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她喜歡他

　　樓下江熹微手里拿著那一枝紅艷艷的花，鄭衡陽笑得越加風(fēng)逸：“聽說姑娘從前也是這樓里的人，不如上來一敘？”

　　徐延亭當(dāng)然認(rèn)識(shí)鄭衡陽，卻沒開口，而是對江熹微無聲地挑了挑眉，江熹微一把把手里的花給扔回樓上，拉著徐延亭轉(zhuǎn)身就鉆入人群。

　　一邊走江熹微還不忘一邊解釋：“不認(rèn)識(shí)，不過我聽說扶春樓里也有人好男風(fēng)，那人估計(jì)是里面拉客的小倌，我們趕緊走免得被他宰?！?p>　　人家正兒八經(jīng)的燕國三殿下，就這樣成了扶春樓里出來宰人的小倌，徐延亭努力憋著笑，一直被江熹微拉著遠(yuǎn)離了鬧市，也遠(yuǎn)離了那一樓的鶯歌燕語。

　　身后扶春樓上，鄭衡陽撿起扔到窗邊的花枝，看著江熹微匆匆遠(yuǎn)去的背影。

　　所以之前他的擔(dān)心是對的，她真的很有可能裝作不認(rèn)識(shí)他，果然這所謂朋友只是他單方面的啊。

　　其實(shí)江熹微對這條繁華擁擠的街不怎么熟悉，一路帶著徐延亭亂走，竟然誤打誤撞的就到了上次那個(gè)書鋪門口，就聽里面的掌柜又在唾沫橫飛的跟人介紹起新到的書。

　　“這書絕對是巔峰之作，把王爺王妃的絕美愛情寫得刻骨銘心淋漓盡致，王妃因病默默遠(yuǎn)走，王爺尋遍天下最終覓得佳人枯骨，光是一聽就讓人覺得心甘顫，聽聽對面的茶樓里的曲兒唱的什么，‘我寄人間雪滿頭，卿埋泉下泥銷骨’，這就是專門為這本書里的王爺王妃寫的絕美唱詞啊?！?p>　　外面兩人對視一眼，江熹微有些無奈，怎么他們還沉迷這樣的書不可自拔呢，徐延亭更干脆，直接走了進(jìn)去。

　　書鋪掌柜前頭就說過寧王在他這里買過書，自然是一眼就把徐延亭認(rèn)了出來，立馬含笑迎上：“王爺也來看書啊，我們這里應(yīng)有盡有，還有珍藏版的，要不要小店差人給送王府去？”

　　徐延亭沒看那些書，而是指了指對面，問：“你剛才說的唱詞，叫什么名兒？”

　　“《久別離》?！?p>　　“這名字不好?！闭f著，但又沒有了后文，掌柜一時(shí)拿不住。

　　徐延亭示意他把那本新出的書拿過來，他隨手翻了兩頁，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連指尖都沾著貴氣，隨后他把書扔回去，淡淡道：“這書查封了，以后但凡寫本王跟王妃分離悲情的書全都查了?！?p>　　“?。俊闭乒竦倪€沒反應(yīng)過來，愣愣地捧著那本書。

　　徐延亭又招了小二要了紙筆，龍飛鳳舞地提了一首詩：“以后新書都要在扉頁寫上這首詩，書的結(jié)局必須美滿吉利?！?p>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朝暮與卿共，四時(shí)與君同。王爺好詩，好詩?！卑咽掷锏慕麜o扔一邊了，掌柜又立即湊過來捧場。

