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我裝的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應(yīng)該來看看她的?！奔灸讓湮⒄f。

　　看她做什么？看她過得很慘，就是他所謂的贖罪？

　　其實江熹微聽明白了季墨白的話，卻偏偏故意曲解：“看看跟過你的人過得有多不好？現(xiàn)在看了，所以十分慶幸之前沒有答應(yīng)嫁給季將軍你。”

　　她是故意這么說，說給皖月聽的。

　　果然皖月下一刻立馬流露出傷痛的神色，這不是假的，皖月本以為從來不帶人回來的季墨白肯把江熹微帶在身邊，她只許是有些好感的新寵，沒想到竟然……他還想娶她？

　　之前是云連熙，現(xiàn)在是這個人，可偏偏不曾是她，皖月暗暗攥緊了手指，云連熙便罷了，這個人又憑什么？

　　正在皖月心思暗轉(zhuǎn)間，季墨白接下來的話卻又在她心口插了一刀，只聽他說：“是她作惡，你們不一樣?！?p>　　素來冷漠的季墨白能說出這樣的話，江熹微有些詫異，但是卻并不受用。

　　“將軍只是把我當(dāng)作云大小姐，說到底我只是替身，而她其實也差不多，她也是頂替云大小姐的人，或許可以說我們沒什么不同?！?p>　　江熹微這才看向皖月，神色平靜像是在打量一樣圍著她轉(zhuǎn)了一圈，而后回到季墨白身邊搖頭：“做了替身，這就是下場，很慘的。”

　　最后一句，皖月聽著像是在憐憫奚落，而更讓她驚訝的是江熹微竟然什么都知道，季墨白竟然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她？她憑什么？她又是個什么人！

　　尤其是江熹微話里“替身”兩個字，像是一根刺一樣刺在皖月的心上，好像有人在時刻提醒她，季墨白對她的好都是因為云連熙，都是她偷來的。

　　分明是云連熙她自己不配！

　　對云連熙的痛恨和對江熹微的嫉妒厭惡讓皖月雙目發(fā)紅，但是她不敢在季墨白面前表露心中情緒，只能含淚望向季墨白，作痛心傷神的憔悴狀，希望他念及舊情，予她一點(diǎn)垂憐。

　　但季墨白猶如一年前一樣，始終對她不予理會，就好像……他在默許江熹微的所作所為，或者他今天就是故意帶江熹微來羞辱她的？

　　“將軍，之前皖月雖然做了錯事，但皖月對將軍的心卻不曾有半分虛假?！蓖钤潞鋈还蛟诩灸酌媲?，幾乎是梨花帶雨聲淚俱下，情真意切。

　　“我只是想留著將軍身邊而已，將軍怪我我無怨言，但請將軍看看我的一番真心，云連熙她只是對你有恩，我對將軍才是有情?！?p>　　這些話她一年前就想說了，但是季墨白沒有給她機(jī)會，現(xiàn)在總算出口。

　　她知道季墨白一直在怨她的欺騙，那她就認(rèn)錯，至少他們有過那恩愛的三年，他不可能真的對她那么絕情的，或許這些話能讓他回心轉(zhuǎn)意？

　　畢竟云連熙已經(jīng)死了一年了，再多的怨恨他也該消了，她才是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

　　避重就輕偷梁換柱，表面上聽來感人，但其實江熹微覺得有些可笑。

　　就皖月這番話，意思就是她做的所有都是為了季墨白，都是為了至高無上的愛，她云連熙就該被陷害，就活該受那些委屈。

　　云連熙失去的是什么，不過是她的性命罷了，而她皖月失去的卻是她的愛情。

　　多感人。

　　江熹微冷漠地看著她哭得可憐，好像受了莫大委屈的人是她一樣，是啊，她的癡情多難得。

　　江熹微搖頭。

　　可是她估錯了一點(diǎn)，她是想以舊情動人，若是季墨白真的對她哪怕有半分情意，或許她會成功。

　　但季墨白從來就不是深情的人，就算是再有十個三年，他也還是那個冷漠自以為是的季墨白。

　　江熹微早就看透了他，也早就猜到了該有的答案。

　　正如現(xiàn)在，季墨白置身事外，無動于衷。

　　不知為何，江熹微忽然從他的冷漠里看透了一點(diǎn)高高在上。

　　他應(yīng)該是覺得，世間所有人對他的情都是低微的，卑微的，因為那是單方面的仰望，他只需要低頭就可以得到，所以如果他做出了回應(yīng)，給了她們寵愛，那就是她們的榮耀，是他的功德。

　　所以他覺得娶了自己的恩人，就是報恩的最好方式。

　　而這卻也是江熹微最反感他的一點(diǎn)。

　　江熹微看著眼前這兩個人，一個在祈求，一個選擇漠視，忽然覺得像在看笑話一樣。

　　而久久沒有等到季墨白回答的皖月，心也是一點(diǎn)點(diǎn)的往下沉，但是她還是不肯死心，跌坐在地上仰頭望著季墨白，繼續(xù)流淚道：

　　“我對將軍之心天地可鑒，便是有錯我也受罰了，我非十惡不赦之人，難道將軍就不能給我一次改過的機(jī)會？”

　　她非十惡不赦的人？江熹微覺得諷刺，冠冕堂皇的話，怪誕荒謬的戲，如今都在她面前了。

　　她冷眼看著皖月，又看向季墨白，所以他今日帶自己來，就是要讓她看這一出癡纏情深的戲嗎？

　　那就要恕她不懂欣賞了，只覺得惡心。

　　這時季墨白忽然看向江熹微，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喜，他似乎還想要從她眼里看出更多的情緒，但江熹微卻轉(zhuǎn)開了視線。

