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劉宏能聽到賈詡剛才小聲說話,一定會對賈詡有一個全新的認識。
此公穩(wěn)健,一至如是!
小吏從善如流,當場客氣地謝過賈詡之后,然后按照賈詡的提議行事。
“你等先在一旁等候吧,此事我也做不了決定,等到長官來了,我一定會為你請命的,放心吧!”
婦女無奈,只能依了。
她從地上爬起,拉過她的兒子道:“延兒,我們在一旁等著吧?!?p> “嗯!”小男孩用力的點了點頭。
沒走兩步…
“阿母!”
小男孩的一聲驚呼,吸引了劉宏的注意力。
只見那婦人臉色慘白,栽倒在地。
在小男孩的攙扶下,婦人堪堪站起,她嘴巴微動了幾下,劉宏能看出來,她在極力掩飾臉上痛苦的神色。
顫顫巍巍,他二人坐到了路邊。
二人交談了一陣,小男孩忽然焦急的站了起來,朝著周圍的人長揖下跪。
“我阿母兩天沒吃東西了!有沒有吃的,請給些吃的吧,一點兒就行,我給你……做牛做馬都行…”
但是周圍的人神情冷漠,就當沒聽見一般,男孩只能一個個去乞食。
同是流民,忍饑挨餓的,誰又會嫌食物多呢?
至于小孩子口頭上的承諾,亦是沒人在意。
誰能保證他,能不能撐到下一次吃飯的時候?
“唉…”
劉宏旁觀,嘆息一口:“世道多艱?。 ?p> 而后大步向前,走向了向眾人乞求的小男孩。
眾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劉宏,賈詡也多看了幾眼,眼睛也比平時瞪大了不少。
“嘻,你看,有個傻子!”
“不會真有這么好心的人吧,不會吧不會吧?”
“長得不賴,也挺見狀,種地肯定是一把好手,怎么就…腦子有問題呢?”
在眾目睽睽之下,劉宏拉起了小男孩。
小男孩回頭錯愕地看著劉宏,然后緊緊的抓住劉宏的胳膊。
“求求你給點吃的吧,我給你做牛做馬!”
劉宏背過眾人,笑著拿出了一個布包,一打開,里面是幾塊熏肉干、幾個月餅。
熏肉的濃香和糕點的清香,融合在一起。
“咕咚…”
小男孩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十一二歲,正是喜歡吃的年紀。
他又怎么會不想吃。
但他又在潛意識里覺得這不是真的。
直到劉宏把東西送到他的面前。
小男孩不自覺的松開抓住劉宏的手,然后顫抖著接過。
他強忍著腹中的饞蟲,掰開一小塊月餅,喂到了他母親的嘴里。
“阿母,快吃。”
是個好孩子。
劉宏就這么注視著。
過了一會兒,吃了一點東西的婦人,恢復了些精神。
“延兒,還不快謝過恩人!”
小男孩恭敬地走到了劉宏面前,帶上了剩下的食物。
“給你?!?p> 自始至終,這個小男孩都沒有吃劉宏給的東西,不是不想,而是極大的隱忍和克制。
劉宏搖了搖頭:“不用,你留著吃給你母親吧。”
小男孩跪地拜道:“我會給你做牛做馬,別看我年紀還小,現在已經能下田了!”
種田?
劉宏可不需要種田。
而且,愿意給劉宏做牛做馬的人也太多了,不缺這小娃娃一個。
小孩子嘛,就讓他慢慢長大。
畢竟這么一個有孝心又堅強的小朋友,劉宏只是略施援手罷了。
對自己沒有損失,但卻救人一命。
何樂而不為呢?
“沒事,不需要你做牛做馬。這些東西你們趕緊吃了吧,不然你們孤兒寡母的,小心被人搶了?!?p> 劉宏又拿出一袋清水,然后就轉身走了。
在他背后,小男孩的聲音響起:“恩公,可否留下姓名??”
劉宏終是沒有回應。
這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罷了。
等回到原地的時候,大家看到劉宏,更是議論紛紛。
“嘖嘖,當真是個傻子,不但給人家吃的,還拒絕讓他們?yōu)槠蜑榕?p> “指定是打腫臉充胖子!”
“…”
劉宏不屑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就靜默地站在一旁,看著人們排隊授田。
賈詡可能想不通剛才劉宏的操作,就隨口問了句:“劉御史,剛才為何去幫那母子?”
劉宏知道,賈詡可能想說的是:咱們是來微服私訪,要盡量避免這種事情。
剛才劉宏教賈詡做事,然后劉宏又自己去做事。
這可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視和猜測了。
劉宏的回應只有一句話——“大漢以孝治天下,那孩子也算是有孝心,我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
賈詡聽了楞了一下,頗為感慨:“御史真的是好人啊,只是這世道,有無數人都需要幫忙,就連我,也一樣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若非國家提拔,恐怕我也會來這里等著授田了,若是核對不得過,恐怕我也會像那對母子一般…”
出乎意料的。賈詡一下子說了一大串話。
劉宏問:“你想表達什么?”
“國恩浩蕩,都不能顧住所有人,劉御史良善之人,但也沒法像幫助那對母子一般,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我也不是說御史錯了,而是此時此刻,不宜…”
劉宏打斷了賈詡的話,神秘地笑道:“國恩浩蕩,必然會顧住所有國人,只是一個多寡的問題,而我,真的也可以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p> 賈詡:…
好嘛,好言相勸,卻遭到了反駁。
而且還擺出一副賊裝逼的態(tài)度,聊不下去了!
賈詡只能陪個笑,然后把眼神轉向了排隊的地方。
……
下午,太陽西斜,圍觀的本地人一走而空,得到田券的流民也各自回到了臨時住處。
在這里,人幾乎走空了,留下的也都是和那對母子差不多情況的人。
孤兒寡母、老邁無人贍養(yǎng)者、還有一些小孩子。
之所以留在這里,還是按照賈詡所說的方法,等著小吏的長官來到這里。
“嘿——干嘛呢,還不走?”
這時,一群身穿官服的人過來,圍到了這個小吏的身旁。
“長官,末吏有一事,想請長官抉擇!”
“恁地多事?”長官皺了皺眉頭,還是回應了,“說來聽聽。”
小吏按照賈詡教的,說:“孤兒寡母、老無人養(yǎng)、少失恃怙,能得田么?”
那長官劈頭蓋臉給小吏一頓說:“管他們作甚!?就算分他們田,他們能種么?還不是白白浪費耕田了?你小子就是糊涂了,啥也不是!”
“我…我…”小吏委屈啊!
這時,得到劉宏幫助的婦人站了出來道:“男人能干的活,我也能做得,為什么不能種?”
長官側目一看,嘲諷地笑道:“好,我就不吝跟你說道說道——就算你能種,你能服兵役?能服徭役?田白給你做么?天子雖然愛民,但是也不會助長那不勞而獲的習性。”
說的挺對,但又不全對,而且態(tài)度確實不好。
劉宏看了賈詡一眼,賈詡心領神會,連忙偷偷用筆記下了這個負責人的話。
而劉宏往前去:“我說,你們這么篤定,是上面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那長官沒想到找事的這么多,又瞟了一眼劉宏:“嗨,看你這穿的也還算整潔,本地人來騙地的吧?趁著官爺我還沒動怒,你趁早爬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