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吃飛醋
江熹微側(cè)目去看他,只聽徐延亭又說:“她身上的傷太多了,你們樓里就是這么對這些姑娘的?若是下回再讓本王知道你隨意虐打他人,便把你這花樓查封了。”
花娘頓時嚇得花容失色,趕緊替自己喊冤辯駁,說沒有打人,徐延亭一個眼神看過去,她又立馬噤聲不敢言語,江熹微看得好笑。
一樓似乎要比二樓更熱鬧,從二樓下來之后樓下尋歡作樂的各種聲音便撲面而來,酒氣香氣到處都是,但是因為有身邊這個人,所以徐延亭并不如從前那樣覺得這樣的環(huán)境混亂吵鬧,好像在她身邊就能與所有喧囂隔開一道屏。
一樓中央臺子上有幾位打扮艷麗的女子在起舞,周圍圍著不少人在喝彩觀看,熱鬧的聲音吸引了江熹微,她也滿是興致的往那邊看。
等到一舞畢,所有人都撫掌喝好,在一片密密的掌聲里,上面忽然飄下來一方絲帕,就落在徐延亭肩頭。
江熹微拿過,抬頭往樓上看,瞧見幾個姑娘互相嬉笑著往他們這邊看,想來這帕子不是無意落下的。
江熹微看著手里絲絹,笑了笑,對徐延亭道:“桃花不錯啊寧王殿下?!庇謫査暗钕率詹皇??”
“聽?wèi){王妃處置?!毙煅油た傆X得她的眼里有幾分不明顯的揶揄,像是在吃醋似的,心中微甜。
“我上去還給她們?!?p> 說著一人上了二樓去,二樓的那幾個女子還在,江熹微過去把帕子還了,走前不忘說:“寧王已經(jīng)有王妃了?!?p> 等到江熹微下來,見徐延亭在仰頭往二樓看,便出聲:“怎的,王爺舍不得了?”
徐延亭這才收回視線,卻是問她:“你剛才跟她們說了什么?”
“我說王爺已有妻室,讓她們別想了。”她坦坦蕩蕩,好像說這些沒有半分私心。
“哦?”徐延亭反問,“那本王妻室何在?”
“在王爺未來岳丈家嬌養(yǎng)著呢?!苯湮⒉簧纤奶?,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徐延亭跟上去,在她耳邊道:“本王的王妃就是嬌氣,就是漂亮,也就只是你這般了?!?p> 江熹微不想同他爭論,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徐延亭在后面看著她的背影,擁擠的人群里有女子醉醺醺而來,跌跌撞撞的撞了她跌倒,她過去細(xì)心將人扶起,還順手將她滑落到臂彎的衣裳拉好。
這樣細(xì)微的一個動作,卻表現(xiàn)出她的教養(yǎng)與善意,勾動了他的心。
徐延亭總覺得江熹微身上有種與尋常人不同的東西,一直說不上來是什么,但是就是讓人覺得她不一樣,而且她真的很善良。
她不會刻意去做些什么,但是一舉一動細(xì)枝末節(jié)都有良好的教養(yǎng),對所有的人都帶著善意,對所有人都不輕視,永遠(yuǎn)平等地看待眾生。
就像這花樓里女子,在她口中是無奈的苦命人,她想的是隨手可以幫幫她們,她也做了,而不是只會無病呻/吟。
有人生在高門,天生金貴,所以眼高于頂,目下無塵,也不知疾苦,這說不上對錯。
但如果有人愿意低下頭看一眼眾生,能在所到之處、所有的細(xì)微之處,都想著做些善事,渡人疾苦,那就是一種境界。
江熹微有這樣一種境界,說明她的心不一樣。徐延亭認(rèn)為心懷天下憂國憂民者,可坐高堂明宇,或如她這般,生于高門不忘疾苦,才配得天生上流。骨子里的金貴,不可缺少的就是這種善意。
一直到兩人走出扶春樓,徐延亭想到她曾游學(xué)在外,不由感嘆:“你一定見過很多事,很多風(fēng)景。”
這樣的人才會足夠溫柔善良。
“什么?”江熹微沒有聽清。
他卻搖搖頭沒有再說,只是覺得這樣的她,讓他更著迷,更想好好藏在心底。
“熹微妹妹,你怎么又和寧王在一起?”街上的宋正儀眼看著兩人并肩走出扶春樓,便直接走了過去看著兩人,又說,“你們還去花樓?!?p> 見宋正儀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徐延亭覺得自己總這樣被誤會也不行,于是干脆出賣江熹微,指著她說:“她帶本王去的,宋大人,你說說這是什么理?”
一聽是自己表妹帶著自己上司去逛花樓,宋正儀立馬雙標(biāo):“那熹微妹妹一定是想帶王爺開開眼界,看看熱鬧?!?p> 這個回答確實很大表哥了,江熹微又問:“表哥今天也休沐?”不然一般很難見到他這個大忙人的。
“嗯?!碧崞饍蓧匾恢绷嘣谑掷锏木?,他說,“請你喝酒?!币娦煅油ふ驹谝贿吙粗约海孟袼俨缓煤帽憩F(xiàn)就不會再有假期了一樣,于是又說,“也請王爺?!?p> 因為快到中午了,之后三人找了一家酒樓吃飯,進(jìn)去之后宋正儀就把一壺酒給了小二,讓他去溫。
“現(xiàn)在還沒入冬,也不冷,不用溫的?!苯湮⒁娏瞬挥身樋诘?。
“要的?!彼娌桓纳卣f,“你日子是這兩天,得忌。”
江熹微自己都忘了這回事,一時愣住,徐延亭緩緩朝宋正儀看過去,眼神幽幽,宋正儀一臉正直。
店小二發(fā)現(xiàn)氣氛微妙,猶豫道:“那到底要不要溫?”