　　“既然這是將軍的家務(wù)事，那我……”

　　“你不該跟我求原諒。”

　　江熹微不想摻和在這里，正告辭，季墨白就忽然出聲打斷，他的話是對皖月說的。

　　說完又看向江熹微，繼續(xù)道：“你問問她愿不愿原諒你。”

　　嘖，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江熹微暗暗肯定。

　　“為什么又扯我？死的又不是我夫人?！彼涿?，見季墨白還看著自己，只能無奈表示，“我只是個替身，沒權(quán)代表云大小姐意愿的?！?p>　　“你之前不是跟我說，現(xiàn)在很多百姓都如何如何看待皖月，既然你這么了解，那就以一個旁觀者的態(tài)度來評判?！奔灸字苯诱f，說得還有幾分道理。

　　于是江熹微看向皖月，皖月也看著她，沒想到自己的命運(yùn)這么輕易就被這個女人給握住了，她之前沒有料想這個結(jié)果，如今自然無法應(yīng)對，只是愣愣的看著江熹微。

　　江熹微很干脆，都沒多想，也沒給皖月再賣苦情的機(jī)會，直接說：“那可是一條人命啊，當(dāng)然不會原諒了，我這人肚量沒那么大，那大街上的書都那么罵她了，應(yīng)該也沒人想原諒她吧?！?p>　　就這樣一句便讓皖月苦心白費(fèi)，她還有些不敢相信，存著一絲僥幸，將軍怎么可能真的聽她的。

　　但季墨白還真的就聽了江熹微的話，對皖月的一番訴情并不買賬，還說：“除非你能等到她的一句原諒?！?p>　　這個“她”，皖月自然理解成了江熹微，在心如死灰的瞬間又豁出去了一樣，也不起身，就這樣一把抓住江熹微的手腕。

　　“這位姑娘，你不知道我對將軍的情意，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你我同為女子，設(shè)身處地你該明白我的苦衷才是，只是癡人深情，我有什么錯處？”

　　聽聽，現(xiàn)在“苦衷”都有了，說得好像她真的多可憐一樣，不過就是想在自己面前演戲賣賣慘博取同情，不過她比她更會演，對付她倒是綽綽有余。

　　“設(shè)身處地啊，可是我又不會像你那樣害人，所以很難對你設(shè)身處地的想，至于你的錯處呢，我倒是知道一點(diǎn)。”也不管皖月臉色如何難看，江熹微每一句輕描淡寫的話，都在狠狠的打皖月的臉。

　　“還說有苦衷，你不過就是為了一個男人，有什么苦衷，男人是你的命嗎，值得讓你去害人，沒了男人你會死嗎？”

　　說這些話的時候，江熹微完全沒去在意話里的“男人”指的是身邊的人，直到她說完了，皖月的臉慘白慘白的，竟不知如何言語。

　　季墨白沉吟了一會才開口：“她說得很對。”

　　他的認(rèn)可對皖月無疑就是雪上加霜，她張了張口，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是久久無法出言，甚至眼里的淚也忘了流下。

　　她還抓著江熹微的手，卻被江熹微掙開，而后捧著自己的手腕皺眉：“你的指甲是不是該剪一剪了，力氣怎么這么大。”

　　她的嬌氣明目張膽，皖月會覺得矯揉造作，但季墨白很是買賬，也看了一眼江熹微細(xì)白手腕上被抓得發(fā)紅的痕跡，很難不懷疑皖月是故意的，于是十分不悅地看向皖月，那個眼神冷得讓人心悸。

　　她明明什么也沒做，只是江熹微小題大做而已，皖月愣著，沒想到江熹微區(qū)區(qū)兩句話就把自己套路了進(jìn)去，還讓將軍如此維護(hù)。

　　莫名地，她竟然想到了從前許多次，云連熙被自己陷害啞口無言的時候，也是她這樣處境。

　　心里萬般怨氣，卻無法出一言，因她如今已成了當(dāng)年被處處厭棄的那個云連熙。

　　“書里說的心術(shù)不正，果然不是騙人的?！苯湮⒗^續(xù)給她傷口撒鹽，當(dāng)著皖月的面直言不諱，而后真的就把自己帶來的那本書扔到了她面前，“認(rèn)識漢文吧？這本書是將軍特意讓我?guī)斫o夫人你解悶的?！?p>　　“不是?！?p>　　“??？”江熹微以為季墨白要拆自己的臺，“好吧，我就是覺得你夫人她應(yīng)該多看看書，認(rèn)清現(xiàn)實。”

　　“她不是我夫人?！奔灸卓粗湮ⅰ?p>　　雖然已是事實，但季墨白這樣刻意的解釋，無疑更是傷人，好像真的不想再和她有絲毫牽連一樣，地上的皖月眼中暗色一閃，而面上更多的是受傷和痛苦。

　　在皖月那里鬧了個不歡而散，最后離開的時候她還伏在地上痛哭挽留，好像真的沒了季墨白會死一樣，但那扇門只是慢慢閉合，掩去她最后的眼神。

　　從院子出來，季墨白還記著江熹微手腕上的傷，說要讓人找藥給她擦，江熹微把手伸到他面前：“沒事，好了?！?p>　　季墨白沉默了一會，忽然想嘆氣：“是那只手才對?！?p>　　“哦，我沒注意?！卑咽址畔?，抬起另一只看了看，江熹微不以為意地說，“因為我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