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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島

12.海誓與山盟

告別島 長辭殿下 3300 2020-07-11 20:44:55

  蘇青辭凌晨醒來時,看見餐桌上冒著熱氣的粥,巡視一圈,才知道一池已經(jīng)走了,他的衣服和日常用品都不見了,房間瞬間空了很多。

  她在餐桌前坐下來,一口一口吃掉碗里的粥,溫度正好,不冰不燙。房間安靜的可怕,沒有一絲聲音,仿佛處在一個真空的世界,外界的聲音絲毫穿不進(jìn)來,除卻餐具碰撞的聲音。

  感到訝異,起身走到窗前,卻看見外面潔白一片,像是鋪上了白色地毯,亮的刺眼。原來是下雪了,路上的車輛依舊不少,只是因下雪的緣故,行駛速度慢了不少,她仍舊聽不見聲音,這不正常。打開窗,迎面撲進(jìn)來一針寒流,刺的臉生疼,卻是什么聲音都沒有,只感覺到風(fēng)吹在臉上的感覺,路上來往的車輛也同樣沒有聲音。

  她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感到自己的耳朵里有輕微的鳴叫,且聲音沉悶,就像是塞著耳塞一般。

  她知道自己出了問題,但是出在哪里卻不知道,坐在足有一人寬的陽臺上,側(cè)身靠著窗戶,靜靜盯著外面的景象。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聽見了汽車鳴笛的聲音,從非常遠(yuǎn)的地方傳過來,就像大海的聲音一般,帶著轟鳴的回音,一點(diǎn)一點(diǎn)涌過來,逐漸變的清晰。風(fēng)吹的聲音,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行人大聲呼叫的聲音,世界恢復(fù)正常。

  或許應(yīng)該去一趟醫(yī)院,她心想,至少得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問題,免得有一日突發(fā)死掉,成了一個糊涂鬼,這一生本就沒活出什么自我,早早丟了性命不劃算,倒也不是怕死,只是還有心愿未了,如此死掉未免太憋屈,她幻想中的一生,可不是最終死于疾病,這是最慘的結(jié)局,比自殺還要慘。

  雖不知自己未來如何,但絕對好不了,只因自己背負(fù)的東西,本就是一種黑暗能量,又能生出什么好的東西來。

  她對死亡的看法,就像一池說的那樣,不在意活的多么長久,只要是死得其所便可。起因成為一種虛弱的根,隨時可以拔起,面對且接受一切的失去,承擔(dān)一無所有的結(jié)局。一切皆是空。

  初二的那一天,她去醫(yī)院做全身檢查,拿著掛號單,坐在休息椅上等待,鼻尖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帶點(diǎn)苦澀,即便是過年,也依舊有很多來問診的病人。期間送進(jìn)來一位應(yīng)該是出了車禍的人,滿臉的鮮血,幾乎快看不出原本的樣貌,雙手無力的下垂,光著雙腳,一條腿斷掉,彎成詭異的弧度。家屬在旁撕聲哭叫,直到拐進(jìn)走廊,哭聲卻仍傳出很遠(yuǎn),凄厲的讓人心慌。

  這聲音傳進(jìn)她的耳朵里,讓她覺得渾身寒涼,那涼意從腳底竄到體內(nèi),渾身汗毛根根豎起,冷極了?;秀遍g又回到那一天,抱著已經(jīng)腐爛的父母的軀體,完全沒有了思想,仿佛一顆石頭。

  父母出殯那天,下起了毛毛細(xì)雨,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她沒有哭沒有鬧,也沒有說話,只靜靜地跪在靈位前,微微垂著眼,不看任何人。在場的所有人都以為她被嚇傻,尸體巨人觀的樣子,即便是成年人也不愿意看到,何況還是個幼小孩童。那場面或許會映在她腦海中一輩子,成為一團(tuán)巨大陰影。事實(shí)上,也確實(shí)成為了她的陰影,但更多的已經(jīng)不是恐懼。

  有時想起父母的臉,便是那腐爛的皮肉,那原本的樣貌像是被攏了一圈霧氣,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于是她在睡夢中時常被驚醒,醒后心中空落落的,只能逼迫自己再次入睡,即便看到的是父母那腐爛的臉,也已經(jīng)不會再感到害怕。

  綿綿細(xì)雨無止盡的下,她只是在想,雨能沖刷出新生,為何不刷出個父母給她。心中其實(shí)是憎恨著的,又不知在憎恨什么,許是想到以后孤立無援,茫然不知?dú)w處,一生皆如此,以為自己再不會看到光明,直到傾年出現(xiàn)。

  做完檢查已是下午,檢查結(jié)果明天來取。站在醫(yī)院門前,竟不知除了公寓還能到哪去。猶疑片刻,還是選擇回公寓。邁下樓梯的時候,接到傾年的電話,一起去郊外公園游玩,她欣然答應(yīng)。

  傾年騎單車來接她,停在她面前時,整個人就像這遍地的雪,耀眼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她微微瞇了眼,看著他墨黑的眼珠里的光,睫毛和眉毛上凝了些細(xì)密水珠,面容清俊。他將圍巾取下來,圍在她脖頸上,仔細(xì)戴好。她聞到附在圍巾上的他的味道。肥皂的清爽香味,被這雪氣一浸,散出冷清感來。

  她將圍巾拉起來點(diǎn),遮住下半張臉,最后跳上單車后座。

  這是一種全新的生活啊,她心想。

  傾年微微彎著腰,腳下生了風(fēng)一般,將單車蹬地飛快,本來是很小的風(fēng),硬生生被拉成了大風(fēng),在耳邊呼呼的吹。她害怕被甩下去,緊緊地拽著傾年的大衣。

