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從來沒有想過,太子哥哥會拒絕他。
只是與金國的鄴榮殿下去玩玩,太子哥哥為何不答應?
以往在京城的時候,春獵秋狩還不是說去就去,連父皇都不說什么。
剛才一氣之下跑出來,現(xiàn)在也不知去哪……
四皇子在街上游蕩了半天,不知不覺走到了朔風樓門口,登時二話不說抬腳便邁了進去。
沈聞姜彼時正與雁秋玩著翻繩的小游戲,抬頭便見四皇子滿臉喪氣地走進來。
“殿下怎么來了?你一個人嗎?”一邊說一邊讓雁秋快去沏茶。
四皇子噘著嘴,只覺委屈得很,見到沈聞姜猶如見到了親人,立馬撲過來,抱著她胳膊道:“沈姐姐,你來評評理,太子哥哥和三哥憑什么不讓我跟鄴榮殿下玩?不就是去游個船,打個獵嘛,多叫些侍衛(wèi)跟著,哪里就不安全了?”
沈聞姜聽了忍不住想笑。
她以為多大的事兒呢,原來是這么件小事。
想必太子和世子為免節(jié)外生枝,才不讓他跟鄴榮殿下單獨出去玩。
畢竟先前因為他倆去參加了木拓太子的宴請,才惹出這么大的麻煩。萬一這回再出什么事兒,太子也擔不起責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不讓他去的。
可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正是貪玩好動的年紀,怎么拘得住?
現(xiàn)在他這樣一個人跑出來,其實也不安全哪。
“你呀,也別怪太子和世子了,他們是真疼你,擔心你才不讓你亂跑的。上次鄴榮殿下指認你殺了木拓太子的事,這么快就忘了?”沈聞姜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胳膊。
這小子,連男女授受不親都顧不得了。
“那只是個意外。再說鄴榮殿下已經(jīng)跟我道過歉了,我也原諒他了,我們還是好朋友啊。他也快回金國了,以后難得再見面,臨行前一起玩玩就當給彼此餞行了,唉,他們太不理解我了?!?p> 四皇子唉聲嘆氣著,像只小奶狗可憐巴巴地望著沈聞姜,“沈姐姐,你幫幫忙啊,去跟三哥說說,三哥肯定會聽你的?!?p> “哦,世子為何會聽我的?”
“因為你說得有道理啊。”
沈聞姜又笑了。
不得不承認,這小子某些話取悅了她。
“那我試試看吧。明兒一早我去拜見太子,到時有機會便替你說說?!?p> “你要去見太子哥哥?”
“嗯。”沈聞姜點點頭,“來了朔風島,不去拜見太子也太失禮了。回頭我爹知道了,準會罵我?!?p> “沈姐姐也怕你爹?”
“是啊。四殿下莫非——”
“嗯嗯。”四皇子頭點得像雞啄米,“唉,我那個皇帝爹啊,說起來真是一言難盡。不瞞沈姐姐,全天下我最怕的人就是他了,每次他見了我就罵我,恨不得一輩子不見他才好?!?p> 這么孩子氣的話,沈聞姜已好久沒聽過了。
當今陛下不過四十,卻已有了八子八女,可謂子嗣昌盛。
大乾皇帝的風、流四海皆知。
光后宮有位分的嬪妃就不下百人,更別說那些偶爾興之所致被他寵幸過沒記檔的宮女婢女了。
可想而知,后宮的爭斗是如何兇險慘烈?
四皇子的生母慧妃與鎮(zhèn)南侯夫人雖然同出一脈,但并非什么大族,只是西南偏遠州郡一戶李姓人家的女兒,在朝堂并沒什么根基。
慧妃生性溫婉,不喜不爭,靠著早年替陛下?lián)跫吧首拥墓诜饬隋?,然隨著一查又一查年輕美貌的女子入宮,她的恩寵早已不復當年。
皇帝還算厚道,雖不再寵幸她,卻也給了她應有的尊重和體面,加之這些年她在皇后面前伏低做小,在外又有鎮(zhèn)南侯府罩著,母子倆的日子過得還算安穩(wěn)。
當然,皇后愿意容納他們母子,委實是因為她的兒子對自己兒子的太子之位夠不成威脅。與其讓別人上位,不如留著她占位置。
必要時,還可拿她的兒子擋上一擋。
而諸多皇子中,四皇子當屬最玩劣的一個,學問最差,武藝最末,偏偏對斗雞走馬聽曲看戲等市井玩樂流連忘返,時常偷溜出宮,玩?zhèn)€三五天回宮已是常事。
這樣的兒子,皇帝當然不喜。
沈聞姜知道,他絕不是偽裝,而是實實在在就是這么個中二少年……
直到朔風島之戰(zhàn),繼而鎮(zhèn)南侯府失勢,慧妃被打入冷宮。
仿佛一夜間,這小子長大了……
“沈姐姐,那我今晚住你這兒吧,明兒一早跟你一起回去。”
四皇子的話將她拉回現(xiàn)實。
沈聞姜白了他一眼,“不行。呆會吃了晚飯我讓飛林送你回去?!?p> “不嘛,沈姐姐。反正你這有那么多房間,讓我住一宿怎么啦?就得嚇嚇他們,免得他們以后還惹本殿下生氣?!?p> “你還真是個孩子?!鄙蚵劷凰麣獾眯α?。
“沈姐姐,你就答應了嘛,好不好?”四皇子繼續(xù)磨她。
沈聞姜被纏得沒法,正要應下,忽見垂花門口人影一閃,有人大步走了進來。
許是出門走得急了些,紀南城忘了戴面具,那張清逸俊秀的臉就那樣猝不及防地闖入她的視線。
沈聞姜一下呆住了。
四皇子早已跳起來,三兩步跑向紀南城,嘴里驚叫道:“呀——三哥,你來啦。你怎么知道我在這的?”
紀南城黑著臉迎向他,“你怎么回事?這么大個人了,還耍小孩子脾氣離家出走,當真以為我不敢罰你?”
四皇子摟著他的肩膀裝可憐,“三哥,你不知道,太子哥哥他兇我,他以前都沒兇過我的,我傷心啊,又難過。三哥,你也兇我,你們都不疼我了,跟父皇一樣?!?p> 說著故意抬袖擦了擦眼角硬擠出來的一滴淚。
見狀,紀南城只得嘆氣,把他胳膊從肩膀上拽下來,“你呀,別總拿陛下說事。陛下其實是疼你的,你自己也爭點氣,不要每次都惹他生氣?!?p> “我沒惹他啊??伤先思颐看我娢揖涂嘉夜φn,三哥你知道的,我最討厭那些經(jīng)啊史的,太沒趣了。我一回答不上,他就生氣,可不是我惹的他,是他惹的我?!?p> 這小子真是個,話嘮。
紀南城懶得跟他廢話,拉著他走上前,“不好意思,打擾沈姑娘了,我這就帶他回去?!?p> 沈聞姜仍是愣愣地看著他,忘了言語。
隔了這么多年,她終于能近距離地看到他、看清他了。
這不是夢,是現(xiàn)實。