乘坐的馬車前方,行走的是東玉石馬車,那是王政跟風華的馬車。
忤逆不孝的罪名,理當受到重罰的一北,因有風華的求情,只被罰為拖在矮馬后邊跑,限定為三個時辰。
剛開始,一北還能輕松應對,越是到了后邊,他就越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
套馬的韁繩,牢牢的套在他的脖子上,汗味串著馬尿味,不時的刺激著他敏感又疲倦的神經(jīng)。
盡管,他已經(jīng)感覺自己強撐到了極致,豆大的汗珠已不再流淌,可他依舊沒有怒吼出聲。
這也是他認為的唯一能保住自己尊嚴的做法,別無退路。
“大哥!”
“一北哥!”
蔡女官攔在情緒崩潰的小北身前,懇求道:“公主,求您不要下馬車,您不能管此事?!?p> 她探出的另一只手,緊抓著小安寧的衣領(lǐng),低聲道:“請您求公主回去!”
“狗屁!那是我大哥,我不管他,誰管他?你再不讓開,我就讓人砍了你的腦袋!小姐姐,你快幫我攔住這老刁奴。”
“小北,回去!”
一北干裂的嘴唇,喉嚨里也燥得冒火,眼眶都是血紅色,嗡嗡響的耳朵里,已辨不清小北的聲音。
隨即,他無力的撲倒下去,處于半暈厥狀態(tài),任由矮馬拖著他,拖出一地血痕。
他就是個沒用的大哥,死在此處,也純屬活該。
能有妹妹的真心愛護,他的這輩子也不算白來。
“父王,求您寬恕大哥的罪,放了他吧!”
小北堅定的跪在車板上,一再磕著響頭,嘴里喊著話。
看她哭得嗓音都嘶啞的樣子,任誰都忍不住動容,潸然落淚。
“公主,您這么做,會讓奴婢很難做,請您……?”
“女官大人,你的手是想往哪兒放?公主的尊貴之軀,豈是你這等賤婢想碰就能碰?”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教訓我?
蔡女官這么想著,卻沒敢當著小北的面說出來。
“下去!”小安寧扯住蔡女官的手,不讓她再有機會觸碰到小北。
然而,她低估了人性。
蔡女官對著她一笑,朝著小北跪了下來。
在蔡女官猛然下跪的瞬間,她反手拽著小安寧的手腕,假意自己被小安寧推搡。
“啊……?”
小安寧被她這一拖,身體不受控制的壓向跪在中間的小北。
若小北被小安寧這么一壓,兩人都有可能順著力道,滾落馬車。
以為奸計就要得逞的蔡女官,她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又很快的被她藏起來。
小安寧在驚恐之余,更是想不顧一切的護住小北。她已經(jīng)是一條爛命,遲早都是一死。
縱使是她死了,也不會有人惦記傷心,跟她的命比起來,小北的命才最為重要。
“小北,啊……?”
“啊……?”
小安寧借著力道,用盡自己最后的力氣,順著小北的后背,拖著蔡女官的手,往回推小北一把。
蔡女官為了自保,反身抱著小北滾回馬車里。
而小北的視線里,卻是她的饅頭小姐姐墜落馬車的畫面。
“外面是出了什么事?”
“陛下,是小公主在為大王子求情?!?p> “哼,為那個不可饒恕的逆子傷了我的寶貝女兒,那才是真的不劃算?!?p> 王政壓著無名火說道,又在愛妻的勸阻之下,下旨令整隊馬車都即時停在原地休息。
他是越想這個事,心里就越是有氣。
風華按拍著夫君的胸口,想讓他氣消的同時,也能聽得進若勸。
“一北要真心喜歡大北,那我們也可同意他們倆在一起。與其在別處找一個姑娘指給一北,那還不如我們給他配一個知根知底的媳婦。”
“這就算知根知底啦?”
王政背過身去,嘴上沒有承認,心里已經(jīng)在盤算這么做的可行性。
深知他脾性的風華,也沒在此事上多說,萬事皆有定數(shù),總會有一個可心的結(jié)果。
小安寧才剛摔下馬車,嬌小的她,助她逃過車輪的碾壓。
然而,不等她趁著戛然而止的馬車,一股腦鉆出車底之際,一只避雷蟲裹著網(wǎng),跳到了她雪白的脖子上。
避雷蟲才落穩(wěn),就想填飽自己空落落的肚子,亮出牙器,就想咬小安寧一口。
小安寧覺著后脖子有點癢,顧不上自己才死里逃生,分出心神去抓撓自己的脖子。
“死丫頭,軋死你!”