　　手中的筆還未擱下，徐延亭一手?jǐn)堉滦洌瓦@樣側(cè)首去看外面的江熹微，與她目光相融，像是在無聲說著什么。

　　他在用眼神念那一首詩吧，江熹微想，不然不會(huì)這么溫柔，不然她不會(huì)在他眼里看到星辰明輝遙迢萬里。

　　從書鋪離開，已是日下西山余暉綺艷，天邊明霞如錦，天光云影淡淡，街上行人少了些，但依舊是絡(luò)繹不絕，來來往往。

　　街上沒有了之前喧鬧，兩人并肩而行，背影如畫，身影被斜陽拉長。

　　很快轉(zhuǎn)入一條僻靜些的小道，這邊行人更少，鬧市的喧囂似乎變得渺遠(yuǎn)，恍惚淪為陪襯一般模糊，襯得小徑越發(fā)安靜。

　　這條路來往的行人很少，徐延亭側(cè)頭就看到江熹微側(cè)臉背著余暉，像是幻境一樣又美又鮮活。

　　這一眼看到心底，她眼角眉梢含著的淺淡笑意都浸在霞光里，浸在他的眼里心里，情不自禁的想要觸碰她，于是想伸手拉她的手。

　　“你有聞到酒香嗎？”她忽然駐足，往前面指了指，“在那邊。”

　　而后就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徐延亭只能收回落空的手，也跟過去，她尋著酒香他就跟著她，繞了幾繞最后到了街口的小酒館。

　　一年前江熹微就是醉在這里的。

　　現(xiàn)在酒館正是生意最好的時(shí)候，不少人踏著霞光來買二兩醺醺醉意，飄散的酒香已是萬分醉人。

　　這就是昌盛街所獨(dú)有的小酒館，名聲比那些大酒樓都大，只因這里老板自釀的“千日醉”醇香誘人，凡是聞過便不會(huì)忘。

　　江熹微不是貪杯的人，但也被這味道勾得走不動(dòng)路了，自去尋了個(gè)位置坐下，抬頭遙遙看著還在外頭的徐延亭，明媚笑道：“我請王爺喝酒可好？”

　　“好?！?p>　　尋常人都說寧王高華無塵，清冷持重，但是今日他也卸了一身繁重榮華，輕松同她一道融入這一隅。

　　似乎連笑都輕松自在了很多，不知不覺兩人都喝下了不少，千日醉香醇誘人，剛開始喝倒沒覺得有什么，只是后勁卻大的很。

　　醺醺然的恍惚里，江熹微抬首是滿天繁星，一只玉白的手撐著額角，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對著他笑：“你的眼睛里有星河，同我在大漠看過的很像，很遠(yuǎn)，很空，很明亮?！?p>　　“他不遠(yuǎn)，不空。”他把天上星河借到眼底，呈到她面前，“落在你身上，很熱?！?p>　　一年前她在這里醉了，今日亦是醉了，醉了滿眼恍惚，徐延亭的酒量明顯要比她好，因?yàn)榍镆狗豪?，他脫了自己的外袍給她披上，而后把醉了的人打橫一抱，付了酒錢離去。

　　這一場，算是他請的她。

　　星華鋪道，落步無聲，青石板微涼。

　　醉酒后的江熹微十分老實(shí)，也不鬧也不亂動(dòng)，任由徐延亭抱著，就這樣窩在他懷里，渾身軟軟香香的，竟然有些乖。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抱她，也是她第一次這么聽話，走在萬家燈火繁盛的京城小徑里，這一刻徐延亭的心忽然十分滿足。

　　夜起了一陣風(fēng)，路邊的樹上搖晃著為數(shù)不多的樹葉，有一片指甲蓋大小的柔軟樹葉也貪戀她的眉眼，就這樣借著風(fēng)飄到了她的眼上覆著。

　　徐延亭鬼使神差的就湊過去吹了吹，樹葉吹開之時(shí)，也吹開了她還帶著迷夢的眼，四目相對，星光相映。

　　原來她的眼中才有星河。

　　原來他借來的星河，是她眼中的。

　　“嗯？”她還是沒有清醒，半睜著眼看著徐延亭，他忽然心中一動(dòng)，傾身吻了吻她眼里的星河，問到，“我是誰？”