  她心中生出奇怪情緒,如同這寒冷的冬日,在世間肆意存活。此刻只看到他彎曲的背,只嗅到他身上的氣味,就覺得是一種無比緊密的聯(lián)系。這感覺來的這樣容易,來的這樣輕松,像是沸騰的滾燙開水,灼熱無比。

  一個人的感情都來的這樣容易嗎,她總覺得自己和傾年已認(rèn)識許久,他的臉自己似乎在某個時刻見到過,但又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虛無縹緲的緊。有時與傾年對話,看到他的一雙漆黑眼睛時,總是會不自覺的晃神,周圍一切遠(yuǎn)去了般。

  她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沒有人教她,也沒有人可以咨詢,她認(rèn)為的喜歡,應(yīng)該是一個人的事,一方不會因?yàn)榱硪环讲幌矚g自己,就立即將這感情斬?cái)?,即便深覺痛苦與無奈。而她之于傾年,似乎要幸運(yùn)許多,但如果有一天傾年離開,她或許會因此喪命。

  因?yàn)槎蘸?,郊外公園游人寥寥無幾,滿地大雪未經(jīng)踩踏,仍舊松軟。她蹲下來,用手指戳出一個個小洞,嘴角輕輕揚(yáng)起。

  或許我們可以堆一個雪人。傾年也蹲下來,看著那些被她戳出來的小小的洞說。隨后伸手將周圍的雪攏成一堆。她也照做。

  她沒有堆過雪人,所以不管堆成什么樣,心中還是覺得激動,看著眼前的雪人,心中頗有成就感。但一旁的傾年卻不是如此,看著這個不倫不類的雪人,眼角略有些抽搐,他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雪人,平常人堆的雪人應(yīng)該是兩個圓圓的大雪球堆起來的,上面的比下面的略小些,但是眼前的這個是個什么東西,為什么下半身是一個細(xì)細(xì)長長的圓柱子,上面卻頂著那么大的一個頭,整體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倒過來的感嘆號。這是雪人嗎,傾年不禁發(fā)出疑問。

  這樣看起來才像個人啊,她說,人的下半身哪有那么圓,我這個才算寫實(shí)。她仰著下巴,微微瞇著眼睛,帶著幾分狡黠的笑,越發(fā)顯得眼睛細(xì)長,像一只雪地里的狐貍。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蘇青辭,平日的她拒人于千里之外,渾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氣息,如今見到她的另一面,覺得心中猶如小鹿亂撞一般,感到慌亂,呼吸亂了節(jié)奏。未多想,伸手將她拉進(jìn)懷里,緊緊地抱住,而后低頭吻上她。

  她有一瞬地怔愣,雖然這并不是他第一次親吻自己,但心還是跳的像要炸掉一般,連呼吸都不會了,本能的環(huán)抱住他。瞬間被他的氣息包裹,像薄荷,又像夏天里的冰鎮(zhèn)西瓜,清涼舒爽。

  不知道這么吻進(jìn)行了多久,等他放開她時,她已因?yàn)殚L久未換氣而有些踉蹌,撫著胸口直喘氣,臉頰也紅紅的。

  傾年面帶揶揄笑意,看著臉紅彤彤的她說,你可是感到害羞,模樣真好看,說罷,又趁她不備,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成功令眼前人的臉更紅了。她帶著點(diǎn)點(diǎn)怒意,白了他一眼。

  他收起打趣的心,捧住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認(rèn)真的說,青辭,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可一樣喜歡我。

  她感到自己的心臟漏跳半拍,看著他認(rèn)真表情,心中莫名覺得酸澀,她知道傾年喜歡自己,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感到驚訝,覺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努力壓制心中的驚跳,對上他的眼睛,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笑出來,將額頭抵上她的,看著她一雙狹長眼睛,心中欣喜不已,又將她擁進(jìn)懷里,下巴放在她的肩頭,說,青辭,我們在一起,也會一直在一起。

  他們手牽手,與平常情侶無異,沉浸在歡喜中,并未想的長遠(yuǎn)。一起去蕩秋千,她蕩的很高,在寒風(fēng)中起落,他在旁微笑觀望。一起去劃船,湖水冰涼,未結(jié)冰,伸手探去刺骨的寒冷。一起去喂鴿子,潔白的鳥兒成群落在他們面前,爭搶手中的食物。一切都顯得正常。

  晚上去廣場看煙花,她手中拿著一串糖葫蘆,另一只手牽著傾年,站在人群中看著七彩煙花。那升騰而起的光點(diǎn),在短暫停寂后,炸開各色的花朵,余燼像四周散開,明明的閃了幾閃變消退了去,緊接著又是新的一輪。她看向身旁的傾年,他的眼睛被這璀璨煙花染亮,亮晶晶的仿佛兩顆寶石,面容溫和。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她注視,伸手在她鼻子上輕刮一下。她瞇了眼睛,咬了一個糖山楂,又喂給他一顆,看見他被酸到皺眉,輕輕笑出聲來,感到口中的那顆格外的甜。

  他們不知道,年少時的愛戀不缺誓言,也是多余,稚嫩本就容易被摧毀,何況是稚嫩的愛情,這本就清純單一,沒有參雜強(qiáng)烈欲望,也沒有彌漫出去看到多遠(yuǎn)的將來,以至于到最后敗給了現(xiàn)實(shí),連糾纏都成了一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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