趕馬車的內(nèi)官,沒看清小安寧的樣子,見她驚嚇到馬匹,他騰出手來就是一馬鞭。
馬鞭卷著無聲的風,不偏不倚的落在小安寧的后背上,劇烈的痛感,逼她顧不得后脖子上的瘙癢,大叫著抬頭看向那個趕著馬車的內(nèi)官。
兩人的目光,在這一瞬間對上,兇相畢露的內(nèi)官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他要沒看錯的話,那不就是小公主的朋友嗎?
“嘶,我的頭怎么會這么暈?”
小安寧都沒敢摸自己的后背,便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后背上有一條猙獰的血痕。
她光想著自己頭暈的事,卻沒有摸到她的后脖子上,長出一個眼珠子大小的血包。
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還沒走出去兩步,血包已翻了一倍大。
“我要下車,你們誰敢碰我,我砍掉你們的雙手!”
小北緊攥著自己的衣服,防著攔在她身前的蔡女官等人。
她要跳下馬車,要去救她的饅頭小姐姐,她還要去救她的大哥,她不能再坐以待斃!
不能!
“小公主,馬車還在行駛,您這一跳,隨時都可能被路邊堅硬鋒利的石頭,刮傷您如花似玉的臉。您總不想為了救一貧民丫頭,而毀了自己的后半生吧?”
“我命令你們,給我把馬車停下來,停下來!”
“小公主,您該知道奴婢并沒有能力讓馬車停下來,您也沒有這個權(quán)利?!?p> 蔡女官再次逼近,她還就不信一金貴之軀的小公主,能為了別人的命做出犧牲。
小北就站在邊上,雙腿止不住地發(fā)顫,她偷眼看了地面,是有不少石頭。
但,只要能救回小姐姐,她做出一點犧牲,又能算得了什么?
“小公主?”蔡女官萬沒有想到自己伺候了這么久的小公主,竟會有舍己救人的勇氣。
她還沒伸出手去拉住小北,小北就已經(jīng)躍下馬車。
也是在這時,整隊馬車驟然停下,給了小北更多的支持。
“小姐姐,你等著小北,小北這就去救你。”
“小公主,那人可能死在車轱轆底下,您……?”
小北將自己的馬車鉆了遍,確認沒一點血跡,她才稍微安心些。
她避開礙事的蔡女官,快步往回跑,循著馬車堆找下去。
蔡女官趁人不留意,靠在馬車上急喘氣,這不是自己所了解的小公主,不是!
“女官大人,我們該怎么做?”
“跟上去,務(wù)必保證小公主的安全?!?p> “是!”
這些憑空冒出來的侍女,將蔡女官的心神拉回到現(xiàn)實。
這種時候,可不是她躲進黑暗里,自我欺騙的時間。
小跑在后邊的頭戴鮮花的侍女,鬼使神差之下,回過頭來多看了蔡女官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葬送了她無限美好的生命。
“小姐姐,啊……?你的脖子上,脖子……?”
“我的脖子……?”
小北摔了兩個跟頭,臟了自己的新鞋及花裙,用光自己所有的力氣,才找到了遠遠的落在馬車隊伍后頭的小安寧。
她剛撲過來,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得目瞪口呆。
這是什么東西?
小安寧才恢復些許意識,都沒爬起身,就看到了小北如救世主一般,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她好奇的順著小北的話,摸向自己無感的脖子時,來自小北的暴喝聲“別動”,嚇得她乖覺的放下手。
她的脖子是怎么了嗎?
摔斷了?
還是她的脖子也被馬鞭抽傷了?
“小北,我跟你說哦,一點都不疼。”
“是不會疼,可我看著你這樣子,心里覺著難受!嗚嗚,你們還看著做什么?趕緊去回稟我父王母后,請他們來救救小姐姐?!?p> 小北拿衣袖擼一把眼淚鼻涕之后,擺出公主身份,下達命令。
片刻之間,眾人都條件反射的照著小北的命令行事。
隨即,是蔡女官先反應過來,無情的掃了一眼長在小安寧后脖子上的血包,冰冷又不失敬意的說道:“恕奴婢無法從命!”
“你說什么?”
“她不是您,這等小事還是不要打擾陛下跟娘娘的休息,請小公主您深思?!?p> 蔡女官坦然的對上小北質(zhì)疑的雙眼,她敢這么說,定然有十足的把握。
“小北,我沒事。”小安寧的嘴唇都發(fā)白了,知自己的身上帶有血污,不能靠近小北。
她想靠自己的毅力,從地上爬起身來,卻一再失敗。
“好,是你逼我的!”
小北看小安寧那么頑強又無力的樣子,做為她的妹妹,自己又怎么能袖手旁觀?
她隨地撿了一塊石頭,對準自己的脖子,威脅道:“你們是想逼我死嗎?”
“小公主,她不過是一賤命,您實在不該為了她,傷了自己的千金之軀?!?p> “住嘴!你們,你們還不快按我的命令做?去通知我父王母后,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