“要?!彼握齼x說完之后率先入座,江熹微很快也回神,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也坐下,徐延亭坐在她身邊。
點菜的時候宋正儀照顧江熹微,給她點了清淡的湯,也沒要辣的菜,最后特意叮囑:“都不要放蒜?!?p> “你不吃蒜?”徐延亭看著宋正儀,好像找到了什么表達(dá)自己情緒的方法一樣,也跟著點了一模一樣的菜,但是說,“都要放蒜,很多?!?p> 江熹微有些不忍直視,宋正儀就靜靜地看著他做完這一切,等到徐延亭說完之后看向自己時,他才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不是,是熹微妹妹不吃蒜?!?p> 于是徐延亭看向江熹微,江熹微對他微微一笑,化被動為主動,失望道:“王爺竟然不知道我不吃蒜?!?p> “這些菜,也都不要蒜,本王也不喜歡蒜味?!彼魺o其事地說完,神色自若,好像根本沒有剛才那回事一樣。
等著上菜的間隙,雅間里十分安靜,三人面對面,心思各異,只有宋正儀永遠(yuǎn)直來直去,好像什么都沒感覺出來,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習(xí)慣性給江熹微倒了一杯茶,讓她趁熱喝,徐延亭一雙眼一直看著,最后他也給徐延亭倒了一杯:“王爺喝茶。”然后雙手放在膝上標(biāo)準(zhǔn)坐姿。
等菜上來之后酒也溫好了,但江熹微還記得上回喝多了之后的丟臉事,萬萬是不敢再貪杯的,就小酌幾口而已。
三人也沒什么話說,最后不知怎地徐延亭和宋正儀竟然飯桌上聊起了公務(wù)來,還真不把江熹微當(dāng)外人,什么話都敢說。
宋正儀說新抓的謀財害命的犯人不肯認(rèn)罪,徐延亭說:“若證據(jù)確鑿的話,逼供?!?p> 宋正儀說貪官不肯指認(rèn)同謀,徐延亭說:“抄家之后把他府中的人全抓了,一個一個盤問,總能問出點線索,若最后他還抵死不認(rèn),用刑。”
宋正儀說某富商行賄官員販賣私鹽,被他們臥底的人發(fā)現(xiàn),但是證據(jù)被他們搶回去了,徐延亭說:“直接把商戶抓了,拷問?!?p> 最后,江熹微:……
人狠話不多的寧王殿下果然手段黑,大表哥誠不欺我。
最后大概是這類話題都說完了,兩人總算是換了個稍微溫和點的話題,這次是徐延亭現(xiàn)開口:“父皇最近煩于官僚限制,認(rèn)為現(xiàn)任體制應(yīng)該改革,勒令各司部一月之內(nèi)各呈十分行之有效的改革治國策出來。”
“嗯?!彼握齼x還沒發(fā)現(xiàn)前面有個坑在等著自己。
徐延亭一腳把他往坑里踹:“大理寺本王最看重的就是宋大人你了,年紀(jì)輕輕學(xué)識膽識都過人,所以這十分治國策都由宋大人包攬了吧?!?p> “王爺錯愛了,屬下沒什么學(xué)識,也沒膽識,恐難勝任?!彼握齼x趕緊謙虛。
沒膽子你敢跟本王的王妃這么近?徐延亭煞有介事地給他倒了一杯茶,說:“這件事只有宋大人能做了,不要辜負(fù)了本王的信任,現(xiàn)在還有二十四天,來得及?!?p> 徐延亭這么情真意切,宋正儀看著那杯茶,到底沒有再拒絕,端起茶來一飲而下,而后起身告辭:“那屬下就先走了,這十篇治國策屬下一定盡早寫出?!?p> 說完從容就義一樣離開,江熹微看著他背影消失,對徐延亭說:“王爺為什么要為難我大表哥,他只是人比較直,心比較細(xì)而已?!?p> “如令兄這般誠直心細(xì)的人才,最適合寫治國策了?!毙煅油ご丝套兊脽o情無義起來。
真搞不懂他在吃什么飛醋的江熹微有些無奈,而徐延亭始終堅定不移自己的想法,眼神幽幽,一臉為了她好的神色,說:
“你們雖然是兄妹,但畢竟表了一層,況且男女有別,他對你……所謂‘兄妹之情’恐難穩(wěn)?!?p> 這語調(diào)聽著怎么那么熟悉?對了,就是之前他在青樓提醒她鄭衡陽和季墨白對她心思不純時用的語氣,現(xiàn)在這又是暗示又是一臉憂患的,弄得江熹微很想笑。
“好吧?!苯湮⒂X得還是得好好說說他才行,玩笑道,“怎么感覺堂堂寧王到我這里,就成了愛打小報告的婦人了,話怎么這么多,怎么你覺得誰都對我圖謀不軌,我看就你別有用心吧?!?p> 徐延亭一臉坦然正直,承認(rèn)得很干脆:“本王對自己的王妃別有用心,有什么不妥嗎?”
江熹微:行了,我說不過你,我還要點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