　　“…你是……”千日醉讓素來機(jī)敏的她變得混沌，半晌也沒說出他完整的名字。

　　“你喜歡誰？”他又問。

　　又一會(huì)，江熹微才勉強(qiáng)回答出第一個(gè)問題：“是……徐…延亭?！?p>　　她還認(rèn)得出他是徐延亭，但是他就當(dāng)她醉了，認(rèn)不出，她這個(gè)回答是第二個(gè)問題的，便當(dāng)她說，她喜歡他。

　　于是徐延亭一路心情愉快地回了寧王府，江熹微就窩在他懷里睡了過去，整張小臉都埋在他懷中，貼著他的心口，暖烘烘的。

　　王府的門開了，對面就是伯陽侯府，但徐延亭還是選擇把人拐回了自己府中去。

　　管家見王爺懷里抱著一個(gè)人，眼睛就是一亮，定睛一看果然是江大小姐，立馬讓人去王爺房里好好捯飭打掃一番。

　　換熏香換熱茶什么的，等安排好之后他這才轉(zhuǎn)身畢恭畢敬地對徐延亭說：“王爺，咱府上的客房許久沒打掃了，這夜里眼看著也來不及了，但可不能委屈了江小姐?！?p>　　說到最后，卻是沒有說到底怎么把人安置，管家還一臉坦誠，徐延亭索性也沒拆穿，點(diǎn)點(diǎn)頭：“那好，我來安排?！?p>　　然后就抱著江熹微去了自己的院子，她現(xiàn)在醉著，需要人照應(yīng)，他不放心旁人，他想親自照看她。

　　屋內(nèi)，把人輕輕地放在床榻上，起身的時(shí)候卻發(fā)現(xiàn)兩人的衣帶糾纏在了一起，是他身上的腰佩勾住她的裙帶。

　　他伸手去理，糾纏間扯散了她的裙帶，許是覺得不舒服，江熹微還在那不安分的動(dòng)，這樣一來身上的衣裳就散了大半。

　　紅酥潤雪半遮香肩，云鬢微亂雪腮生花，確是一處好風(fēng)景，她猶不自知，閉眼沒有防備，有海棠的艷麗也有海棠的風(fēng)情。

　　只是瞥了一眼，徐延亭就移開了目光，伸手替她把衣裳掩好，幽幽嘆道：“嘴上說著不愿，又總是這樣對我輕浮，你可是故意的？”

　　故意借醉撩撥他，知道他不會(huì)對她做什么。

　　若是清醒的時(shí)候，必少不得要她付出些代價(jià)來，只是她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他自不會(huì)乘人之危。

　　最后扯了錦衾將她給蓋好，徐延亭這才重新看著床上的人，燭火搖搖，紗影綽綽，她似乎一瞬間就填滿了他的心。

　　他終究是忍不住低頭輕吻她的眉眼，清清淡淡。

　　“說好請我的……如果明天還記得，便要向你討回來這些債。”

　　燈影搖曳，燭淚堆雪，昏暗的燭火里夜格外的安靜，她也格外的安靜，睡顏安穩(wěn)，徐延亭就坐在床邊就這樣守了她大半夜。

　　一直到后半夜，窗外星華燦燦如千萬明燈，而夜如墨濃，夜風(fēng)帶來絲絲縷縷的涼意，徐延亭看了看熟睡的人，起身準(zhǔn)備過去把窗掩好，免得她受涼。

　　“徐延亭?！?p>　　然而那一刻，江熹微忽然出聲，徐延亭已經(jīng)站起來，就這樣站在床邊回首低頭看她。

　　江熹微也已經(jīng)睜開了眼，正望著他，他不確定她是否清醒，但看著她的眼依舊明徹星河。

　　“我去……”“關(guān)窗”兩個(gè)字都還沒說出口，她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就松松抓著不放，而后竟然撒嬌似的輕輕晃著，像是在用軟軟的聲音求他說：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